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探花与王怜花平辈相交,李寻乐应是王怜花的侄子,阿飞作为王怜花的外甥,两人还算是同辈。
顾惜朝对大名鼎鼎的王怜花并不了解,在两人谈王怜花时便默默地在一旁听着,微微有些恍神。早在数年之前,他为生计日夜操劳,还要忍受他人欺辱,绝不会想到有今日这般场景。
日暮西沉,天色微冷,可顾惜朝的心却是热的。
李寻乐本想留赵桓住下,但少年摆手拒绝,道他需回去叫两个朋友安安心。
顾惜朝闻言忍不住问道:“与你同行的不是三人么?”
赵桓如实回答:“王前辈初至京城,按照惯例极有可能夜不归宿,我便没把他算在内。”
顾惜朝立刻明白千面公子眼线众多,京城这等繁华之地有其人手也不足为奇,便没有多问,同李寻乐一起送赵桓至院门口。
夜幕已垂,繁星点点,月下的绛衣少年披着一层银色的薄纱,向两人挥了挥手,笑道:“我大约会在汴京多待上一段时日,有空多聚聚,你们正好可以见见阿天与阿飞。”
赵桓只道阿天叫阿天,正如阿飞叫阿飞,顾惜朝与李寻乐欣然应下,目送赵桓踏着石板路,身影渐渐远去。
李寻乐望着赵桓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微笑,顾惜朝偏头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便转身进了院子。
入翰林则入朝堂,赵佶盼着有人能将朝堂上不中用的人顶下去,一直对翰林院十分关注。
今科一甲三人是被关注的重点,因而李寻乐和顾惜朝皆是忙碌得很,不止要早起,还要早睡,如此才有一整日的充足精神面对繁重的工作。
因此两人进了院子,彼此间道了声晚安,各自洗漱后入屋歇下,沉入了梦乡。
*
赵桓在街上蹦€€,大宋开国以来宵禁渐消,如今已无宵禁一说。汴京作为一国都城,夜间更为繁华,虽比不得后世夜如白昼,却也是灯火通明,热闹不已。
他从路边小摊买了些果脯蜜饯,边吃边闲逛,虽然一人独行,却也乐得清闲,况且四周人声不断,赵桓毫无孤寂之感。
系统幽幽道:【实不相瞒,你这样子有点像饭后散步的老大爷,就差手里遛条狗了。】
赵桓眼睛一亮,畅想未来:【你说的好,待我年老时便养条狗,饭后陪它一起散步。】
系统无语凝噎:……这根木头又抓错重点了!
汴京城内治安良好,犬不夜吠,鲜有人作乱,有歌舞升平之象。
自从他们父子二人梦醒,赵佶便收敛了许多,一心将造福百姓维护江山排在第一,兢兢业业,只等着赵桓到年龄后继承大统,接过重担。
夜风清爽,隐隐有几丝凉意,携着各种香味,从赵桓身侧掠过。
赵桓溜达着,偶尔驻足津津有味地观看街旁艺人表演的戏法,待一个戏法结束后递上铜板,又溜达着走远了。
热闹之处必有他的身影,梦中多年孤寂让赵桓印象深刻,因而他十分喜欢那些欢快的、喧闹的场景。只有在这种时候,赵桓才会显露出几分孩童般的活泼,让人意识到他的年纪并不大。
看够了热闹,赵桓缓步踏着月色拐进胡同,朝胡同深处不起眼的客栈走去。
二楼的窗户中透出微黄烛光,赵桓仰着头瞧,心想阿飞和阿天应该回了客栈。
当他步入客栈时,发现白天见到的那位白衣人正坐在客栈角落的桌子边吃饭,桌上摆着烛台,烛火微摇,缓缓跳动着。
客栈外一片黑暗,寂静无声,掌柜与小二不知去了何处,一楼幽静凄凉,竟有几分可怖。
这白衣人却淡然地处在这环境之中,自顾自地握着筷子,定然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赵桓看见白衣人,脚步一顿,视线在对方面容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白衣人立刻微微侧首,瞥了他一眼,两人对视一瞬,但很快,后者收回了视线。
对方看起来似乎没有搭话的打算,神色依旧淡漠,视赵桓如无物。
赵桓摸不透对方是否还记得白天的一面之缘,没有多停,拎着果脯蜜饯,从白衣人眼前走过,上了楼。
他在心里感叹:
【到汴京第一日就遇见太平堂哥,真巧。】
系统也感叹:【人家比你靓多了,同为老赵家的人,你们家的血统是不是在你这里变异了?】
与赵桓一连偶遇两次的白衣人正是太平王世子,他的堂哥。
太平王世子不常住汴京,周游天下,赵桓与他关系平淡,相处时除了客气只有疏离,对话不超过十句,相处时长从未超过一个时辰。
唯一一次独处,也是某次年宴将近落幕之时赵桓偷偷溜走,踏着花园中的雪瞎逛,遇见了树下一身白色狐裘的太平王世子。
一个在树下,一个在檐下,两人静默无语,一同在皎洁的月光下赏了雪。
但随后赵桓被白雪月光晃得眼花,又回忆曾在五国城中受冻的经历,看了片刻便麻溜地遁走找暖炉去了。
彼时太平王世子也是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他私下面对赵桓时与平常的表现截然相反,这与赵桓本人的反应有关,也与他的性格有关。
若是赵桓是个普普通通的太子,性子桀骜自恃,他相信太平王世子不会如此冷淡。
如今在汴京相逢,赵桓也没想着凑上前去与这位堂哥交好做朋友。
只要是与太子殿下相识之人,他避都来不及,怎会往前凑?
所以他也不关心对方忽然返回汴京的理由。
玉天宝和阿飞也是才回客栈不久,买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阿飞对一盏小鱼灯爱不释手,赵桓记在心上,把买的果脯蜜饯摆上桌,问:“前辈不在?”
“他有事做。”
阿飞认真地回答。
玉天宝懒洋洋地趴在桌上,道:“和你分开不久,他就走了。”
赵桓毫不意外,又问:“我见楼下只有一位客人,掌柜的和小二呢?”
玉天宝道:“我们回来时他们还在,至于你说的客人我倒是没见着。小二应是去备洗澡水了,掌柜的也许有事要做。”
赵桓点点头,和两人交流了些下午的见闻,不久后小二敲响房门,搬着木桶进了屋。
“赵公子,你也回来了?”小二热情地打了招呼,又道,“水快烧热了,三位客官再等等。”
赵桓点点头,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小二笑盈盈的,在他的注视下显露出困惑,随后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道:“……客官为何看着我不说话?”
赵桓缓缓开口:“虽然不大好意思,请问你家客栈招工么?”
小二:“……”
何等熟悉的问题,何等似曾相识的场景。
站在赵桓面前的伟大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此刻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一时之间竟忘了说话。
好在玉天宝插进了话题,年轻人疑惑地问道:“决明你想在这客栈中做工?”
他们一路同行时,路上偶尔会停留几日,但时间不长,赵桓只是会找些简单的活计挣几枚铜板,玉天宝便以为那只是赵桓的小爱好罢了。
罗刹教少主不识人间疾苦,再加上从罗刹教里顺出来的金银财宝当了的钱够他活上一辈子,从未想过做工的事情,此刻对赵桓的行为感到不解。
赵桓便向他和阿飞解释道:“我大约会在汴京待上一段时日,总不能一直花钱。”
绛衣少年一本正经地总结道:“入不敷出是件很可怕的事。”
玉天宝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明白。
阿飞却深以为然,跟着点了点头。
司空摘星:“……”
白天瞧见赵决明时,他惊奇地想,他与赵决明真是十分有缘,小二热情洋溢,并不全是人设;夜晚,烛火跳动,司空摘星却想:
€€€€你怎么又来?
赵桓向两人解释完毕,又看向小二,耐心地等待回答。
面对这个熟悉的问题,司空摘星决定选择与上次不一样的回答。
只见小二呆了呆,犹豫片刻,道:“赵公子若是想留下做工……大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赵桓一愣,他来不及开口,便听小二便飞快补充道:“如赵公子所见,这家客栈在胡同深处,客人少,活计也少。若是公子想挣着盘缠,不如去客流如云的好地方,城东的如意坊一带便不错。”
“多谢你好意。”赵桓不受动摇,有自己的坚持,“但我和我的朋友们都住在这家客栈,我在这里做工也好做打算。”
司空摘星不管赵决明有何打算,他只为自己的答案感到满意,又劝了几句,赵桓说明日问问掌柜,他便借口水已烧热,离开了房间。
夜色已深,赵桓拖到最后泡完澡,熄了烛火爬上床,和系统闲聊着,缓缓地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宫九出场~不犯病的宫九确实是冰山型w
至于他的名字在下懒得想啦_(:з」∠)_阿桓目前就暂且叫他太平堂哥吧
#关于司空摘星易容遇见赵决明总是被问到无言这回事#
白天重逢,司空摘星:(爷很开心.jpg)果然有缘!
夜晚被问,司空摘星:(生无可恋.jpg)你怎么又来?感谢在2021-04-2123:26:10~2021-04-2322:3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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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汴京诸事(三)
赵决明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司空摘星歇息之前,曾如是想。
清晨,雾气弥漫,微微有些凉意,从井中打出的水也凉的彻骨。
司空摘星身为偷王之王,敬职敬业,既然扮作小二,他便早早地起床去做小二该做的事。
这家客栈位置偏僻,客人少,人手也少,店内的人除了客栈掌柜,只有他一名小二。
这也意味着许多杂活都要由他包揽。
敬业的偷王之王将后院打扫干净,心想这时辰前院的白衣人也该离开了,便拎着抹布往前院走,却不料见到了让他为之驻足的场景。
凄清的大堂中,客栈掌柜在柜台后候着,白衣人坐在桌旁饮茶,而赵决明则站在白衣人身前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
司空摘星扫了一眼,便猜到赵决明是问了掌柜招工的事,但恰逢白衣人在屋中,掌柜便让少年去问白衣人。
怎么会猜不到?除了客栈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其他步骤与他与赵决明初见时如出一辙。
他来这客栈的第三天见到了白衣人,得知此人才是客栈的真正主人,但司空摘星在客栈中待了许久,也没能同对方说上一句话。此人性情冷淡,如皑皑雪山不可靠近,司空摘星对他并无兴趣,因而只是敬职敬业地当一名小二。
客栈掌柜瞧见拎着抹布站在通道中的司空摘星,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只管去擦拭柜台。司空摘星收到信号,拎着抹布默默上前。
赵桓余光瞥见他,偏头对他笑了笑,又看向面前静默不语的白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