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到处是一片惊叫声,砍杀声,有人要跑,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然无力,那些黑衣人下手是如此干脆利落,叫人根本逃脱不了,便有人强打起精神要跑,脚下那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叫逃跑变得艰难起来,而后面,黑衣人已然追到……
“来人啊,救命啊……”
零零散散的护卫从四面八方赶来,更多的却毫无踪影,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样了。这些黑衣人的身手很不错,哪怕是二皇子身边精心招揽的护卫,对上五个六个的黑衣人,也只能束手就擒……
原本欢快的晚宴,瞬时,变成了人间炼狱!
彼时,皇帝正和他心爱的淑妃在甘宜宫里亲亲热热的下棋。
屋子里点着炭火,地龙烧的屋子里暖洋洋的,好几个烛台映得屋里如白昼一般,淑妃和皇帝两人就穿着常服,悠闲坐在床边的炕上下棋。
淑妃棋艺不很好,棋盘上白子已经落入颓势,皇帝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看着淑妃苦恼的皱着眉头捏着黑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明明三十好几,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已经做了祖母的人,不过只一件秋色常服,鸦青的头发松松绾绾用一根碧玉珍珠步摇那么一簪,也不很用脂粉,可在皇帝眼里,却依旧如他二十几年前初见她时那般明艳动人。
他伸出手去,拉住了淑妃执棋的手,摩挲两下,笑道:“爱妃,你可想好往哪里放了?还是你要就这样认输?”
淑妃气恼起来,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把那棋子往盒子里一扔,横眼皇帝:“陛下就会欺负人,我不依!”
那么大岁数了,做起这般小女儿形态,却依旧美艳动人,皇帝看着就笑起来:“我欺负人?爱妃,开始可是你跟朕悔棋了几次来着?三次,还是五次?”
淑妃脸色通红的,扑过来就跟皇帝闹:“不准说,不准陛下再说了!”闹得皇帝越发畅笑起来。
皇后带着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这样畅快的大笑声,眼神一暗,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往旁边一使眼色,便有人悄悄退了去。
门口有人注意到了皇后一行,赶紧上来请安。
皇后笑得端庄贤淑:“今日是二皇子三子的周岁宴,我这边来瞧瞧淑妃妹妹,也给她道声喝。”
给皇后请安的是淑妃身边的大宫女谨烟,仗着淑妃的器重,却是并没有很把皇后放在眼里,闻言只笑道:“谢娘娘挂心我们主子,我们主子这会儿,正跟皇上一起下棋呢。”语毕,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后。
皇后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几分。
瞧瞧,这就是淑妃身边的人,她贵为皇后,迂尊下贵来看她,可她身边的人,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嘴里说着皇帝,好像她就该识时务的离开这里,不要打扰他们两人恩爱一样。
而她,才是皇帝当年明媒正娶,举行过封后大典,手持金册金印的皇后!
皇后看着那谨烟,只淡淡道:“原来皇上也在,那也好,本宫正好有事,刚好一并见过了。”说完,自顾往前去,谨烟不通报,自有她身边的人高唱起来:“皇后娘娘到~”
谨烟落在后面,看着皇后那一身明黄大妆,撇撇嘴,暗自啐了一口,什么了不起的,纵是皇后又如何?不过是占着个位置的空头皇后罢了,满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最宠爱的,可是她们家主子!
她往前走了两步,百无聊赖地站在了门口,却没注意到,皇后带来的宫女,都是陌生面孔……
听到皇后来了,淑妃眼里划过一丝厌恶,本是窝在皇帝的怀里,此刻也不得不起来,恼怒地横了眼皇帝,不甘不愿地理了理衣裳,下炕来给进门的皇后请安:“臣妾见过皇后。”也不等皇后开口,自顾就站了起来。
皇帝只当没看见这一幕,淡然看着皇后:“皇后此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皇后笑着先跟她行了礼:“皇上万福。”然后才笑笑道,“并无旁的事,只是今日是二皇子的三子周岁的日子,心想着淑妃妹妹必然是惦记着的,所以才过来看看,有个礼物还要送给淑妃妹妹。”
皇帝有些惊异:“送礼物?”
这天黑夜深的,特意过来,就是给淑妃送礼物?又不是什么人物,只是个孩子的周岁宴?
淑妃当下就嗤笑了一声:“什么了不得的礼物,非要赶在这时候巴巴给我送来?皇后娘娘可真是有心了,也好,当着皇上的面,就让我们一起瞧瞧,皇后娘娘,送了什么好东西来。”显然是以为皇后想要在皇帝跟前露脸,故意挑这时候来送礼。
皇后就给旁边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拿着个紫檀木雕刻的匣子呈上来。淑妃也不用宫女,自己就接了过去,她挺好奇的,皇后向来端着个架子,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这次蓦然这般热情,还为了她的小孙子的周岁送礼来,淑妃可要好好瞧一瞧,到底是什么好货色。
打开那匣子,扑鼻便是一股奇异香味,淑妃深深吸口气,感觉那香味都香进了肺腑里,再看那匣子里头,却有个很漂亮的小黄金香薰鼎,上嵌着各色宝石,端的是富丽堂皇。里头还有青眼袅袅升起,冒出的正是那股子奇香。
皇后端庄有礼的笑着:“淑妃妹妹可还喜欢?这是我叫人精心为你打造的一个香薰鼎,上面的各色宝石,都是精心寻来的,就是这里头的香,也是我叫人特意为你配制的。”
淑妃上下打量了一番,精致倒是精致,也挺贵重的,可她在皇帝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这么个香薰鼎,她还没放在眼里,随手往那炕桌上一放,对着皇后赴宴地谢道:“皇后娘娘有心了,这份礼我很喜欢。”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值得皇后这么巴巴跑过来,就这么个小玩意儿……淑妃暗自啐了一口,就知道皇后看不惯皇上宠着她,亏得还是后宫之主呢,居然耍这些小心眼来争宠。哼!她瞥了眼皇帝,满心都是不高兴。
皇帝见她不高兴,心情也登时落了下来,冷冷对着皇后道:“皇后见也见了,礼也送了,天色不早,还是早点回正阳宫吧。”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要是往日,皇后被给了这么个没脸,肯定从善如流就走了,可这次,她却是没听见一样,笑着道:“皇上和淑妃妹妹这是在下棋呢?我也好久没有下棋了,不知皇上可愿意与我下一盘棋?”
淑妃眉毛都要竖起来了。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在她的宫里让皇帝跟她下棋?
皇帝也觉不妥:“这天色不早了……”
皇后一下打断他:“皇上连一盘棋都不肯跟我下吗?”这样直白的话,叫皇帝拒绝的话就顿在了舌尖上,再说不出来。
淑妃站在一边,实在忍无可忍,冷冷哼了一声。
原本动摇了的皇帝当下又坚定起来,落下了脸喝道:“皇后,你还有没有规矩?!如此深夜,朕要安歇了,你还是赶紧回你的正阳宫吧!”淑妃在一旁,眼底的笑意是遮都遮不住,满满不屑地看着皇后。
皇后定定看了这两人,突然就笑起来。
“这样啊……也好,我就不用犹豫了!”她摇着头,失望地对着皇帝道,“我跟着陛下那么多年,为您生儿育女操持后宫,临到了,您为了她,连一盘棋都不肯和我下……”
“这叫我,怎么能不怨恨你呢?”
话一出口,淑妃皇帝都是变了颜色,皇帝当场震怒:“皇后,你说什么?!”
如此大不敬的话,她也敢说?
皇后却调转了视线看着那香炉:“算算时辰,也该到时候了吧?”
淑妃和皇帝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却见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走了过来,老大不客气地把淑妃往炕上一推,淑妃还没反应过来,就叫人推倒在了炕上。
皇帝怒着就要拍案而起,这一动,才发现,他的身体,却是半点也使不上力气了……
“皇后,你干了什么?!”皇帝大喝道。
皇后只站在原地,高高俯视着这个天下之主,抿紧了唇……
门外,诸如谨烟这些人,被几个宫女快速打昏了,横七竖八躺在了地上……
第231章
二皇子府邸建在最富贵的乾正街上,单只一座府,便占了整一条街,往北边走三条街,便是皇宫了,单看这府邸的位置,规模,就知道皇帝对二皇子,到底有多宠爱。
高门大院,平头百姓平日谁也不敢轻易上这条街来,但二皇子门前,从来不会显得寥落,每日,自有那巴结跟从二皇子的人坐着车马到来,二皇子为此,特意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就是为了安置那些个上门宾客的车马。
此时,那块空地上就车马拥簇,旁边马棚里,挤挤挨挨的都是各府拉车的良驹。在往一边,是下人们稍事休息的地方,那边主子们吃酒庆贺,这边粗使下人就围坐一起吃点粗糙食物,一边幻想着那头宴会场上该是多热闹……
可这会儿,这里寂静一片,除了满地血腥气,什么都没有了。
李子钻在菜窖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侧耳倾听这上方的动静,确定有虫子的嘶鸣声,他才蹑手蹑脚的起来,稍稍打开隔层的板子,他小心往四处张望,还没看清楚什么,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他小心翼翼爬起来,脸上手上都抹着灰,身上穿着黑色衣服,这黑灯瞎火的,咋一看,还真发现不了他。
他悄然往前走,那边是厨房的方向,走几步,就见平日趾高气扬的大厨刘七胖胖的身子横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平日总是干干净净的衣服上全是血。
李子赶忙捂住嘴,好叫自己不要尖叫出来,往前又走了好两步,厨房里的人都死了,他嘴唇哆嗦两下,赶忙去了那炒菜的地方,有一个案台上摆着大大小小许多的罐子,他熟门熟路地挑出几个罐子来,里头有些事油液,有些是固体,这是府里给准备的油,有猪油油菜籽油花生油大豆油麻油,各式各样,准备十分齐全,李子把那些猪油挑出来扔在了柴垛上,抱了那些菜油泼到了后面的下人房里,又去库房弄了好两坛子烈酒,小心泼到了门栏窗户门帘上,然后拿出了火折子,一一点上。
火苗,瞬时、就窜了起来。
二皇子府富丽堂皇不假,用料珍贵不错,可那都是前院主子的地方才精心建造,这些厨房给下人住的地方,用的却是易燃的杉木料子,此刻又是油又是酒的,不一会儿,火势就蔓延开来。
李子也不恋栈,赶忙又跑回去菜窖里躲起来。
告诉他做这些事的人跟他说过,要是他运气不好,很可能会被人发现杀掉,当然,如果他命大活下来了,自然会有人给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可以改名换姓离开京城好好过日子。
李子怕死,想要钱,可看见外面那些样子,他知道,二皇子府怕是倒大霉了,意识到这点,他就觉得,死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李子小时候父母就相继去世了,寄居在叔叔家里,是他姐姐卖身去当了奴婢才把他带大的,姐姐养他不容易,李子发誓,长大了要好好对姐姐。后来他姐姐伺候的姑娘被送来了二皇子府当姨娘,姐姐也尽心尽力伺候主子,可有一天,二皇子喝醉了,看见姐姐,夸姐姐的眼睛生得好,结果第二天,他姐姐就被罗姨娘给挖了眼睛,说她勾引主子,二十板子打死了。
要不是二皇子,要不是罗姨娘,他姐姐不会死的。
他偷偷进了二皇子府,想给姐姐报仇,可他只是最粗浅的下人,只能在杂物房当差,根本去不了前院,更不要说报仇。
所以,当有人给他消息门路,让他到时候在府里放火,条件是一定杀了罗姨娘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知道,今天的事不简单,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他姐姐的仇能报了,就是他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漆黑的夜里,火光一起,便有巡逻的人看见了,还是屠杀宾客的黑衣人慌乱起来:“怎么会有火?是谁放的火?”
“不能再留了,马上走!”
还有未死的宾客全身发软的躺在地上,大哭失声。
贾瑚看着那处火光冲天的地方,领着下属:“快,我们过去看看!”
在二皇子府前的一条街上,看到了同样赶来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大家对视一眼,都冲了过去……
太子或许可以买通人手暂时不来这条街巡逻,可当火势升起,所有人都能看见的时候,谁也不敢装傻当没看见……
护军营,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火龙司,俱都闻听消息,急匆匆赶了来……
甘宜宫,这座皇帝宠妃的宫殿,平日里,永远是热闹而又富贵奢华的,可这一刻,寂静无声的屋子里,皇后端坐在椅子上,最是妩媚动人的淑贵妃,却是浑身僵硬的躺在炕上,恍如疯子一般大吼道:“李氏,你个蛇蝎心肠的妇人,你居然敢犯上作乱,谋害皇上,你不得好死!”
她身边,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脸色发青发黑的,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是谁?
皇后好整以暇地弹了弹指甲,嘲讽地看着斗了一辈子的死对头,禁不住冷笑道:“夏媛媛啊夏媛媛,怎么到了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呢?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输的是你们,我是谋害皇上了,我是犯上作乱了,可不得好死的,你说,到底会是谁呢?”
淑贵妃惨白了脸:“你如此倒行逆施,朝中重臣不会答应的,他们会反抗的,会起来抵抗的。还有丰台大营,还有禁卫军,李氏,你别得意,早晚会有人来收拾你的。”
“收拾我?”皇后大笑起来,“关我什么事?是二皇子,趁势作乱,想要谋害太子,想要逼宫,本宫和太子,不过是镇压逆贼而已,怎么是错?”
淑贵妃一脸你疯了的表情看着皇后:“你都胡说些什么?”
皇后看着右方,一个人很快走了出来,淑贵妃看着,就倒抽了凉气,那人一身戎装粗腱子肉,却是她曾经在围猎场上见到过的二皇子徒宥昃的心腹,义武将军吴强。
皇后叹口气:“二皇子心系皇位,为此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假借家中孩子要贺寿为由,私下调动兵马,杀入宫中,企图谋害本宫和太子,威逼皇上写下传位诏书,索性吴大人忠君体国,在最后关头,被本宫和太子劝服……逆贼徒宥昃,此刻,怕已伏诛了吧。”
淑贵妃这才是真的傻了:“你什么意思?你对我儿子动手了?李氏,你敢动我儿子?!”
“啪!”皇后倏然对着她便是狠狠一巴掌,打得淑贵妃脸都偏了过去,整个人都懵了,皇帝在一边,眼底里瞬间露出了痛苦之色,怒瞪着皇后。
皇后冷笑一声:“就是这个,从来都是这样,这贱人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我但凡对她有一点点不好,你就对我摆脸色,对我儿子摆脸色,逼得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奉承着这贱人!”想到恨处,反手又给了淑贵妃一巴掌,“明明我才是你原配嫡妻,明明我李家帮助你良多,可这些年来,我却睡不稳一个好觉,没办法轻松过一天。就因为你对这贱人的偏宠!我要时时刻刻担心着,会不会有一天,在这贱人的撒娇歪缠之下,你就把我的位置拱手让给她,我儿子的东西,你是不是也要夺过去送给她儿子……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痛苦吗?!”
皇帝眼底里透着毒,看着皇后的目光如果能杀人,皇后怕要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了。
看着他这样,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不过没事了,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了,我儿子,很快就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君王了,我就是太后,我以后,再也不用寝食难安了。”
对着痛苦的皇帝和淑贵妃两人,皇后大笑道:“你知不知道,你们最心疼的儿子,已经叫人一锅端了,你说说,不过一个周岁宴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上赶着去凑热闹呢?那么多人,老二的所有亲朋心腹,都去了吧?你说说,皇上,要不是你那么偏心,叫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你其实属意老二继位,不过是碍着礼法才不得不让老大坐了太子的位置,却纵容着老二拉帮结派,你说,我至于下这样的狠手吗?”
皇帝已经不能说话了,可是脸上还是很快露出了震惊,淑贵妃也傻了:“你、你该不会是对所有人动手了吧?你这个疯子,朝中大半官员都去了那里,你把他们都杀了,会引起朝局动荡的!”
皇后狠狠一脚踹了过去:“不过是些臣子,死了就死了!我儿才是太子,他们却巴巴去捧着老二的臭脚,这样二心的臣子,死了也是活该!”很快,她又整理了一下自己,悠哉笑道:“至于说朝局动乱……这就很不劳你费心了,我儿身边,自有良臣猛将顶上空缺,好好将这万里江山整治处理好!”恶意看着他们,“至于你们,很快,你们就可以下去跟你们的儿子一家团聚了,在地上,再好好看着我儿怎么成为这天下之君!”
淑贵妃跪在地上,全身都打着颤:“我儿、我儿啊……”
皇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明明是中毒已深,却还是拼尽了力气嘶吼道:“乱、臣、贼、子……”
皇后不屑地撇撇嘴:“胜为王败为寇,等我儿坐稳了江山,谁还会记得,他这一节?再说了,我不是给出答案了吗?是老二先谋逆的!”
淑贵妃跟疯了一样:“你这贱人,你都害了我儿,还要把脏水往我儿头上泼,你简直不是人,你这个疯子,你这个贱人!”
皇后听罢,却是突然扭曲了脸,大吼道:“我当然疯了,我就是被你逼疯的!”上去死死卡住了她的脖子,“要不是你年年日日跟我作对,要不是你一直勾引皇上,要不是你一直逼我,我能这样?我能这样?!”
“贱人?到底谁才是贱人?我是原配,你才是那恬不知耻爬床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