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思忖着,要不要现在动手的时候。感觉到一丝异样的付臻红,装作毫无察觉般的,以一种因为见他不动、所以有些不耐烦的口吻催促道:“你愣着干嘛?”
付臻红这话,瞬间打断了武植的思绪。
武植收敛眉目,攥紧了一下手中的发簪,随即又松展,如此往复了一次后,他也彻底平静下来,开始为付臻红取其他的头饰。
这些头饰并不复杂,虽然颜色和花纹显得非常的俗气和廉价,但是却被付臻红带出了一种芳华灼灼之美。
很快,武植便将这些饰品全部取了下来。
待武植将最后一件发饰放到梳妆台之后,付臻红又开口道:“你来替我梳头。”他说得不疾不徐,语气里透着一种理所当然。
武植回了一声:“好。”末了,便按照付臻红所言,拿起了一旁的木梳,准备替付臻红梳理头发。
铜镜前的付臻红,青丝垂落,乌黑的秀发披散在他的身后,只有几缕落于胸前。
但就是这样最简单而随意的散发,却衬得付臻红整个人,都透出了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慵懒之美。
武植垂下眼眸,静静地为付臻红梳理这一头墨发。
付臻红发丝间的幽香飘散而出,缓缓萦绕到了武植的鼻尖。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并不是十分淡雅的那种香息,不容被忽视,但也并不过分的浓郁,一切就像是刚刚好。
桌上的喜烛缓慢的燃烧着。
烛光晃动里,暖色的光晕笼罩在空气中,将周遭的红绸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光影。
红绸、喜烛、发香、以及让人半醉颜酡的合卺酒,这些种种融合在一起,使得这初春夜里的新房内,萦绕出了一种缱绻旖旎的氛围来。
武植的视线从付臻红的发丝移到了铜镜前。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和穿着嫁衣的潘金莲,或许是由于角度的缘故,铜镜里的他们,看起来挨得很近,甚至有一种仿佛他将这男子从身后抱着的感觉。
也不知是因为这一室的气氛实在太好,还是因为弥漫进他鼻尖里的香息太过好闻,武植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一丝醉意。
不然为什么有那么一刹那间,他竟然会觉得他们真得就像是一对刚成亲的恩爱夫妻。
很离谱。
他怎么会有这般荒谬又可笑的想法。
是前世惨死的教训还不够吗。
潘金莲是杀他的仇人。
武植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一个没控制住,梳头发的力道便下意识加重了。
而由于他刚好梳到了付臻红颈部的位置,这加重的力道,就使得木梳的排齿一下刮到了付臻红的后颈。
武植这一下的力气并不算小,付臻红的皮肤又比寻常人更娇嫩。这突然的一弄,一阵痛感传来,付臻红轻嘶了一声。
他将头发全部拢在一边,露出后颈,让武植查看:“是不是红了?”他问道。
武植没有说话,目光落到付臻红的后颈处。
由于付臻红微微低头又将头发全部撩到一边的缘故,他的后颈完全暴|露在了武植的视线中。
这雪白的颈部,线条优美而又流畅,像是美丽的天鹅颈。
这本该是完美的。
却因为一道排痕,而乱了这份无瑕。
不过,这红痕落入这细腻光滑的皮肤上,却平添了一种凌|虐的美感。
让人想要去破坏,去弄出更多的痕迹。
武植的双唇紧闭成了一条凌厉而又冷硬的直线,他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了一道如刀锋般狠厉的凶光。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匹恶狠了的孤狼,正紧紧盯着猎物。又像是一条从潮湿阴暗的泥泞里爬出来的毒蛇,腰腹怨气和破坏欲。
这一刹那间,看着这脆弱的后颈,武植很想就这么一口咬下去,刺破他的皮肤,吞食他的血肉,以此来缓解心中这并不太正常的、甚至是有些病态的情绪波动。
[小红,我感觉这武大郎想吃了你。]
吃瓜系统冒了一句泡。
付臻红没有理会弱鸡系统。
他也没有回头,只是看向铜镜里的武植,皱眉道:“你是故意的?”
听到付臻红的声音,武植微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压下心绪,对付臻红说了一声:“抱歉。”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且带着一种歉意。
说完这话,他便放下了木梳,用手抚上了付臻红后颈处的红痕。
他的本意是想要为付臻红揉一揉,好缓解一下。
然而由于常年干活的缘故,武植的手并不光滑,指腹处有着一层薄薄的茧。虽然不是特别的粗糙,但是与付臻红后颈处那过分细腻的软肉相比,就显得有些硌了。
于是他这一揉,非但没有让付臻红有舒缓之感,反而还因为指腹间的摩擦,让付臻红的后颈处显得更红了。
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痕迹,武植的眼神渐渐加深了。
眸底深处的情绪,也变得晦涩难辨。
第4章
而付臻红,他后颈处那被武植带着薄茧的指腹所摩擦过的地方,顿时生出了一种有些火辣的痛感。
他回头,抬起眼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武植。
付臻红的眼睛形状很好看,是非常漂亮的桃花眼。当他不笑的时候,浓长的眼睫垂落下,与他眼底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漠然组合到一起,会让人觉得有些冷淡。
然而,一旦他笑起来,又或者是微微挑起眼尾的时候,便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蛊惑感蔓延而出。
此刻,不久前饮下的合欢酒在付臻红的体内起了作用,醉意浮上了付臻红的脸颊,他的眼尾处弥漫出了一抹浅而散的薄红。
这自然晕染出的绯红,比最上等的香脂涂抹出来的颜色更加好看,如一片用水墨画出来的桃花,潋滟至极。
这本该是极富有攻击力的美。
但付臻红眼眶里那因为疼痛而起的生理性泪水,却又将那份浓艳感压下了些许。
那莹润透亮的点缀在他的眼尾处,与那一抹红融在一起,像是初春的清晨,那含着露水的花瓣,娇艳欲滴,让人有要抚|弄、亲|吻。
他看着武植,眉头微蹙,用一种近乎责备的语气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到底在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武植自己也很想得到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潘金莲的眼睛上。
男子眼尾处的红,是勾魂摄魄的魅,眼尾处的泪,却又是一种似水雾般的朦胧。
这两种组合到一起,在对方看向他时候,竟然让他生不出一丝火气来。
反而让他有那么一刹那间,产生了一种似乎被蛊惑到、被惊艳到的感觉。不为其他,只单纯的为眼底所映入的这一份姝色。
想到这,武植不禁压下眉眼,移开了目光。
面对武植的沉默,付臻红也没打算在此事上多言。
他站起身,对武植说道:“你去烧热水,我要沐浴。”说完这句话之后,付臻红就离开了梳妆台。
武植抬头看了一眼付臻红的背影,收回视线后,又半阖下眼眸。漆黑的发须垂在他的脸颊两侧,烛光晃动间,他面具下的眼瞳更显深邃与莫测。
他那只触碰过付臻红后颈皮肤的手,微微动了动,像是无意识般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这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温度。
或许在对潘金莲复仇的方向上,他可以适当做一些调整。
武植在心里思索着,然后在对方开口催促之前,先一步走出房间,朝着楼梯口走去。
武植是做烧饼的,有专门的厨房。
厨房就设在一楼,刚好是在新房的正下方。
因为没有专门的沐浴房,平时沐浴这些,武植都是在房间里的屏风后洗。这省去了搭建浴房的开销,不过,这也有一个弊端,那便是每一次沐浴,他都必须将烧好的水,用水桶提上二楼。
平日里武植沐浴,最多就提两桶水,他洗澡的速度很快,干脆利落,并没有在浴桶里久泡的习惯。
但这次,要沐浴的不是他。
两桶水怕是不够的。
最后,武植行了两个来回,一共提了四桶水上去。
将四桶兑好温度的水全部倒进浴桶之后,武植这才对坐在桌旁的付臻红说道:“可以了。”
此时,上涌的酒意让付臻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有些倦意的慵懒。他微微偏头,单手着太阳穴,听到武植的声音,也只是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过了两三秒才站起身。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这屋子里该弄个可以小憩的软榻。”坐在坚硬的木桌上,到底是没有那么舒坦。
武植闻言,心下却有些讽刺。
虽然这个潘金莲,和他上一世记忆中的潘金莲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娇惯又不愿受累这一点,到是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确切的说,他视线中的这个男子,比他记忆中的潘金莲还要更独断和自我,似乎说话做事全凭心情来。
“我会试着去弄。”武植回道,语气实诚,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但他说得是会试,至于最后到底弄不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水我已经放好了,这会儿温度刚刚好。”武植又紧跟着说道。而之所以会这么说,倒不是因为武植有多体贴,而是他心里有其他思量,他想看看潘金莲的态度。
武植记得很清楚,上一世,潘金莲从来不在家中的浴桶里沐浴。他第一次见到那浴桶后,就嫌弃浴桶太小太旧,一点也没有在浴池里洗身来得舒服。
即便后来他说可以买一个大点的新浴桶,潘金莲也依旧不愿意。两人成亲之后,潘金莲每次沐浴都是去的对面那条街的洗浴房。
所以他想看看潘金莲见到浴桶后的反应,会不会和上一世的记忆一样。
然而,让武植稍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当潘金莲看到屏风后的浴桶之后,却并没有露出半分嫌弃的表情,他的反应很平静。
武植微微顿了一下,薄唇轻抿,脑海里有某个想法一闪而过。
付臻红见武植站在原地没动,正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他挑了挑眉,将屏风拉出来之后,走到武植面前,将脸凑近武植,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还站在这里……难不成是想跟我一起洗?”
说到最后这三个字的时候,付臻红放低了声音,故意拖长了语气,明明是揶揄的话语,却在他那微微上扬的尾音里而平添了一种别样的诱惑来。
武植的下颔线紧绷,很快说道:“不是。”话落之后,也不等付臻红说话,他又紧跟着说了一句:“那我出去了。”
说是出去,其实也就是绕过屏风,去到屏风的另一边,本质上还是处于一个房间。
不过,这间房的空间很大,不然武植之前也不会将浴桶放在这里,选择在房间内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