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怜司背着画材,由部下引到太宰治的办公室。
推开门,太宰治窝在椅子里,周刊漫画覆在脸上,这期封面恰好是梅乐斯小姐。
月城怜司一眼扫去,办公桌上有掌机、随手乱涂的小人、零零散散的蜡笔……就是没有文件。
不愧是太宰,他竟然丝毫不意外。
“太宰大人,月城先生到了。”部下替月城怜司打开门,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到门口,退下。
门阖上,隔绝视线。月城怜司松了口气。
“太宰。”月城怜司试探性地唤他。
“唔……”听到少年的声音,太宰治才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伸手从脸上拿下漫画。
“快来,怜司坐这儿。”太宰治歪歪扭扭坐在椅子里,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拍拍身边的椅子。
排排坐很像小学生诶。
月城怜司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看着少年不情不愿的小表情。
太宰治勾了勾唇角。
少年心防很高,面对陌生人鲜少有表情波动。
现在,在他面前,偶尔会露出过分孩子气的神色,很新奇。
月城怜司不太适应在太宰的注视下画稿子,索性分镜草稿有了,他只要凭本能画下去——
啪地一下,一根缠着绷带的手指戳到稿纸上。
“飞鸟是坏蛋组织派来干扰我破案的卧底吗?”太宰治自然而然地以梅乐斯自居。
月城怜司笔尖一顿,流畅的线条顿时被打断。
“……不,太宰想多了,她是警察。”
“那梅乐斯小姐呢?”太宰治轻轻地说,“怜司觉得梅乐斯小姐是个好侦探吗?”
总觉太宰话里意有所指……月城怜司眨眨眼。
但对方问的可是他笔下的主角——
“当然,梅乐斯最可爱了。”月城怜司骄傲地说。
没有创作者会不喜欢自己笔下的人物。
少年平静的蓝眸忽然灿烂夺目起来,连带冷厉的眉眼变得柔软。
感受月城怜司对“梅乐斯”喜欢的纯粹,太宰治一时怔住。
随即他轻笑一声,“真拿怜司没办法~”
太宰治没有再捣乱,从抽屉里拿出《完全自杀手册》,从头开始读。
读着读着太宰治趴到了桌子上,枕着手臂上看月城怜司画画。
少年眼神纯净,并没有因为身在港口黑手党而不安,甚至没有多分一点眼神给太宰治,而是专注地盯着笔下的画。
画笔在纸上的沙沙声规律、温和,像河风吹过草地,拂过树枝……太宰治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月城怜司沉浸在画稿的世界里,余光注意到太宰治睡了,放轻了动作。
直到门再一次打开。
“打扰了,首领请月城——”部下说话的声音突兀断住。
太宰治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眼神却有一瞬间的空茫。
部下惊愕地看着他,太宰大人竟然睡着了!
睡眠=失去意识,从某种程度上说,与放弃警戒没什么差别。
太宰治虽然经常偷懒,但部下知道那只是假寐,他每每向太宰大人汇报,太宰大人都极为清醒,而这次……
部下看到太宰大人恢复到惯常的表情,心里一凛,顶着太宰治的眼神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首领请月城先生去见他。”
月城怜司放下画笔,下意识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被他的动作取悦,勾过一缕垂在桌上的银发,缠绕在指尖。
“别担心,怜司。只是个恋童的怪大叔而已。”
部下眼角一抽。
虽然首领的怪癖众所周知,但就这么对外人说出来是不是有点……
月城怜司原本没觉得什么,听完反倒觉得不妙,手指微动,在报警的边缘跃跃欲试。
他见到森鸥外以后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金发的小女孩是一团……能量。和签售会上看到的能量很像,但有细微不同。
办公室庄严肃穆,沉重的暗色调给人以一种压迫感。
坐在主位的森鸥外一袭黑衣,瞳色鲜红,更加重了威势。
说不紧张是假的,这与面对太宰治全然不同。
“森先生好。”月城怜司向森鸥外点了点头,权作打招呼。
森鸥外原本等他开口问,结果银发少年眼神轻飘飘略过他,定格在爱丽丝身上。
不算冒犯,也没有向他投来看人渣的眼神。
少年注视爱丽丝,只是单纯地看非人类。
森鸥外头疼了一下,他算是知道太宰微妙的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了——银发少年过于敏锐。
“感谢月城君为港口黑手党提供的帮助,不知我们能为月城君做什么?”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把月城怜司的立场拉到港黑这边。
有来有回,交往才能长久,时间久了,月城怜司身上自然而然打上港黑的标签。
森鸥外的目的便达到了。
“不是港口黑手党,是横滨。”月城怜司反驳道。
如果不是横滨要炸,里世界的相互倾轧他才不会管呢。
而且太宰治才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人。
……还真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啊。
森鸥外头一次感觉到无从下手。
“如果港口黑手党能帮忙的地方,还请月城君不要客气。”森鸥外竟然有种面对太宰治捣乱时的心梗感觉。
他想起太宰治整理的资料。
少年的资料平平无奇,生于横滨友枝町,森鸥外甚至没听说过横滨还有这个地方,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横滨持久的动荡里,几乎不存在没有被圈地的地方。
但不论他或太宰治,在月城怜司出现前,对友枝町都没什么印象。
“是异能吗?”森鸥外沉思。
“不是哦。”太宰治说道。
他私下去过一次友枝町,没有任何不对,只除了整座小镇过于朴实,与横滨格格不入以外。
森鸥外心里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
异能力者做不到持久地不漏痕迹,除非是……魔法侧。
“森先生会很难办吧。”森鸥外还记得,太宰治说出这句话时唇角勾起的弧度。
软硬不吃,果然难办。
森鸥外暗叹一声,只能“大度”地放手。
前后不过五分钟,月城怜司回到办公室,太宰治对此毫不意外。
他拿着手稿翻看,兴致勃勃地举起一张画,问道:“这是怜司特地给我画的吗?”
太宰治手里的不是画稿,而是梅乐斯的黑手党过去。
梅乐斯小姐穿着与太宰治如出一辙的黑西装,站在深渊之上,血红的圆月在她背后高高挂起。
一不留神就画得很中二了……
月城怜司见他拿起那张画,脸隐隐泛热。
“不,那只是随手画的……”他抬手去够太宰手里的画。
太宰治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不是给我画的吗?怜司,我很伤心——”他懒洋洋地拖长音调。
“是、是给你画的。”月城怜司喉结微动,破罐子破摔认下。
谁都会中二的,不要揪着不放呜呜呜。
太宰治把画揣进兜里,看向难为情的少年。
“好狡猾啊,怜司。”
月城怜司迷茫地看向他。
他怎么就狡猾了?
“明明我的秘密都告诉怜司了——”
“我的异能「人间失格」,无效化一切异能力,条件是触碰。”
指腹在他的手腕轻轻摩挲了一下,太宰治注意到少年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我却不知道怜司的秘密,这不公平。”
“真的不可以…告诉我吗…”太宰治逼他直视自己,鸢色的瞳孔闪过微弱的暗光。
月城怜司定定地注视着他黑曜石一般的瞳孔,耳边的呢喃如引诱水手的塞壬,伊甸园的蛇。
“没有秘密。”他说。
抱歉,太宰,唯有这个不可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