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冷笑着:“这些年,贾瑚在边疆,老四在京里,孩子都大了吧,老四膝下两个儿子,好像贾瑚也有儿子啊……真情……”摆明了不相信元春的话。“准保是元春那个丫头怕没办好差事吃挂落,随便编出来骗我们的瞎话,要不就是她小题大做了。太子,我们很不必再关注这个。”
太子却有不同的意见:“这个元春,我看着,有点意思。”宫里眉目姣好的女子多了去了,元春也不过是中上之姿,真正叫太子侧目的,是她眼底那根本掩饰不住的野心。这个女人,疯狂的想要往上爬。
想来,她应该知道,信口开河,会是个什么下场才对……
太子笑笑看着皇后:“是不是真的有此事,母后,我们试一试,可不就知道了?!”
皇后挑眉还要问,太子摇摇头,笑起来:“母后且管看着就好……”
将近年关,又是贾瑚多年离京后回来过得第一个年,贾赦张氏是恨不能将荣国府上下都翻新一遍,大摆上个流水席,好好庆贺一番,巴不得叫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自家的大儿子,贾瑚,回来了!
张氏恨恨的说道:“你失踪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在说风凉话,那些个见不得人好的,把这消息是到处传,好像你就回不来了一样……早两天,还有人跟我说要我节哀顺变呢~呸,我儿子早回来了,节什么哀?!这会儿非得好好过个热闹年,把所有人请来,告诉他们,我儿子好好的!”
贾瑚虽然被派了护军参领的职衔,但是并没有正式到任,户部给的期限是年后,贾瑚也就干脆在家好好想过个年休息休息。不过就是有个坏处,张氏久不见他,没事,老爱拉着他说话。贾瑚虽然不讨厌她这份拳拳母爱,可有时听着她那置气的话,也不由得啼笑皆非。
“好了,母亲,你跟那些个眼红的人计较什么,他们背后多嚼两句舌根子,我还能就不好了?你身子才好些,可不能生气!”贾瑚回京之后,贾琏便把当初张氏因为他失踪而郁结于心,大病一场险些病危的事告诉他,贾瑚又惊又怕,此刻便是再看到张氏气色红润,心里也还是一直惦记着,却是轻易不许她生气发怒,免得伤身。
被管束的这不许那不许的自然是不方便,可张氏心里却是暖呼呼的,到底是自己儿子,知道关心自己,便拉着他的手让他只管放心:“大夫都说了,我当日生病,那是心思太重的关系,现在你回来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看我,最近不是什么都好?”
贾瑚只不肯放松:“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母亲还是要慢慢将养才好。”
才说这话,丫头说顾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给张氏请安了,张氏喜得眉不见眼的,忙忙让人进来。
两个孩子是贾瑚的嫡子,大的现在四岁了,叫兰哥儿,小的才一岁多,叫芷哥儿,是被奶娘抱着进来的。贾瑚一看就皱起了眉,顾氏显然也不知道他在这儿,赶忙给奶娘递了个颜色,奶娘忙把孩子放了下来。饶是如此,贾瑚的面色也不好看。顾氏便站在一边,捏着帕子,有些诺诺。
张氏看了眼媳妇,默默叹口气,要说顾氏温柔贤惠,真没什么挑剔的,只一点,跟贾瑚的关系,却是相敬如宾,敬大过爱,明明平日在她跟前也是千般伶俐的人,对着贾瑚,就有些束手束脚了。当即横了眼贾瑚,让他收敛点,回头便对着两个孙子笑道:“我的乖孙子,快来祖母这儿!”
兰哥儿一年前就已经由贾瑚教着开始启蒙了,此刻只上前中规中矩给张氏请安,芷哥儿却是个活泼好动的,年纪也小,平日被顾氏宠着,不知道那么多规矩,一听张氏这般叫唤,嘴里叫着“祖母”,迈动着小短腿,就往张氏怀里扑了过来。
张氏把孩子抱在怀里,喜呵呵搂着直亲:“我的芷哥儿哦,我的心肝肉啊!”
芷哥儿叫她亲的痒痒,不住左逃右避的,一时恼了,年画娃娃一般胖乎乎的小孩子,赌气了那肉鼓鼓的脸蛋,开始向着顾氏伸手:“娘,娘……”
张氏赶忙停下来,搂着人哄:“哎呦,我们芷哥儿恼了?祖母不亲了,不亲了啊,不生气不生气。”从桌上给他拿了块散碎的桂花糕哄他,“来,给我们芷哥儿吃糖。”
小人儿有了吃的,还真就不闹了。小胖手抓着糕点就往嘴巴里塞。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顾氏和旁边一干丫头婆子,看着都笑起来。
贾瑚却不乐意,皱着眉道:“娘,你别宠他,男子汉大丈夫的,转眼就两岁了,你别还老抱着他,让他自己坐!”
张氏就啐了他一口:“呸,你也说,他转年才两岁呢,多大人啊,你就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你怎么不说说你,你两岁的时候,我这么对你的?”又叫了兰哥儿过来,搂着直掉泪,“我可怜的孙子,多大点年纪,就叫你拘得这么厉害,大面不错也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臭规矩约束,才四岁就没个玩儿的时间了。”又叮嘱两个孩子,“别管你们父亲,在祖母这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芷哥儿也就罢了,兰哥儿却下意识看了看贾瑚,张氏发现,就不耐烦地开始赶人:“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儿吓坏我的乖孙!”一边又让人去叫芝哥儿,“让他们兄弟三个,好好在一起玩!”兰哥儿极力想要克制,眼睛却也亮了起来。
贾瑚也不戳破,只跟着笑:“母亲这可是,还说最疼我,这有了孙子,眼里就儿子了。得,儿子不在这儿碍你眼,走了!”说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出门前,贾瑚让顾氏帮忙看着点:“母亲身子才好,不好多劳累的,你陪着说说话,孩子那边,让奶娘多看着点。”
顾氏毕恭毕敬地答应了一声:“大爷放心,我省得的。”
贾瑚这方出去了,出了门好远,还能听见里面一群女人的说笑声。摇摇头,真是不能理解女人的心思,逗孩子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贾瑚也不拦着,他对孩子确实严格了些,不过这也是为了要树立他在孩子心中的威严,免得以后压不住孩子,可私心里,他当然也希望孩子能有个放松的时候,张氏要留人下来玩,他也是不反对的€€€€当然,这就不能叫孩子知道了。
想到孩子,少不得想到孩子的母亲,贾瑚也说不上来,这些年,他跟顾氏,真真是相敬如宾,在边境,他将家里的一切交给顾氏,平日对她也多有敬重,顾氏呢,那是三从四德教出来的完美后宅夫人,为他打点一切事物,嘘寒问暖,生儿育女,为他纳妾安排通房€€€€一切都很完美。
甚至对于徒宥昊时不时往府里寄信,她也都安之若素,没事了,还会劝他给徒宥昊写几封信:“四爷对您是真上心,您和四爷是多年交情了,如何就只看着四爷来信,您却不回呢。”贾瑚不信她不知道徒宥昊和他当年的事,可她却果然是不介意的,对于她来说,嫉妒有违妇德,如何可以犯?
贾瑚原本以为她是装的,可几年细心观察下来,却发现,顾氏是真不在意,究其原因,大概是,不爱他吧。
贾瑚查过顾家,顾家男丁大多有出息,便是不能科举做官,也少有纨绔子弟,可说是能人辈出,唯有这风流韵事确实不少,家中妻妾并不多,但在外面的风流就少不了了€€€€比起当今有些人一房一房妾室往家里抬算是好的了,但显然,却叫顾氏从小就知道了这为人妻者,必须要宽宏不嫉妒,也明白了,女人这辈子,要想过得好,最不该做的一件事,就是对人动心。
不知道为什么,明白了这点的时候,贾瑚竟有种突然的轻松感。他不想去深究这种感觉,只是在其后的日子里,果然跟顾氏做到了相敬如宾。
如今,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夫妻举案齐眉,别的,贾瑚也就不想了……
正自出神呢,下人来叫他:“大爷,门前来了个客人,说是您的旧友,相求一见,您看……”说着,把拜帖递了上来。
贾瑚打开一看,登时就笑了,“快,快请人屋里坐,不,我亲自去接!”赶忙疾步去往前院,正门前,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背对着门,正和个小厮说话。
贾瑚便大笑着出去了:“可是好久没见了,唐宾,我们这可有六年多没见了吧!”
那人闻声转身,也跟着笑起来:“可不是,算算,可都快七年了!”
却不是唐宾又是谁?
贾瑚拉着人:“什么话也先别说,咱们进去,好好聊!”唐宾自无不可,两个久别重逢的友人拉着胳膊,你拍我肩膀,我打你一拳的,亲亲热热便要往里走,却听得旁边一个下人惊呼:“贤、贤王?”
贾瑚吃了一惊,转过身,站在一辆马车上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可不是正是徒宥昊?!
也不知道为什么,贾瑚那拉着唐宾胳膊的手,突然就给缩了回来,看着面无表情走过来的徒宥昊,心底却是一阵阵的发虚……
第223章
一个皇子,处心积虑的,能谋划什么呢?
当然是那至高无上的龙座了。
贾瑚一身荣耀归来,只叫徒宥昊原本就渴望成功的野心更加勃发起来€€€€他要给贾瑚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元春发现了他们两的事,徒宥昊自己倒不怕,可他就担心贾瑚会受到委屈。
万一太子到处乱说话败坏贾瑚的名声……
可徒宥昊等了好两天,却没等到太子任何动静,徒宥昊原本吊着的一颗心,登时就落了地,再一想,登时苦笑起来。
可真是关心则乱,他也是糊涂了,自己的这份心思,便是跟他最亲密了解他最深的韩€€,刚开始知道的时候还犹自不相信,太子又怎么可能因为元春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他对贾瑚一片深情呢?
不定以为元春小题大做了呢!
这一想,徒宥昊就坐不住了。这几天担心太子会找贾瑚麻烦,他都不敢去找他。相思早在骨子里燃烧,如今危机解除,他哪还有坐得住的?!偏临时衙门突然多了很多是,将近年关了,哪哪儿都忙,他愣是抽不出个时间去看贾瑚。
谁知今儿中午,他去往户部办差,却在一道折子上看到了个熟悉的名字,唐宾!再一细看,却是唐宾在外履历出色,被升迁回京了!
徒宥昊至今还记得,当年贾瑚与唐宾之间的交情,那可是面对着恪郡王府责难都不肯舍弃的朋友,哪怕贾瑚说自己对他只是友情,徒宥昊这心里,也始终沉甸甸的放不下。
哪怕只是友情,贾瑚只是单纯认为他是至交,谁知道那唐宾是怎么想的?贾瑚那么出色……听说南边,契兄弟可多了,唐宾是南方人,谁知道有没有学到这臭毛病……
在衙门里是越想越呆不住,实在忍不住了,徒宥昊把笔一扔,就往贾瑚这里冲过来了,谁知,就那么巧,车子到了荣国府门口,他就看到,贾瑚跟唐宾拉拉扯扯的,两个人说说笑笑,好不亲密……
徒宥昊面无表情,心底,却仿佛有座火山爆发开来,灼热的温度烫的他四肢百骸都抽痛了……
“贤王殿下!”
唐宾不明所以,却还是认得这个当年有过几面之缘的四皇子,忙忙给行礼道。
贾瑚也被他这一声给唤回了甚至,忙忙也给他请安:“贤王殿下!”
贾瑚这本是标准的请安之礼,可悲嫉妒冲昏了脑袋的徒宥昊,这会儿却只能看到这两个人,一左一右并排站着,都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给自己请安……
一模一样地叫人碍眼!
徒宥昊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想,他们刚才都聊了什么?这些年,他们是不是也一直在通信?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还这么亲热?贾瑚是不是对他有好感€€€€否则,两个人怎么能这么默契呢?……
许久都没得到徒宥昊的回应,唐宾奇怪的抬头瞄了一眼,却看到徒宥昊正在发呆,这可真的奇怪了,不由得瞧了眼旁边的贾瑚,贾瑚还能什么反应,只能苦笑一声,犹豫了一下,才叫了一声:“殿下?”
他当然知道徒宥昊在想什么。自小一块儿的交情,比旁人更敏锐的察觉力,光一看徒宥昊那死死盯着唐宾的眼神就知道他定然是误会了什么,可这会儿偏他又不好说话的,更不能解释,末了,也只能出声提醒了。
可问题是,嫉妒中的人,那是没有理智的。徒宥昊不说贾瑚这一声喊是提醒他不要失态,反而认为他是舍不得唐宾一直维持行礼的姿势受苦,心里嫉妒之火更是熊熊燃烧,死死瞪了眼唐宾,看得人莫名其妙的,才勉力扯着嘴角,说道:“原来是唐大人啊,这是回京了?可是多年没见了。”
虽然是客套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唐宾总觉得里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仔细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唐宾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徒宥昊,只能陪着笑道:“承蒙殿下还记得臣下,实在是下官的荣幸。此次下官是回京述职,至于是不是能调任回京,却还未知分晓。”
徒宥昊一想,明白了,户部的调任,眼前这位还不知道呢。突然内心便有一股冲动,掉头回户部,赶紧勾了他的任命才好,那儿离京城越远,他便把人调到哪里去……
又发呆了!
贾瑚看着脸色变幻,心思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的徒宥昊,暗自叹口气,打断了他们道:“好了,都别站在门口了,殿下若不嫌弃,往里头坐坐,喝杯茶可好?”
徒宥昊瞟了眼唐宾,答应了。
几人便进门去,徒宥昊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贾瑚就没开中门,大家都是从角门进去的,他和徒宥昊几个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唐宾吃了一惊,再一次对贾瑚跟徒宥昊之间的交情有了个深刻的认识。
早知道这两人要好,没想到,却是这般亲近。
徒宥昊如今已经是郡王爵,荣国府虽然还挂着国公府的牌匾,可等贾母去世,就只是一等奖军府了,徒宥昊来贾家,可说是贾家的体面,便是大开中门迎接也是应该的,现在贾瑚却只是轻轻松松带着人送角门进去……
唐宾越发觉得自己今儿这一遭来对了。
谁不知道四皇子徒宥昊是诸皇子中最中立的一个,他此次回京,要是侥幸能留在京中,少不得就得确定立场。在大皇子二皇子如今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不确定自己的站位,唯一一个可能,就是被两边都排挤。
眼前情况,两个皇子各有优势,难分上下,太子有名分,二皇子有皇宠,唐宾需要有一个信的过的人一起站位。贾瑚就是他的选择,唐宾来之前就确定了,他就跟在贾瑚身后了,贾瑚跟着谁,他就跟着谁!
能从文职变成武职,能从探花郎翰林修撰走到今天护军参领,唐宾相信,以贾瑚的能耐,必能在最后保全自己。
他离京太久了,岳父也以告老还乡,京里很多事都已不熟悉,贾瑚,是他最牢靠的一个人脉了。
他这次来,本来还打算跟贾瑚好好讨论,他到底站在谁那边,可现在看到四皇子,他就知道,自己可以不用犯愁了。
四皇子贤王徒宥昊,可不就是最佳的人选?
要搁在六年前,徒宥昊的名声可能还不显,可这么多年,徒宥昊在朝中兢兢业业,为百姓费心费力,刻苦朝事,满朝文武都是看在眼里了。要说徒宥昊,果然是极有本事的一个人,这些年,从工部到兵部,从大理寺到礼部,不管什么差事,定都拼尽全力,却是实打实做了不少事情。
便是当年再看不起四皇子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冷面的四皇子,当得起一个“贤”字!
苦心为民,四皇子若有心,将来,必是贤王。
跟在这样一个主子身后,想来,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唐宾想到这里,贾瑚问他在外任的情况时,就更加细心地为他讲解起来,从各地风俗民情,到地方特色,百姓情况,民间疾苦,唐宾果然是用了心的,随便一处信手拈来,便是一个话题,到底是状元,出口成章,说话风趣幽默,叫人听着听着,心神便都被吸引了进去,有些事,贾瑚还是第一次听说,被他这么一提,登时就听入迷了,拉着他却是好一通问。
唐宾有意在徒宥昊面前显现,可不是更要用心,便更加详尽讲起来……
却不知,他苦心想要讨好的人,此刻已是恨不能杀了他才好!
有什么好说的,那些个无聊的事,那么值得听吗?有那时间,跟我一块儿聊聊天不好?当我是空气坐在这里呢,理都不理我?
徒宥昊是又委屈又气愤,看着聊得正自热络的良人,脸色早已阴沉如水……
等到唐宾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然晚了,徒宥昊蓦然站起来,“天色不早了,我突然记起来,衙门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贾瑚这才察觉不对,自己竟是忽略了他,忙忙站起来挽留道:“是什么要紧事吗?若不是要紧事,不如留下用过晚膳再走?”
搁平时,贾瑚邀请他留下,徒宥昊正是求之不得呢,可此刻,看了眼唐宾,徒宥昊闷闷说了声:“不用了,是耽搁的要紧事,我就不留了!”疾步便出门去了。
贾瑚赶忙追出去,送着人走,唐宾也不好站着,跟着一块儿去了。
“恭送殿下。”
唐宾和贾瑚躬身送行,前头徒宥昊却是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径自上了马车。唐宾看着马车走了,才问了一旁的贾瑚:“子方,我怎么觉得,殿下心情很不好?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贾瑚看了他一眼,只能无言苦笑,怔怔看着那马车辘辘走远……
马车上,徒宥昊却也在车帘后面看着后方,待见到荣国府门口两个并排站着的人影,心头更是一片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