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抬头,刚想说自己乳糖不耐,又礼貌改口道:“能喝一点点。”
黑泽:“哦。”
见他又与黑泽阵搭话,猫快要气晕过去了。
北条夏树眼疾手快,立刻将它抱起来,亲了亲鼻尖:“别生气了?”
猫将跃跃欲试的爪尖收回去:“……”
哄好了。还挺简单的。
夏树把猫关回包里,又看向在厨房忙碌的黑泽。
能被他请进家门躲雨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细心,更显得自己之前那些揣测小气且无端。
真是太不应该了……
没过多久,黑泽端了杯美式过来,热的。
北条夏树震惊:“…………”
不,这人绝对有问题。
他内心哭丧,尽可能平静地抿了一口热美式,假装镇定地说:“谢谢黑泽先生。”
而黑泽把他精彩的神色变化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表情难掩愉悦。
他问:“上几年级了?”
夏树老老实实地说:“二年级。”
“作业写得完么?”
夏树心想他有特权,完全不用写作业,斟酌着糊弄道:“还可以,认真写的话也挺快的。”
“成绩怎么样?”
除了年级第一没考过别的位次€€北条夏树:“一般吧。”
“快成年了?”
“嗯。还有几个月。”他想了想,问道,“黑泽先生,你呢?”
“你觉得呢。”
夏树猜测道:“二十六岁?”
“少了。”
“哦。”他心想,也许是黑泽先生不愿意透露,也就不继续问了。
两个人像问诊的医生和战战兢兢的患者般一问一答,进行了一通无效交流。黑泽揣着明白装糊涂,夏树也是真的没发现异常,有事没事偷瞄窗外,就等着那雨小一些,好顺势早早离开。
阵雨本就来去都快,将近半小时过去,阴云笼罩的天空渐渐像被橡皮擦涂走暗色,变得明亮起来。
太阳和细雨一道出现,晶莹的雨丝如同银坠,扑簌簌地落到阳台和窗外的植被上。
“等会我要出门。”黑泽开口,“顺路送你回去。”
面对如此好意,刚准备告别的北条夏树又悻悻然停下拿伞的动作:“……好的,谢谢黑泽先生。”
黑泽又说:“我有点事,你等一会。”
然后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开机,把遥控器丢给他,转身去阳台上打电话。
客厅里的复古挂钟步履缓慢地向前走着。
北条夏树认命,一下下调台,黑泽先生根本没有续费宽带电视,就那么几个频道可以看。他随便选了一个,屏幕上开始放电影,似乎是个爱情片,已经播了不少,节奏缓慢,每一幕都唯美入画。
他把猫抱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气鼓鼓的猫咪顺毛,一边分神留意电影在放什么。
“马上就回去了,真的,真的。”
“咪!”
“别生气了,回家给你开个罐头好不好?”
“咪!!”
“……哎呀。”
黑泽先生这通电话打了很久,也许有将近半小时,影片剧情也推展到了高潮部分,轻柔而哀伤的旋律萦绕着整间客厅。
北条夏树淡瞥一眼,却忽然愣住了。
女主角在列车内,拍着车窗,哭得形象全无,一声声地喊月台上的男人的名字。
随着“呜€€€€”的汽笛声,齿轮啮合,列车缓缓顺着轨道驶离,风景倒退,那个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这一段的表演确实很有张力,他屏气凝神,整个人像浸入深海,渐渐窒息,直到实在忍受不了,才剧烈地喘了两口气。劫后余生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将莫名的涩意与痛苦沿着血管运输出去,漫入四肢百骸,不放过每一个毛孔,令北条夏树在这个闷热的天气中手指冰凉。
他甚至没发现自己额头沁出了冷汗,一两分钟的功夫,面庞霎时苍白得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缅因猫舔了舔他的手指,刺痒的触感稍微唤回了一点理智。
“怎么了?”北条夏树对着它虚弱地笑了下,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
猫不安地用肉垫踩了踩他的肋骨。
他却无心照顾猫咪的情绪,又是困惑,又是惊愕,还有点尚未散去的痛苦。
€€€€刚刚,为什么会那样难过?
这种感觉不是看电影能拥有的,像是有个人将他全部的爱恨浓缩成一粒透明子弹,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罅隙,击中北条夏树的心口,使他完完整整地体验了一份此前从未有过的悲伤情绪。
好像他也曾经声嘶力竭地试图留下某个人,也曾痛苦而无力地落泪,但最后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
北条夏树惊疑不定,没有继续看这部电影,转头望向阳台。
他对黑泽一直保持着莫名的戒心,从未有一刻真正放松过,而刚刚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也就忘记继续自己那毫无用处的戒备。
黑泽阵的侧影就这样闯入他的眼帘,夏树眨了眨眼,短时间内没能没反应过来。因此他以一种全新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审视对方,接着在恍惚间得出结论,或许,自己早该与这位只有短短几次往来的黑泽先生相识。
雨彻底停了,天际点燃一把玫瑰色的大火,向穹顶攀爬,叠着暖橙渐变。
而黑泽倚着栏杆,淡色唇瓣开合,面庞线条和表情一样冷硬。黄昏姗姗而来,落在他色泽浅淡的发隙间,霎时金芒跃动。
北条夏树缓慢地合上眼皮,再睁眼,仿佛整片视野都笼上虚€€发亮的光雾。
他方才因为痛楚而抽疼的心脏停滞一秒,再度加速起来。
砰砰,砰砰。
有点不太寻常。
黑泽阵也许是听到什么讽刺的话,剥削的嘴唇上翘着,笑意到面中便戛然而止。墨绿色的眼珠冰凉却燎灼,仿佛盛着一泓寒潭,与充塞着鲜艳色彩的天幕背景格格不入。
而北条夏树头脑一片混乱,耳边嗡嗡作响,除了轰隆的心跳,什么都听不见。
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随着几次深呼吸渐渐缓解,他终于从那种近乎耳鸣的状态中脱身。
滴答、滴答、滴答……
挂钟的秒针在响,映着心率的节拍。
他想要移开视线,又有点莫名不舍。
夏树怀疑自己病了。
……好奇怪的感觉。
第82章 生气(为温梨400雷加更+营养液3k)
五分钟后, 黑泽终于打完了电话,将手机捏在掌心思索了几秒,重新放回口袋里。
他拉开移门, 正好对上夏树的眼睛, 发现这小孩又一脸懵,淡淡问道:“怎么了?”
北条夏树回神, 缩了缩脖子:“……没什么。”
好在黑泽阵没有深究,“嗯”了声,又说:“雨停了,把伞也带上。”
他拿起车钥匙, 带着北条夏树下楼。
意识到终于能离开黑泽领地的缅因猫安分了, 不再闹个没完, 眼不见为净地缩在包里假寐。
今天是休息日, 晚上四五点的车道不算拥堵,黑泽阵很快将他送到公寓楼下。
北条夏树关上门, 才忽然想起来手中还捏着黑泽给的雨伞。他回头, 却见黑泽的车飞快地开走了, 速度快得如同肇事逃逸, 生怕他追上找麻烦似的。
北条夏树:“……?”
他只好给黑泽阵弹电话,结果响了两轮, 没接。
于是北条夏树又摁掉, 重新打一遍, 这下却听见电话那头的女声用没什么起伏的机械音说“您拨打的电话占线中……”
这也太不巧了, 黑泽先生可真忙啊。
他回到家,将沾了灰的伞套擦净, 期间缅因猫咬着他的裤脚, 弓着身体往房间方向走。
不得不说, 这猫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北条夏树担心裤子被扯坏,跟着它走到主卧的卫生间门口。
缅因猫尾巴啪嗒啪嗒抽地,扭头。
【去洗澡。】
北条夏树:“?”
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想洗澡了呀? ”
猫咪是对气味很敏感的动物,它讨厌黑泽先生,所以想洗澡。
北条夏树自以为理解了猫的意图,转身去杂物间,把新买的宠物澡盆拿出来,高高兴兴地放好。
他捋了捋袖子,对着门口一脸嫌弃又无语的猫咪招呼道:“快来。”
猫:“……”
一人一猫僵持着,几分钟过去,北条夏树把不情不愿的猫抱进澡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猫明明在第一次洗的时候又乖又听话,这次却扑腾甩毛,让他跟着半身湿透。
北条夏树也洗了个澡,出来之后,缅因猫终于满意了点。
他擦着头发,给黑泽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