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的红楼生涯 第79章

他是想来问什么呢?他凭什么这么气势汹汹跑来质问贾瑚?不对,应该说,他是在发什么疯,好好地来找贾瑚想说什么?自己听到他要娶妻不高兴,觉得心里难受得慌?那贾瑚要问为什么难受他该怎么答?难道就因为当初那么个小玩笑,那么一本春意图,他还对贾瑚上心了不成?!

上心?!

混沌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就如黑压压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划过的一丝闪电,徒宥昊原本深陷迷雾中看不清楚的心思猛然被照亮了来,徒宥昊惊得瞬间惨白了脸。

他、居然是对贾瑚动了心了吗?他居然对自己十几年的至交好友动了那般的心思?他、怎么可以?

贾瑚见徒宥昊久久不说话,眼神闪烁着,脸色接连变了好几变,到得后来,身子都僵硬了,看着他的眼神里甚至还透着惊恐的光芒,登时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忙坐过去探他的额头,触手冰凉的肌肤让他不由惊呼一声,急道:“你身子怎么这么凉,该不是哪里不舒服吧?”又埋怨他,“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你晚上就不该喝那么多酒。得赶紧找找有什么药没有,该死,这都快宵禁了,找大夫都不方便,你回宫晚了也不行,过了宫禁进不去也是麻烦。”急得团团转,反复想着要怎么办才好。

徒宥昊看着这样的贾瑚,突然苦笑起来。是啊,他怎么会不对贾瑚动心呢?十几年来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直对他很好,从来站在他这边,生死都一起经历过,为他在背后出谋划策……一笔笔算下来,这世上,竟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贾瑚对他更好的。

那他是因为贾瑚对他的这份好,因为感激所以才会喜欢贾瑚的吗?徒宥昊看着烛光下贾瑚那莹润温和的脸,否定的摇了摇头,相比贾瑚,韩€€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更长,他或许比不得贾瑚聪明机智帮他许多,但也给了徒宥昊许多帮助,可徒宥昊从来没觉得韩€€哪里会有让他心跳加速的感觉。不对,应该说,这世上,除了贾瑚,从来不曾有人让徒宥昊觉得心跳蓦然加快,当他靠近身边,精致俊秀的五官近在咫尺,甚至都能让他激动地快要忘记了呼吸。

这世上,只有贾瑚一个人……

而他现在,就要娶妻了。

徒宥昊的双手猛然握成了拳。

贾瑚没有忽略这个细节,忙忙追问道:“怎么了?你是想到什么了?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快别耽搁了,时间不多,你要有什么话想说的赶紧说,咱们还得赶着时间送你回宫呢。”

“我没事。”嘶哑的声音才出口,连徒宥昊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变成这样了?清了清嗓子,徒宥昊突然有点不敢看贾瑚关心的脸,“我就是想到了些事,心情有点不好,没什么大事,你别着急,也不用请大夫吃药的,我歇会儿就没事了。”

贾瑚哪能放心:“什么事让你变成这样?宫里出事了吗?”

徒宥昊哪里回答得上来,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最近发生的事,含含糊糊地说道:“没事,你别担心,就是老三那里幺蛾子不断,烦死个人,我心里有数,你如今才升迁,衙门里也忙,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应付。”

贾瑚见他不大想说的样子,倒不好逼他,只是反复说道:“有什么我能做的,你一定得告诉我,我定全力以赴,不会给你拖后腿的。”徒宥昊对他遮遮掩掩隐瞒的态度,贾瑚多少有些不得劲儿,大家到底是年纪越来越大,放心越来越重,彼此间,都开始疏远了,这搁以前,徒宥昊什么事会瞒着他和韩€€?现在……

也是,韩€€都要成婚了,他和徒宥昊也都要议亲成家,以后,大家不定还要多生疏呢,同胞兄弟成了家还常离心离德,更何况他和徒宥昊本来就是君臣有别,人家不肯对自己全抛一片心,也能理解。

贾瑚心情低落,靠在车厢上就有些恹恹的,徒宥昊见此不由大为懊恼,贾瑚一定是想歪了,忙又补充道:“其实真没什么事,就是老三这不要娶妻,家世背景都很好,轮我身上怕就只是那些面上看着光鲜的人选了,他心里得意,常往我跟前凑炫耀,好几次我都差点没回过去……在宫里也没人说话,就是想和你聊聊。”

贾瑚听罢放下了心,原来如此,怪道徒宥昊脸色难看还不肯实话实话呢,是觉得抱怨很没面子吧,有时候,这跟人抱怨的话,确实很难说出口。知道了徒宥昊不是打算跟自己拉开距离,贾瑚脸上又带出了笑,劝着徒宥昊:“殿下莫急,三殿下如此嚣张跋扈,皇上看在眼里心里不定怎么想呢。他这般对你,也不能这么轻饶了,二皇子那里容不容得下他妻族背景雄厚还是两说呢,早晚有殿下你报仇雪恨的时候。”

徒宥昊大笑起来:“我就说跟你聊是对的,要是韩€€那小子,怕就劝着我当时一拳打回去过足了瘾再说!我也这般想的,我那个好二哥,别管面上多宽厚大度,背地里手段可不小,加上淑贵妃,他们真要跟老三过不去,就老三那种冲动的性子,上套是铁定了的,就是皇后和大皇子那里麻烦点。”

天家无父子兄弟,背着人徒宥昊从不叫其他皇子为兄长弟弟,讽刺时除外。有时候贾瑚都觉得,徒宥昊更多是把韩€€和他当成了亲人兄弟来相处对待的,他们虽无血缘,倒更像家人。

“皇后淑贵妃已然势同水火,大皇子二皇子野心也越来越大,迟早有兜不住的时候,殿下你现在实力太弱,就在旁边看着煽风点火就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稳坐钓鱼台,看他们先拼个你死我活。”贾瑚冷笑着,“三皇子的婚事是定下来了,可二皇子那边,岂能叫这门婚事这般顺利?”不定就有事要发生了,未来的三皇子妃?名声倒好听,可却摆明车马是要跟二皇子淑贵妃为敌了,他们,承受得住淑贵妃二皇子夏家一派的报复吗?

贾瑚可惜地直叹:“殿下的婚事太慢了,这会儿您要开府出宫了,事情就要方便许多了……”

这会儿徒宥昊却没心思在这些上面,听他提起婚事,心里酸溜溜的,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婚事已经在议了,至于早晚,却不是我能说了算了。倒是你,贾将军和夫人已经再帮你挑了吧,瞧你刚才说的未婚妻,成亲,我看你是恨不能马上就洞房花烛了!”徒宥昊说完便恨不能时光倒流好叫他把话都收回来,瞧瞧他说的话,满满的一股子酸气,醋味熏天的,这是他说出来的话吗?还是在贾瑚跟前,丢死人了。

贾瑚却没想那么多,不甚在意道:“年纪到了,总要成亲的。”

徒宥昊却不满意这回答,追问道:“虽说如此,你以前不还说要慢慢来,怎么这会儿却亟不可待了?”板着张脸,不悦道,“说要议亲就议亲,说要订下来就订下来!”

贾瑚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看出徒宥昊的不快来了,看了他好半天,才突然发觉,徒宥昊今晚上不对得紧,怎么竟是一直抓着他的婚事不放了?

徒宥昊看到贾瑚狐疑的视线,心里一抖,有些心虚不敢看贾瑚,可怎么都不甘心,视线转开了一会儿,又移回来等着贾瑚的回答。

贾瑚无奈之下,只能道:“前头喝酒的时候就说了,我该娶亲了,其余没什么。至于早晚,早点娶跟晚点娶有什么区别?早点娶我还好些,更早轻松呢。”

说完后贾瑚突然发现徒宥昊一下脸色就阴了,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哦”了一声,站起来掀开帘子就跳了下去,好在马车速度不快,贾瑚钻出车厢来看时,他已经进了自家的马车了。

他这是怎么了?

贾瑚好半天迷迷糊糊的,怎么想,都弄不明白,好好地,徒宥昊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第159章

徒宥昊一路催着车夫快马加鞭,气鼓鼓回了宫,一进门就板着张脸,吓得满宫人都战战兢兢。徒宥昊看着更加来气,把人都赶跑了,坐在屋里生着闷气。

他就奇怪,贾瑚多聪明个人,怎么晚上就跟不会看人眼色似的,专捡着他不爱听的话来?

气闷地一晚上辗转反侧没睡好,第二天早起赶着去上朝,安义伺候他梳洗时,他的眼睛下都青黑了好大一圈,还是用热毛巾敷了半天,又抹了点膏药才勉强看得过眼。可越是这样,徒宥昊就越发不痛快,自己在这里这般苦闷,贾瑚不定在外面怎么想着自己的亲事高兴呢。

怪的了谁呢?谁叫自己动什么心思不好,偏偏就对贾瑚起了这般不该起的心呢?徒宥昊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却又止不住的嫉妒得紧,贾瑚那般卓越品貌,一般女子如何能与他匹配?如今他这么巴巴的赶着成亲,能挑到什么好人选?

偏仿佛还嫌他不够心烦的,陈妃还要过来给他添乱。下朝没多久,陈妃派人传话,说有重要的事要和徒宥昊商量。

徒宥昊一路紧赶着到了陈妃的居所,还当她有什么急事,谁知一进大殿,就见厅内堆放了满屋子的布匹首饰,陈妃领着宫女兴高采烈地挑选着,一边说着这个颜色好,一边又说那个花色新,见徒宥昊进来了,满屋子宫女内侍都齐齐行礼,陈妃放下布匹,半点也没注意到徒宥昊铁青的脸色,还欢喜道:“昊儿来了,快来看看,这些布料,你喜欢哪一匹?”

徒宥昊但看那些堆放一起的布料,尽皆是富贵华丽纹案精美的,最是陈妃喜爱的款式,就那颜色,想着也不可能是给他做衣服的。陈妃惯来认为皇子有宫人照料,衣食住行皆有专人负责,不必她多费心,因此这十几年来,除了她偶尔心血来潮给他做过两件衣服,平日少有关心过问徒宥昊的衣着,此刻想来也不会例外。徒宥昊登时心底便很有些不快,不耐道:“这些个东西,我如何知道,母妃喜欢哪样都挑了来做衣服就是了。”

陈妃满满欢心,叫徒宥昊这一瓢冷水浇下来,好生没趣,把手里的布料往旁边狠狠一扔,气恼道:“又不是给我做衣服,我还不是为了你?”

徒宥昊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拧着眉奇怪道:“为了我?难道母妃还打算给我做衣服不成?很不必了,宫里针线局自有人负责此事,不劳烦母妃了。”说话间,很有讽刺的意味。

陈妃便气急道:“你怎么跟我说话的?这就是你当儿子的态度?!”

季嬷嬷在一旁急得不得了,她跟着陈妃二十多年,对陈妃是了若指掌,别看陈妃艳丽无双,却十足十只是个表面好看的花瓶,内里草包的主儿。这么多年她劝了无数次,可不能和徒宥昊生分了,虽说是母子,可这宫里哪有什么亲情。陈妃若一直对徒宥昊不紧不慢,徒宥昊对她也要心生隔阂。说句大不敬的,等着今上没了,陈妃以后有的是要靠着徒宥昊这个儿子的,又不是旁人,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陈妃但凡分出一半玩乐的心在徒宥昊身上,母子二人也能亲密许多。

可惜,陈妃脑子不聪明,可固执却是一等一的,不管季嬷嬷怎么劝,她就是听不进去。“儿子还有怨恨父母的?”陈妃斩钉截铁道,“生养之恩,他敢忘记?你看我那父兄,把我当货物一样送出去,我不还是对他们敬重孝顺?年节送礼送信过去?我生的儿子自然知道感恩,再者,我也没亏待了他不是?”竟是只顾着自己过日子,想起来关心关心徒宥昊,要说对徒宥昊多好,那真没有。

便如这给徒宥昊做衣服,淑贵妃皇后那般的地位,还时不时给自己儿子做衣服拉拢儿子的心呢,偏陈妃,季嬷嬷说了好多次,陈妃就是嫌拿针线麻烦,怎么也不肯,要季嬷嬷说,也难怪徒宥昊对陈妃不冷不热,母子情分淡薄。

可不管如何,季嬷嬷是陈妃身边的嬷嬷,靠着陈妃过活的,怎么也不能看着徒宥昊和陈妃就这样吵起来,眼看着场面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对徒宥昊解释道:“四殿下别急,娘娘也是一片好意,这些布匹布料,是打算送去安西将军府的。”

安西将军,便是陈妃之父,这些年陈家在军中立功不断,便是夏家不甘心底下附属家族做大,可陈父和陈妃兄长的功劳实在太大,最后才一直爬到了三品安西将军的位置,便是陈妃兄长陈奇如今也是从四品的平虏中郎将,军中有着自己的队伍,很有些威望。

徒宥昊瞧着季嬷嬷一脸陈妃为您费尽苦心,陈妃抬高了下巴,理直气壮的模样,心头越发狐疑,打量着二人,半点笑脸都没有,追问着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别这么拐弯抹角的。”

陈妃不妨这个儿子竟是这般不识好歹的,也顾不得季嬷嬷早先一直劝的“慢慢来、好好说”的叮咛,气愤道:“枉费我为你费的一番心意,对着母亲,你就是这般说话的。”拍着桌子摸着胸口,气得脸都红了,季嬷嬷赶紧上前查看,陈妃也不理,自己在一旁掉了好半天眼泪,不见徒宥昊来劝,更是伤感,帕子掩了眼角,很有些伤心道,“罢罢罢,谁叫你是我儿子,便是你对我不满,我总要为你多操分心。”指着那些个布料首饰,对着徒宥昊说道,“你年纪不好,再不成亲可就晚了。皇后那头也透了话出来,说要看着给你娶妻了。前头你外祖母舅母进宫,我们商量了一下,你的婚事虽是由万岁爷做主,可人选却是后宫挑的,皇后不说,这些年夏家待陈家也不如以往,淑贵妃二皇子也不见得就对你放心,否则你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正经领差。与其叫她们随意给你挑人进你后院,不如咱们自己决定……”

徒宥昊听到这里,已然是恍然大悟,怪道陈妃找他来,原来打的这番主意,当即冷笑道:“大舅舅家的二表妹今年十五了吧?听说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陈妃听罢,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也不哭了,直起身子惊喜道:“你还记得你表妹?是了,我在你面前说过好多次呢,嫣儿温柔得体,品貌出众,实在是难得不多见的好孩子……”

徒宥昊冷眼看着陈妃兴高采烈的说着,眼底冷意越发深厚了,偏陈妃半点都没察觉到,还兀自高兴地说着:“我当时和你外祖母舅母就说,嫣儿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做你的皇子妃,恰恰好!你是我儿子,她是我侄女,日后咱们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

徒宥昊再忍耐不住陈妃的自说自话,蓦然抬起手打断她,只冷笑道:“陈琦嫣不过一个从四品小官的女儿,还不是长女,何德何能,能做我的皇子妃?母亲还是快别说了,儿子如今在外头,已然叫人看低了,再有这么一门婚事,可是要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陈妃哪听得这般难听的话,身子气得直哆嗦,冲上来对着徒宥昊就要动手,被徒宥昊皱着眉躲过,季嬷嬷拼了死命才算拉住了她。陈妃挣脱不开,抹着眼泪就骂:“你瞧瞧你说的话,你还看不上你舅舅外祖了,从四品怎么了?那可是你舅舅,你表妹!你是皇子了不得,连自家亲人都看不上眼了,那你是不是还嫌弃我这个当母亲的啊!”

徒宥昊瞧着陈妃那激动愤怒的模样,实在不能理解。陈妃在陈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父兄从来没把她真真当回事,什么疼爱看重自来没有,倒是陈妃的三妹,能说会道,在陈家很受疼爱。要不是陈妃长着一副国色天香的脸庞,在陈家不定过成什么样。后来陈家为了要巴上夏家,那是把陈妃当成了礼物送给夏家的,送给今上为淑贵妃固宠的。当时陈家能不知道皇子后院的肮脏?不过是为了自家利益,牺牲一个女儿而已。要说陈妃在当时,那就是一个弃子。陈妃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是生了个儿子,如今还不定怎么样呢,当年陈妃也不是没恨过,说起陈家就咬牙切齿的,徒宥昊还当她恨死了陈家呢。谁知道几年前陈父升官,来京城述职,家眷按例留在京城,名为打理京中事宜,实为人质,陈太太和陈家大奶奶顶着诰命进宫时,陈妃却和她们抱头痛哭,什么嫌隙都没有。

她当年受的苦头,全都忘了吗?

徒宥昊实在不能理解陈妃,可他心中却是记得当年陈家对他的漠视的。明明他才是陈家正经外孙外甥,可每年陈家都会大笔大笔厚礼送到夏家,二皇子身上带着的极品羊脂白玉还是陈家从关外淘来的,他这边,却连最普通的毛皮都没见到一张。

他们不是不稀罕自己这个不得宠的皇子吗?这会儿,又何必巴巴想把女儿嫁给他?徒宥昊冷笑着,直接对陈妃道:“您就死了这条心吧,您瞧瞧大哥二哥的王妃,哪个不是朝中重臣之嫡女,家世显贵?便是三哥那里,日后也定是娶得高门贵女。陈家如今的门第,还要把女儿嫁给我做正妻?他们也好意思张口?!”

陈妃气得直骂徒宥昊不孝,听得他额头青筋直跳,气急了,甩下一句:“陈家女儿想要进我府里可以,一个妾就顶天了,正妻?想都不要想!”甩袖便走。至于陈妃在背后的喝骂?谁在乎!

陈妃看着儿子远走的背影,双手一推,将那些个布料首饰全扔到了地上,捂着脸大哭道:“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季嬷嬷无奈地看着她,直叹气。四皇子和陈妃的母子情分,当真薄弱纸张,竟是这般不给生母脸面,舅家表妹结亲,便是身份低些也无可厚非,可四殿下……可惜了,若是陈家女儿嫁给了徒宥昊,有个人在中间周旋,陈妃和徒宥昊,自然不定还能弥补些母子情分,如今,怕是难了。

可是,这能怪徒宥昊吗?季嬷嬷看着只会哭骂徒宥昊的陈妃,头大如斗,哀声直叹……

第160章

宁国府最近出了件大事,贾蓉的母亲的命从年前缠绵到如今,终究是没撑过去,睡觉前还是好的,第二天丫头起来看,却已经没了呼吸,身体都凉了。

当天宁国府就挂上了白幡!

贾赦一家全部出动,连贾母都去了,贾敬妻子是长辈不用去灵堂,坐在自己屋里满脸憔悴,脸色蜡黄蜡黄的,没有半点精神。贾母贾赦等进去看她时,她还一直用帕子擦着眼角,看那红肿的眼睛,就知道怕是哭过了。

虽说贾赦贾敬年纪隔得大,张氏和许氏交情却是很好。许氏一直很照顾张氏,张氏也佩服许氏的为人,如今几个婆婆能这么疼爱媳妇,因为媳妇的去世而伤心成这样的?要搁贾母,自己死了,她怕不还得放鞭炮摆流水席庆贺呢。张氏心底感叹了一通,焦急的上前说道:“你可好些?怎么看着生了好一场病似的?”

许氏摇着头苦笑:“哪儿呢,就是晚上没睡好,没事。”说着赶忙把贾母迎到了上首,道,“哪还劳动了婶子您来,这一路过来,又是白事,怕冲撞了您。”

按礼像贾母这般上了年纪的,这样晚辈的白事,便是不来也是该的,免得叫丧事冲撞了,不吉利。贾母今儿肯过来,算是给足了宁国府面子。

贾母对着许氏这个宗妇,向来客气,闻言说道:“你别跟我客气,珍哥儿媳妇是个好的,待人有礼,人也孝顺,可怜了,这年轻轻的……”摇头叹惋,贾蓉如今年纪还小,等到贾珍续弦……唉,作孽啊。

许氏听着更是伤感,眼泪簌簌往下掉,抹着泪道:“可不是如此?自打嫁进我们家,从来都是孝顺贤惠,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过得和美。当着您的面,我也不怕笑话,媳妇那么好品貌的一个姑娘,嫁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那是糟蹋了,难得她这么多年还不嫌弃,一门心思过日子,还给我们家生下来蓉哥儿……如今她这般早早去了,我都没脸见蓉哥儿,更没脸见亲家了啊。”

张氏搀着许氏低声劝着:“快莫要伤心了,如今这府里,可离不得你。”

许氏哽咽着抚着胸口顺气,嘶哑着道:“就是知道府里现在离不得人,我才强撑着,我和珍哥儿媳妇好歹也是母女一场,她的后事我一定得叫她体体面面。”

张氏看她伤心地狠了,从一边端了杯茶递给她,不无感叹道:“你也是个好婆婆了,满京里,有几个能像你这样的?这些年你和珍哥儿媳妇和和美美的,不知情的,都把你们当成了亲母女。你有这个心,她在地下也感念你的好呢。”

张氏说者无心,贾母却听者有意,心里当即就想得多了,看了张氏好几眼,她正忙着关注许氏根本没看见,眼前场合也不对,便硬生生忍了下来嘲讽,只在心里狠狠又给张氏记了一笔。

既说起了黄氏,贾母张氏少不得问起贾珍,贾母叹息着说道:“他和黄氏平日也好,如今这般,不定怎么难过伤心呢。”

谁知许氏一听这话立即就变了脸,哀容一瞬化为愤怒,捏紧了拳头道:“那个逆子,我是做了孽才生下他,他媳妇多好的一个人嫁给他,他还不知上进,这么多年一事无成,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气。”

贾母张氏不由暗自狐疑,许氏这怒气,未免来得太莫名其妙了。贾敬不着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来不都如此,怎么这会儿许氏倒气成这样?转念便又想到许氏对黄氏的疼爱,现在心疼的儿媳妇没了,责怪儿子也是有的,总归是母子俩,料也出不了事,便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张氏直叹着许氏为人厚道,对媳妇真心实意,贾母却是满心不自在,总觉得许氏这态度,张氏那一脸歆羡是在打自己脸。

许氏抹着眼泪和贾母张氏说了好一会儿话,颇有些踌躇得对着张氏说道:“按礼我不该开这个口,可我看着蓉哥儿,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他爹又不争气,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婶子弟妹就当心疼我,还请多多照看蓉哥儿。”

贾蓉和贾琏年纪相仿自小便腻在一起,感情极佳,这些年张氏跟许氏黄氏交好,也把贾蓉当成了自己孩子看,哪还用许氏请托,如今她这般郑重其事,想来也不是为了平日几句话的照顾。张氏看着许氏,只笑道:“大嫂有话就直说,蓉哥儿那么好个孩子,我心里也疼得紧呢。”

许氏见她说得真心,才稍稍松了口气,很是不好意思道:“我也是没办法了,你是不知道,蓉哥儿跟他娘向亲近,他娘这一走,下人回来说他天天晚上哭得枕头都湿了。后面又是三年守孝,他闷在府里还不定怎么着呢,我就想说,能不能让他接着去跟着夫子读书……”

如今贾蓉贾琏都是在荣国府跟着贾赦请来的陈先生读书,陈先生是个有本事的,知道这两个学生都不是一般的孩子,便是读书不好,中不得科举,前途却不会差,只消明白典故,粗通文史五经也就差不多了,便不讲求一定要熟练八股文章,每天将功课布置得有趣又好记,两个孩子跟着他,读书进度是一日千里,学了很多。许氏自然希望儿子出息,三年守孝要不去读书,闷在府里,人闷坏了不说,学得也少了。陈先生是贾赦辛苦找来的,她又不好开口把人要来,在者府里居丧也不合适。倒不如还让贾蓉热孝过了以后接着跟着先生读书,就在隔壁,大家是同族不说,又是读书的正经事,说出去旁人也不好乱嚼舌头说贾蓉乱跑,有贾琏在,平日也能多开导开导贾蓉。

贾母张氏都是为人父母的,许氏这份慈心她们哪有不明白的。虽说贾蓉身上带着孝来回跑未免不好,可都是亲戚,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点小瑕疵,也就不算什么了。张氏看了贾母,贾母直接拍板道:“这有什么好说道的,只管让蓉儿来就是。我回去就嘱咐厨房,每日里给他准备素斋,宁府荣府自来是一家,没什么客气的。”

有了贾母这句话,许氏才算放下了心,其实以她和张氏的交情,贾蓉过府读书的事她并不担心,就是贾母,许氏嫁入贾家这么多年,最了解这个婶娘的性子,但凡什么事,要不先通过了她,便是小事她心里也能存着疙瘩。人又是长辈,晚辈便是吃了亏又能说什么?许氏记挂着孙子,什么事都想到了前头,万不肯落下一点疏漏,最后叫孙子吃苦的。“婶娘当真疼我,我在这里给我那苦命的媳妇谢过您对蓉哥儿的好。”说着,许氏还要给贾母作揖,被贾母急忙喊着张氏拦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一家人还说两家话!”贾母这般说着,看着许氏感激涕零的模样,心底才算是彻底高兴起来,对于贾蓉戴孝那点小小芥蒂,也消失无踪。总归在这贾氏一族里,她的身份是最最尊贵的,便是宗妇、不也要求着她?

心里既然满意了,说话时便多带了几分和缓,几人在背后说说话,气氛颇是过得去,只前边灵堂那边,贾蓉却是哭成了个泪人儿,贾琏跟在一边,想到黄氏平日待他的好,也不由抹着眼泪直哭。

贾瑚给黄氏上了香,瞧着两兄弟坐在一起你说黄氏平日待人多好,他说黄氏平日有多和气温柔,虽是哭得声嘶力竭,到底有个伴在,便也不多劝,自去找了贾敬贾赦贾敬等人。

贾瑚过去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大对,贾敬坐在上首,双眼阖着,静静坐着视若无人一般,脸上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贾珍坐在右边下首,满脸羞惭,脸上还红通通的,听见响动抬起头来,见到是他,眼神闪躲两下,又低下了头。

贾赦贾敬怕是最正常的了,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的,时不时看眼贾敬,满满尽是不满意。

贾瑚看着脚下就放轻了力道,过去给贾敬贾赦贾政都行了礼,才劝着贾珍道:“珍大哥还请节哀。”话音落地,贾赦狠狠喷了口气,安静空荡的房间里,格外的刺耳。贾瑚一眼看过去,贾赦满脸不高兴,都没理他。再看贾珍,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模样,反而愈发低着头不敢见人。

贾瑚便不多说,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了,听着贾赦贾政在那里问黄氏的丧礼。

“怎么也是长房长媳,嫁进来后开枝散叶打理家务,没有半点不好的,宁府又是宗家,这丧礼不能马虎,回头府里发丧贴,也记上荣国府一份,咱们两家向来亲厚,不分彼此,到时候侄儿媳妇的丧礼也好看些。”贾赦跟贾敬这般商议着。

贾敬一口答应,并不推诿,贾赦贾政说什么便是什么,贾珍要给媳妇风光大办请水陆道场唱满七七四十九天他也不说,只道:“既生前不得逍遥自在,去后多做些法事底下安享也是好的。”看贾赦贾政对着贾珍没好脸色,还道,“万般皆有命,人之定数,上天注定,你我凡夫俗子,总有退去皮囊重回天地的时候,蓉哥儿他娘早入轮回免受人间疾苦,也是大善了。”

听得贾赦贾政贾瑚等瞠目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从宁国府回到自己家,贾瑚问起贾赦今儿在宁府的奇怪表现,贾赦冷笑着道:“要不是珍哥儿做错事,他能这般坐着任由我数落?这个混账,跟人在外面吃酒打架,为了个小倌闹了好一通,黄汤灌多了,回家跟着媳妇吵了起来,所以蓉哥儿他娘的病情才又重了。”最后人就没了。

张氏贾瑚都吃了一惊,问是什么时候的事,贾赦答道就是这两天,张氏恍然大悟:“怪道今天敬大嫂子说起珍哥儿,恨得咬牙切齿的。蓉哥儿都这般大了,珍哥儿还这般不争气,难怪敬大嫂子心里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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