而人在世上,尤其是贾政活在这世上,总需要有人帮衬,已经失去了荣国府在背后,不论如何,贾政就绝对绝对不能失去王家的支持。
这一来,就使得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不想要王氏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采取任何强迫的手段,一定要王氏心甘情愿才好。
可一个母亲,能轻易放手自己的孩子吗?不是虚无缥缈的什么母爱感情,贾母贾政都知道,这些年,王氏一直想要第二个孩子,不论男女,大宅门里,只有一个儿子,远远是不够的。
贾政是男人,大概只当王氏是羡慕张氏有两个儿子,但是贾母是女人,还是在大宅门里混迹多年的女人,比起一般人,她了解王氏更多些。
这些年,因为王氏迟迟没有怀孕,贾母给贾政送了两个丫头伺候,其中一个已经被贾政提为了姨娘,王氏心里可不就着急了,要是府里有庶子出生,她只贾珠一个嫡长子可不够。更不要说贾琏越长越大,越大越可爱,虽然不如贾瑚读书上有天赋,却也机灵可爱,精致漂亮,贾珠读书上已经比不上贾瑚了,再加上一个贾琏,王氏便越发显得不如张氏。这叫一项心高气傲的王氏怎么受得了?
为了嫉妒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王氏急需一个孩子。而现在孩子来了,哪怕她知道这孩子来的不凑巧,来的时机不对,她能分清轻重懂得取舍,放弃这个孩子吗?
贾母贾政心里都没有底。
贾赦近乎、不对,就是在讥嘲他们,捧腹大笑道:“说得好,弟妹这肚子,可真是老大一个难题是不是?二弟,母亲?”
贾政不理他,但显然贾赦并不想这么简单放过他,凑到了他跟前戏谑道:“弟妹上次就小产过,那时候王家可是来大闹了一场,二弟,你说这次孩子要再没了,王家会有什么反应?”
贾政怫然不悦:“这怎么一样?”当初那个孩子或许是王氏受了刺激,他有错在身,王家来闹也说得过去,可如今这个孩子来的时机……
贾赦收起了虚伪的笑脸,冷笑:“自然是不一样,但若说都是弟妹的错,哼,怕是王家不会同意吧。”王家可不会叫贾政把所有污水都泼到自家姑奶奶身上,在这档口怀孕是丑闻,王家会同意拿掉这个孩子,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贾政,不为别的,要是这么简单就饶了贾政,那不是说这次丑闻的过错方全是王氏?
瞧着贾政贾母出离难看地脸色,贾赦大笑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大厅。天黑了,他也该回去用晚膳了,张氏和两个孩子正等着他呢,他可不能让他们等久了,至于王氏,关他什么事?!
一路好心情地回到自己屋子,贾瑚带着贾琏站在门口笑盈盈地迎接他,进门去,正中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晚餐,都是他们一家喜欢吃的,他喜欢吃的松鼠桂鱼,贾瑚喜欢的四喜丸子,贾瑚喜欢的西湖牛肉羹,还有张氏喜欢的芙蓉蛋。
贾赦欢喜坐下,张氏也赶了回来,贾赦站起来,让她坐下,嗔怪道:“怎么这晚回来?你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合该早点回来歇着。”
张氏享受着贾赦的体贴,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笑道:“你如今倒真是越体贴了。”又道,“我现在身体好多了,心情好,我什么都好。”
贾瑚看着张氏那几乎飞扬起来的心情,笑道:“母亲看来心情很不错。”
张氏眉眼都带着笑容:“可不是不错,我心情好极了。”摸摸贾琏的头发,又捏了把他粉嫩嘟嘟的脸颊,对着他嘟起的小嘴跟眼神眼神,张氏欢喜地发丝都是带着喜色的,笑声盈盈道:“我的好孩子,今天可真是让我狠狠出了口恶气,我现在啊,都快乐疯了。真真是什么气都出了。”
贾赦再是大男人不管内宅事也知道张氏和王氏不和,闻言不由道:“怎么弟妹如今很难过?”
张氏把贾琏搂进了怀里,撇撇嘴唇:“她如今可不只是难过,抱着肚子,她眼泪都要流干了。”
也该她常常失去孩子的味道。这还是个没成型的孩子呢,当年她知道贾瑚掉下假山性命垂危的时候,每一刻每一刻,她都胆战心惊,生怕下一刻就会得到儿子的死讯……现在轮到她要被拿掉孩子,真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明知道这孩子保不住,还要垂死挣扎,你们女人……”贾赦摇摇头,再怎么样,王氏肚子里的孩子时绝对不能生下来了,贾政贾母不说,王家也不容许,贾氏宗族更不可能容忍这孩子。
张氏淡淡道:“不是我们女人傻,而是人天性就有一种赌性,哪怕明知不可能,还要赌一赌那最细微的一线可能……你们男人不也是?”区别在于女人多数是为了孩子丈夫,情感为重,而男人的赌性,大多在权势地位,利益为上。不过都是人性罢了。
贾瑚舀了一勺芙蓉蛋到张氏碗里:“母亲多吃点,高兴的事还在后面呢,我看着,晚上婶婶那边,怕有的热闹了!”
贾赦张氏齐齐笑开来,可不是有的热闹了?!贾赦下定决心道:“看完了这场热闹,怎么也得赶紧让人搬出去,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太热闹,我也消受不起。”
宁愿少看点热闹,日子还得清闲着过。
张氏瞥了他一眼,给贾瑚贾琏都夹了一筷子菜。熬了这么多年,她现在才算是熬出头来了。
王氏屋里果然很热闹,贾母贾政从前厅回来后直接就来了她这里。下午张氏说的话就给她提了个醒,这孩子怕保不住,可王氏总还有种奢望,又不是热孝期间有的,她怀上的时候,贾代善还没去世呢,怎么就不能留下这孩子了?
但显然,贾母和贾政都不是这么想的。
贾母殷殷劝她:“你还年轻,好好调养,以后有的是孩子。这孩子来的时机实在不巧,外人算算时日就知道他是哪天怀上的,这不是拿着把柄往人跟前送吗?你想想你老二,想想你自己,这孩子,实在是留不得。”
贾政也是痛心难当:“我也盼着给珠哥儿添个弟弟妹妹,我想了都好几年了,可如今这时间实在不对。这也是我的孩子,要拿掉他我也舍不得,可族里敬大哥已经知道了……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怪,就怪我吧。”
王氏泪眼婆娑,不管他们怎么说,只是哭着道:“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盼着他都盼了几年了。”
贾母强忍着不耐烦,依旧劝道:“虎毒还不食子,都是贾家的血脉,若有办法,我能劝着你不要这孩子?搁以往还能把时日提一提,说是早几个月有的,到时候催产药下去,说是早产也能混过去。偏前头老二去了金陵,世交故友间知道的人不少,根本瞒不过去……”
王氏的哭声顿了顿,慢慢声音小了下来,贾母贾政当她是理解了,只有她心里知道,自己是多么悔不当初。她怎么都没想到,当初的事情,后果竟然会蔓延到今天,生生害了自己的孩子。
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她宁愿看着贾敏生儿育女,也绝不会动那些歪心思。如今倒好,先是害的贾代善对贾政失望了,临终前都没留下遗言交代家里财产,导致了今天分家二房吃亏,后又断了她的孩子最后一线生机……贾敏简直就是天生克她的,遇到她,她就没好事!她的两个孩子啊,前前后后,没的都和她有关!
王氏一直哭就是不肯答应喝药,久了贾母也失去了耐心。她今儿受得气已经够多了,难道还要在这里看媳妇的脸色不成?她若懂点事,就该知道这孩子留不得!现在这么拖拖拉拉的,难道不知道,时间越久,就越可能走漏风声。不说别人,贾敬要知道王氏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在,他能高兴?族里出现这么个丑事,他要生气起来更对贾政不满,以后不帮衬老二怎么办?
气上来了,贾母说话就不客气,看着王氏亦有所指道:“老二媳妇,你就是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孩子,这孩子生下来,日后可还得见人的,旁人若一见到他就提起他的出生年月,指着他是在祖父病重时候有的,老二媳妇,孩子不好过,你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王氏身子一僵,蓦然抬起了头:“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声音尖锐锋利,刺得人耳朵不舒服。
贾母益发不高兴,怎么她现在这是在质问自己吗?沉下来道:“我什么意思?我还不是关心你们。你也知道后宅里的女人有多长舌,这事要是她们知道了,会在背后说什么,你心里也有数的不是?这孩子有的时候,你们父亲还躺在病床上呢!”
说着,对着贾政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怒骂道:“我今儿也是生生忍着的,你个逆子,你不知道你爹身子不好吗?你不想着多陪陪他,还有这些花花肠子,闹出这么多事来,看我不打死你个混账东西!那时候是你玩的时候吗!不要脸的东西,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说出来我都替你臊得慌。”
贾母并不仅仅是做戏。与贾代善几十年夫妻,感情还是有的,如今人去了,生前的一些龌龊也跟着埋葬,贾代善平日的好处反而越发清晰起来。这也就是贾政,她最心疼的儿子,她打舍不得骂舍不得,要搁是贾赦,她能活活打死他!父亲都快病死了,当儿子的,还有心思跟媳妇……说起来都糟心。
王氏心里也不自在,贾母又是那么不客气,当着她的面发作,做贼心虚怕就是如此,王氏越听,就越觉得贾母那一句句一字字,都是在影射她呢,什么不要脸混账东西,都是说的她勾引她儿子呢。
王氏委屈地直掉眼泪,那时候贾政心情不好,她也是想要安慰贾政,又不是她起得头,现在全来怪她!难道她就想出现这样个情况?她也要脸的,这可是她肚子里的肉呢。谁就知道,喝了那么久的药都不起效,那么一次就能有了?两个半月的孩子,要打掉,她的身子又得亏下去了。
贾母并不逼着王氏,只是当着她的面,痛骂着贾政:“等这事完了,你就给我在家里好好闭门思过。瞧瞧你做的这狗屁倒灶的事儿,你还是金玉堆里长大的,我给你请了多少先生,教了你多少道理,你随随便便就全都忘脑后了?关键时候都不知道克制自己,你旁边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也不知道多提醒你,白养了他们……”
王氏再熬不住,头一歪,就倒在了床上。
贾政忙止住贾母,上前查看王氏。贾母上来看一眼,探了探她的鼻息,撇着嘴不在意道:“没事,就是晕过去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贾政,才让人请大夫去了。
大夫开了药,贾母贾政又等了会儿,王氏还没醒来,两人吩咐下人好好照顾着,先去了厢房谈事去了,人一走,王氏便睁开了眼睛,忙忙叫过陪房周瑞家的,让她去找王老夫人。“便是留不住孩子,也不能让她们把污水全泼到我身上,你听老太太说的话,都是我不要脸呢……我绝不能就这么受了这委屈。”
周瑞家的点头匆忙去了,王氏摸着自己的肚子,泪如雨下。她是真的不知道,她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如今才知道,这个孩子却要离开她了……
第121章
王氏心里有事,还要装昏倒,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急得跟火烧一样,一夜忐忑辗转,直到周瑞家的带着消息回来,说是亲自见到了王老夫人,王老夫人说了明天就来荣国府,王氏这才安心地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天才亮,王氏‘幽幽’醒来,贾政坐在她床前,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下巴上青色胡渣点点,肤色蜡黄一片,完全没有平日的莹润,怕是一晚上没睡好。王氏忍不住动了动身子,一听到动静,贾政回过头来,开始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会儿了才勉强挤出了个笑来,道:“你醒了?可觉得好些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眼底满满都是关心,声音里藏着对她身体的担忧,眼睛里倒映着她虚弱苍白的身影,仿佛她就是他最重要的人一般,所有的憔悴和萎靡都是因为她……
王氏心头颤动一下,看着这样的贾政,再多对他要拿掉自己的孩子的不满,此刻也不由得把心软成了一滩水,咬着唇道:“怎么看着脸色这么不好?难道没睡好吗?”
贾政顾左右而言他,并不回答:“没什么,你身体应该好多了吧?还觉得头晕吗?”
他越是这样,王氏心里就越不好受:“是因为孩子的事吗?所以睡不着吗?”
见王氏执意追问,贾政也只能苦笑道:“那也是我孩子,我知道留不住他,我这心里……”不再说话,站起身扬声喊人进来伺候王氏梳洗。
王氏来不阻止他,只能看着他走到窗边,在从外面射进来的晨光里,耳边还能听到他低沉的叹息声……
他其实也是心疼孩子的吧。王氏这样想着,眼眶一热,眼泪瞬间滴落下来。她可怜的孩子啊!
贾政在王氏洗漱的时候就先走了,王氏一肚子心事的在丫头的伺候下梳洗穿戴,用了早饭,恹恹地坐在屋子里,拿了针线放在跟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针线活,一不留神针扎进了肉里,血很快冒了起来。王氏吮吸掉血珠,一把把那针线扔进了罗框里,脸上怒意横现,烦躁极了,只觉自己最近真如冲撞了什么似的,诸事不顺。
周瑞家的走进来时就看到所有下人噤若寒蝉,满屋子里清晰可闻王氏粗重的呼吸声,知道她心情不好,脚步也轻了几分,凑上前去小声汇报道:“二太太,前头老夫人来了。”
王氏正自不痛快,听到这话,不耐道:“老夫人来就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贾母不来才怪呢,她巴不得自己打掉了孩子才好称心如意呢。
周瑞家的拉拉她:“不是府里的,是咱们家里的老夫人来了。”
王氏这才回过神来,惊喜瞬间浮上脸颊:“是我母亲来了?这么早?”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忙忙站了起来,微微打理了一下衣服,就要往前厅去。
周瑞家的赶紧拦住她,看了眼四周的下人,压低着嗓子道:“太太去哪儿?老夫人正和老太太说话呢,这会儿您去,不合适。”
王氏不满意:“她们还能说什么,还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要不去,她们不定怎么决定呢,我怎么也得去听听才行。”
周瑞家的见她还没回转过来,知道她怕是关心则乱,才没反应过来:“太太忘了,老夫人最心疼您了,如今这么大事,您昨儿还‘晕’了,老夫人还不先来看您?万般的事,老夫人自然都是先和您说了,才去做的。您啊,现在就先好好坐着,等着老夫人来就好了。”
王氏细一寻思,可不就是。王老夫人两儿两女,她两个哥哥年纪都比她大许多,她是长女,自小王老夫人就把她当心肝肉的疼,不管什么事,她向来都先考虑了自己。自己昨儿才‘晕过去’,就是为了在贾母面前圆她的面子,王老夫人也会把戏做足了。想到这里,王氏心里总算微微松了口气。
可她终究还有点不放心,亲自带着人在门口张望,好一会儿,王氏腿脚都有些酸了,才远远看到有人过来,走近了,还能听到王老夫人和贾政的谈话声:“我这女儿不懂事,给姑爷填了不少麻烦,都是我以前太娇宠她了,你可千万别怪她。”
贾政清亮的声音随即说道:“岳母说的哪里话,太太很好,是我不对才是,让她如今受累吃苦,受这般委屈,说来简直都没脸见您了。”
王氏听得这些话,嘴角不自觉就翘了起来,忙忙赶上前去远远就喊了起来:“母亲!”
王老夫人好一段时间没见着王氏,昨儿晚上还听说她‘晕’了,纵然知道她是装的,心里到底放不下,母女这一打照面,她也顾不得贾政还在身边了,一把抓住了扑过来的王氏的手,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怎么一点血色都没有?身子还不很舒服?不舒服就不要出来接我,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对着最疼爱自己的母亲,王氏虽然想在贾政面前保持平日的姿态,可免不得还是在言行举止间流露出几分撒娇,道:“我这不是好久不见母亲,想念您了嘛。”
王老夫人听着受用,虽然还用眼睛似真似假地瞪着她,口里却不说什么了。几人一路进屋,贾政也很识趣,推说前头还有事要吩咐,留下了王老夫人和王氏单独在屋里说悄悄话。
没了外人在,王老夫人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对着王氏的胳膊就是好一顿拍打,咬着牙气道:“你个蠢的,我白教了你这么些年,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什么事也敢做,你公公那时候还病重呢,你就敢跟姑爷敦伦,这事传出去,你知不知道人家背后得怎么说你。”
王氏说起来也委屈:“我也没想到会那么巧,一次就怀上了。母亲,我也不想的。昨儿一晚上我都想着这事,根本睡不着。”
“睡不着就对了!现在你还有心思睡?”王老夫人气哼哼道:“不赶紧解决了这事,我都睡不着觉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氏,“你啊,真是要气死我了。”
王氏不敢分辩,只在她面前小声得哭:“那晚上二爷心情很差,我陪着他说话,一起聊天,说各种事……娘,你不知道,自从那个姓周的贱人被抬举起来,我们好久都没这么亲近了。别看太太表面慈善,那姓周的背后都是她在出主意!我这不也是……我知道错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怀孕了啊。”
王老夫人皱起眉头:“你就一点没察觉出来?不是说两个多月了?你葵水没来也没感觉?”
王氏小声道:“哪是没来,按日子也有些红,只是少,时日也短,这不府里忙得慌,这两三个月来就没喘息的机会,我还当自己是累着了才会这样。”说到这里,王氏又哭起来,“我要是早知道自己怀孕,还能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掀开来?我的脸都丢光了,娘,你都不知道,张氏那贱人,听到大夫说我有孕的时候那幸灾乐祸的模样,气死人了!!”
王老夫人反而道:“该,她可不就要幸灾乐祸,你也不瞧瞧你办的事!”
王氏哪受得了王老夫人这般说话,登时难过得大哭起来:“娘,我知道错了,你现在还一直怪我有什么用?你都不知道昨天我受了多少委屈,那张氏在我跟前说了多少冷嘲热讽的话,就连我那婆婆也说了好多,还说我水性、浪荡,勾引的二爷……你现在还在这里说我,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帮我,就看着我死了算了好了。我带着孩子一尸两命,总好了吧……”
王老夫人气得一巴掌拍到她背上,嘴唇都哆嗦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要不是为了你,能这么大清早的巴巴坐车过来?你还在这里说话刺我,你真想气死我啊!”
王氏挽住了王老夫人的胳膊,直哭道:“母亲,你真要帮帮我,你这次不帮我,女儿就真活不下去了。我那婆婆说话多难听,那时候我羞得真没脸见人,想着干脆死了算了,她都把我的脸撕下来都地上踩了。”
毕竟是亲生女儿,王老夫人自来疼爱孩子,尤其两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哪能真就撒手不管王氏。心里便是再生气她不懂事,听说贾母这般作践自己女儿,王老夫人脸上登时现出愠怒之色:“那老虔婆骂你了?可恶,她还当自己是风光凛凛的国公夫人呢,现在荣国府都分家了,姑爷以后的仕途还有得是靠咱们家的地方,她不捧着你也就算了,还敢对你不好?当初我就说不能把你嫁给次子,你瞧,我没说错吧?别看是次子长子只一个次序的区别,我告诉你,差别大了。你要这会儿嫁的是长子,承袭了一品诰命,她敢这么作践你?!”又问贾政:“当时他在不在,他就看着他母亲这么责骂你?”
王氏想到早晨贾政的黯然神伤,不自觉就道:“哪儿啊,二爷一直帮我劝着婆婆呢,说都是他的错,是他、缠着我……反正不关我的事,就是我那婆婆,不管二爷怎么说,都一心认定一切都是我的错。娘,你得帮我,这事一定得摆平了,不然她以后肯定要拿这事拿捏我的。”
王老夫人叹气:“你啊,怪道说儿女是前世的债,我真生生欠你的。”变了颜色,正色道,“甭管那老太太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绝不会让你吃亏的。这种事,都是男女双方的,我就不信了,姑爷一个大男人,他不愿意,谁还能逼着他了?”只是最后,又迟疑问道,“那天,是你主动的,还是姑爷……”
虽然是母女,有些话题说起来终归有些不好意思,王氏脸上飞红,躲躲闪闪不肯看王老夫人,跟蚊子般的细微声音道:“是、是二爷……”
王老夫人这才一颗心落了地:“这便好,这便好!”贾史氏这个老太婆,想归咎她女儿,也看她答不答应。
有了王老夫人这句话,王氏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这才注意到王老夫人出离难看的脸色,微一细想也知道,王老夫人这次对她怕也是生气的,只是她是她女儿,这才罢了,不过对贾政,贾母,她怕没那么容易消气。
贾母王氏不在乎,可是贾政……王氏难过得拿着帕子抹了泪,哭道:“只可怜了我的孩子,连出生看一眼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舍弃了。今儿早上起来,我看见二爷的眼睛都红了,偷偷在抹眼泪,我这心里,我这心里……”
王老夫人吃了一惊:“果真如此?”
王氏嗔怪地看着她:“娘,我还能骗你不成?你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他眼眶下的青黑?照顾了我一晚上都没睡,他心里也难过呢。”
王老夫人听说贾政对自己女儿这般好,心头的怒气才算是稍稍缓解了些,不过还是冷哼道:“那也是他该做的。要不是因为他,你能这样?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也是他的骨血!”看着王氏的肚子,王老夫人垮下了肩,叹息着把手覆了上去,“我可怜的孩子,这都两个多月了。”
王氏含着眼泪:“是啊,都成型了。也不知道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像我还是像他父亲。”
王老夫人生怕勾起了她的心思,忙忙收起了伤感,肃颜劝她:“你可别犯糊涂,这孩子是绝不能要的,留下来,那就是大麻烦。”
王氏心里还有不舍:“可这毕竟是我孩子……”
话没说完,王老夫人彻底黑了脸:“这会儿你还敢说这话?真真是不懂事。轻重缓急我看你是全忘到天边去了!”
王氏在她锐利的眼神下,动动唇,一下哭了起来……
贾母与王老夫人的会面充满了火药味,两个疼爱孩子的母亲为了各自的孩子,都死命都把责任往对方头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