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武植的声音,武松转过了身。
不知为何,在对上大哥的视线之后,武松竟然有一丝非常微妙的心虚感。但很快,他就压下了这种怪异的情绪,回道:“也是给潘金莲的。”
按照他与大哥的亲疏关系,他是该称呼潘金莲为嫂嫂的,但潘金莲是男子,他若是喊潘金莲为嫂嫂,会让武松觉得有些别扭,觉得这有些不太合适,所以他干脆就直接以名字称呼。
武植听到武松这话,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信,然后说道:“给我吧。”
武松点头,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武植。
武植道:“我要先去赵叔那里买秀徽服,这书信一会儿再上楼给他。”
武松闻言,想说送书信之人在门口对他说的那句话,但在对上武植的目光后,武松的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武植像是没有看到武松这细微的变化,他示意武松同他一起去锦绣阁:“以前的那一套你怕是穿不了,需重新置办一身。”
收敛住情绪,武松笑了一下,说道:“我听大哥的。”
武植道:“那走吧。”
在去锦绣阁的路上,无论是武植,还是武松,都非常的安静。
直到快走到锦绣阁的时候,武植才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莫名的沉寂:“往后你还是叫他嫂嫂吧。”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武松嘴唇微抿,回了一声:“好。”
…………
锦绣阁内。
由于大家几乎都是提前买好了夜宴灯会要穿得秀徽服,所以店里的人并不多。
武植和武松两兄弟进去的时候,就只有两位客人在看衣服。
赵掌柜看到武家这两兄弟,嘴角一翘,露出一个笑脸来:“大郎,二郎,你们两兄弟可是来买秀徽服的?”
武松微微一笑:“是的。”
赵掌柜上下看了一眼武松,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道:“听说你做了县衙的吏役,好好干!”
说完,赵掌柜又看向站在武松身边的武植,语气里透出了一丝关心:“大郎,在临安医馆当学徒的感觉如何?”
武植回道:“挺好的。”
赵掌柜点了点头:“如今你成了亲,去临安医馆当学徒,从长远来看,确实是比卖烧饼更体面。你还很年轻,日后学到行医之术,也更有前程。”
赵掌柜是看着武家两兄弟长大的,这份关心并不掺假。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下巴,朝着武松和武植的身后看了看,问道:“大郎,怎么没见你家那位俏夫郎?”
武植回道:“他喝了些米酒,有些微醉,这会儿正在屋里小憩。”说着,武植走到了放置秀徽服的位置:“我来替他挑选。”
赵掌柜点头:“好好好……那你们多看看。”
话落,赵掌柜又在武植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就只收些布料钱。”
武植看向他:“那怎么行。”
赵掌柜瞪了武植一眼:“怎么不行!平日里你也没少送我们家烧饼,而且前几日,二郎还给我们送了果子。”
武植还想再说,赵掌柜却先一步说道:“这事听我的!”
留下这一句话之后,赵掌柜就继续招呼其他两个客人了。
武松道:“大哥,这……”
武植看了一眼赵掌柜的背影,随即对武松说道:“先选秀徽服吧。”
武松对于衣着这些并不讲究,也没有特别的要求。他站在一排挂着男款秀徽服的木架前,很快就凭着感觉,挑出了一件深蓝色的秀徽服。
武植看向武松:“选好了吗?”
武松看了看手中的秀徽服:“就这件。”
武植道:“那你去试试。”
武松选衣服的速度快,试衣服的速度也同样很快。尽管这秀徽服穿起来比寻常的衣衫更为复杂,但他依旧非常效率的换好了衣衫。
他走出拐角的隔间:“大哥,我换好了。”
武植闻言,朝着他看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遍后,点头:“很适合你。”
这话,并非是武植虚言。
他这弟弟,确实是生得英俊,身材高挺,面容硬朗,深蓝色的秀徽服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相貌堂堂、洒脱不羁。
是可能让待字闺阁的女子,看了都心动的那种。
武植收回视线,拿起了一件紫色的秀徽服。
男款的秀徽服,与女款的秀徽服相比,要简单很多,无论是颜色,还是衣服上的花纹样式都相对单一一些。
女款的秀徽服有各种颜色。
男款的秀徽服却只有蓝、紫、以及红这三种主颜色。
一般来讲,大多数的男子都会选择前面两种颜色,因为这两种颜色不挑人。而红色的秀徽服虽然好看,但能将男款的红色秀徽服穿得不俗气的人,却并不多。
武植自己选了一件深紫色的秀徽服,接着又选了一件红色的秀徽服。
武松看向武植手中的这件红色秀徽服:“这是给潘……嫂嫂选的吗?”武松说出“嫂嫂”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有些轻微的别扭。
但是武植却适应的很好,他回道:“红色最适合他。”说完,武植便准备去结账。
武松见状,问道:“大哥,你不试一试吗?”
武植说道:“不用,这两件的大小都是合适的。”
听到这,武松微微顿了一下。
也对,潘金莲与大哥成了亲,大哥会清楚潘金莲穿什么尺寸的衣衫,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这边,武植武松两兄弟买好了秀徽服。
另一边,清河县最大的客栈内———
谢翎戈正与谢翎姗在雅间里对峙着,两人相对而坐,互相瞪着对方,就像是在用眼神暗自较量一般,好似谁先移开目光就输了气势。
小宴站在谢翎姗的身后,看了看谢翎戈,又看了看谢翎姗,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指。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该由着小姐胡来,更不该再小姐胡来之后,面对少爷的怀疑,就一股脑的将小姐做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这下好了,两边都没有讨到好处。
谢翎戈:“你真是太任性了!”
谢翎姗:“我哪有?”
谢翎戈:“怎么没有?”只要他一想到谢翎姗托人送给潘金莲的那封信,就有一种想将谢翎姗的脑袋撬开来看,里面到底装得是什么。
他实在没有想到谢翎姗会邀请潘金莲同她一起参加夜宴灯会,还强调了只他们两个人。
且不说潘金莲已经是成了亲的人,就算对方没有这一层身份的束缚,谢翎姗一个女儿家,也不该这般任性冲动。
要知道,他听这清河县的人说,女子单独向男子发出一同游玩夜宴灯会的邀请,就等同于是看上了这个男子,想与这个男子永结连理。
作为谢翎姗的亲大哥,他自然能感觉得出来谢翎姗对潘金莲的在意,更多的是源于一种憧憬和崇拜,而并非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但谢翎姗竟然偷偷瞒着他,托送信人去给潘金莲送去邀请的书信。
而这也就算了,偏偏谢翎姗在讲邀请信交给送信人的时候,别人随口问了一句,她就回答了是邀请信。
这不让旁人误会才怪。
就清河县这些百姓对于消息的传播速度和看戏的心思,指不定明天,就会传出谢翎姗看上潘金莲的谣传。
特别是这信还直接送去了武家,指不定那收信的人,就是潘金莲那位名义上的“郎君”武植。
谢翎姗这番未多思考、就冲动行事的做法,无论是对她自己的名声,还是对潘金莲的名声,都有弊无利的。
这么一想后,谢翎戈看向谢翎姗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一丝嫌弃。明明谢翎姗和他是同一个爹娘生的,怎么智商就差了这么多。
读懂了谢翎戈的眼神,本来就有些郁闷的谢翎姗,顿时就有些恼了:“就是没有!”她眉头蹙着:“还有谢翎戈你这是什么眼神?”
谢翎戈挑眉:“嫌弃的眼神。”
谢翎姗闻言,蹭得一下站起身,习惯性的下着战书:“谢翎戈我要跟你决斗!”
谢翎戈嗤笑一声,单手托腮道:“得了吧。”
“除了比琵琶,其他的,你哪一次赢过我?”
谢翎姗气鼓鼓的抗议道:“谢翎戈,这里是清河县,不是皇城,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不能向以前那样约束我!”
谢翎戈抬起眼皮:“所以你想做的事就是和潘金莲单独参加夜宴灯会?”
谢翎姗不理解:“这有什么问题吗?”
谢翎戈:“潘金莲已经成了亲,你这不是在胡闹吗?”
谢翎姗没有像谢翎戈考虑得那么多:“我哪里是胡闹?”她是真得想这么做,她就是想与潘金莲见面,想与他多相处。
最重要的是,从那日之后她特意打听了与潘金莲相关的事,才知道潘金莲之所以会嫁给卖烧饼的那个面具男,是因为被张家的那位主夫人算计了。
即便当时潘金莲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面具男武大郎表达了亲近,但谢翎姗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如表面这般简单。
说她任性也好,自作多情也罢,她就是想再见见潘金莲,想有个机会同潘金莲单独说说话。
“行,”谢翎戈不打算与谢翎姗就这个问题继续争辩,他这个妹妹到底是被保护得太好了,被娇惯出了小霸王的脾气。
说好听点是单纯天真,说难听点就是自以为是的蠢。
谢翎戈准备换个思路,于是问了一句:“那你喜欢潘金莲吗?”
谢翎姗毫不犹豫的回答:“喜欢啊!”话落之后,她看向谢翎戈:“难道你不喜欢?”
谢翎戈闻言身体一顿,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潘金莲的容颜,随即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桌面,纠正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谢翎姗道:“他琵琶弹得好。”
谢翎戈气笑了:“就因为这个,你就喜欢?”
“当然不是。”
“哦?”
“他还长得好看。”谢翎姗说道:“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