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我去买。】
名为椋的女孩经过他时,侧头瞄了月城怜司一眼,刚走出去两步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
难道他衬衫领子没翻好?
还是脸上有蘸水笔的痕迹?
月城怜司瞬间觉得路人平平无奇的目光变得奇怪了。
路过玻璃橱窗时,他偷偷看了一眼,没有不対呀。
椋好像很开心,步子也快了点,拐进前面的小区。
扎了一角的小辫子跟着一道蹦蹦跳跳,钥匙叮当。
月城怜司瞧着心情也跟着变好,直到被迎面走来的灰发男人打断。
男人身材异常高大,衬衫外面套了件薄薄的毛线背心,下面是西装裤。
乍一眼看上去分外儒雅,但月城怜司却感到浓浓的违和感。
灰发男人垂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森冷,叫人浑身不适,打量月城怜司就像打量一件物品,眉间深深的沟壑更是显得男人阴郁无比。
男人略过他,余光瞥了眼后方,忽然脚尖一转,突兀转身,走进小区。
违和感始终萦绕在脑中,月城怜司慢慢停下脚步,仔细回忆灰发男人的模样。
対方的耳朵小且圆,是经典的拳击耳。
男人的西装裤不平整,尤其是腰挎部分,就像里面还穿了一条裤子。
口袋里鼓鼓囊囊塞着什么,结合男人圆圆凸起的拳锋,月城怜司猜测是长期击打沙袋等训练,导致拳峰骨质增生。
所以口袋里的可能是拳击薄手套。
一个危险、具有侵略性的形象复现,但偏偏対方套着儒雅的壳子。
电光火石间,月城怜司想起来了。
波本!
灰发男人的神情竟与安室透伪装成波本时颇为相似!
他立刻转身,找到小区门口站岗的警卫。
月城怜司随便扯了个借口问道:“请问刚才那位先生住在几幢,我捡到了一个钱包,应该是他的。”
警卫沉思一会儿,摇摇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他可能刚搬进来的住户,刚才往左边拐了,你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月城怜司心暗暗沉下去:“好的,谢谢。”
小区是中高档小区,每栋房子间隔较大,绿化良好,相対安静。
高度紧张导致月城怜司的感官异常灵敏,他缓步走过一栋栋房子,没有发觉灰发男人的踪影。
忽然,椋好奇的眼神在他脑中闪过,灰发男人与椋是前后脚进的小区……
如果男人图谋不轨,妇孺显然是最优先的欺负対象!
月城怜司从初步建成的记忆宫殿里抽出椋的画面。
他记得钥匙叮当的声音,而钥匙上印着楼幢——他一定能想起来的!
记忆聚焦在钥匙上,他放大再放大,就差一点……
B4108!
月城怜司连忙跑到B四幢,108是一楼。
日本很少装防盗窗,108的厨房窗户开着,砧板上放着椋提回家的排骨,排骨倒了一半在盘子里,显然中途椋有事离开了。
月城怜司按下报警电话、锁屏放入兜里,报警讲述警情前后得花两分钟,女孩不一定等得起——
如果这边情况不対,他希望警察能听出来,立刻锁定电话的位置赶来。
男人是个拳击手,如果対方有歹念,他绝対打不过対方。
月城怜司翻进厨房,抽了把刀,小心翼翼地绕到客厅。
客厅非常安静,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深呼吸,探头看去。
客厅里的情景叫他龇目欲裂,方才蹦跳的女孩被死死绑在椅子上,手脚磨出血痕。
但灰发男人竟然很有仪式感地脱下西装裤与毛衣,他戴上鲜红的薄拳套,一副参加表演赛的模样,脸上的兴奋挡也挡不住。
思绪轰地一下炸开。
刹那,月城怜司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无法控制自己,当下拿刀捅向跃跃欲试的灰发男人。
剧烈的打斗声、撞击声叫接线员腾地一下站起。
“有警情!立刻出警!”
“收到!”松田阵平立刻站起来向外冲去。
//
一滴滴汗从鼻尖坠落,溅出小小的水花,渗入木质地板。
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二、
安室透正在做单手俯卧撑,此前已经完成了三组训练。
他戴着降噪耳机,耳机里放的不是轻音乐,也不是白噪音,而是规律清浅的呼吸声,来自银发青年。
许多次午夜梦回,安室透看到子弹穿过鲜红的心脏,看到青年决绝的眼神,无法阻止心电图长长一声滴——最后永远跳停。
现在他听着呼吸声,再一次感觉到安宁。
“轻微的ptsd。”诸伏景光対此很有发言权,“过敏原在你身边,你最好趁这段时间解决它。”
安室透补充了一点水分,接着进入下一组的训练。
他听到青年开口同人说话。
钱包?不、安室透确信対方没有捡到什么钱包。
忽然,他立刻意识到,対方遇到了什么。
他查看定位,青年在一街之外的地方,现在突然跑了起来,连带着耳机里的声音开始剧烈喘息。
没有任何犹豫,安室透挎上手枪,向小区跑去。
第37章
月城怜司的刀尖冲着灰发男人的心口而去,但胜山传心毕竟是专业的格斗家,他有所察觉,当即往侧方一偏,并向后横扫出拳,拳风凌厉。
刀捅歪了,刺入“单挑”的背部肌肉,月城怜司不敢松手。
拳套、虐杀。
是的,他已经确定这家伙就是单挑了。
背部重重撞上实木桌,月城怜司微不可查地皱眉,依旧死死握着刀。
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胜山传心看得分明。
这小子虽然没有章法,但眼神狠厉——
来真的,这家伙是认认真真地想要杀了自己!
胜山传心狰笑一声,活动手腕,刀伤不仅起不到拖累作用,反而激起他骨子里的暴虐。
虐杀女童虽然叫他觉得有趣,但一次次把不肯放弃的对手钉死在地上——
这才是欢呼迎接他的血腥胜利!是身于罗马斗兽场,被万众瞩目!
灰发男人瞳孔紧缩,不断调整呼吸,血液加速流动。
见单挑陡然兴奋起来,月城怜司逼迫自己冷静,他没有任何武力优势,所以绝对、绝对不可以松开刀柄!
他甚至不敢确认椋的状态,生怕单挑的注意力再次转回女孩身上。
月城怜司眼神暗下。
只要他能坚持到警察来——
“公平决斗,原本你应该放下武器,不过、”胜山传心嗤笑了一声。
青年全身上下找不出几块像样的肌肉。
胜山传心傲慢地宣布:“我允许你打破规则。”
灰发男人高高在上的审判语气,叫月城怜司蓦地燃起怒火。
“决定规则的人从不是你。”月城怜司抹掉嘴边溢出的血。
……
断断续续压抑的闷哼,血混杂脏器碎块被呕出,粘稠的血浆砸上地板。
一滴、两滴——
椋惊醒了。
少女睁开翠绿的瞳孔,她目睹青年的白衬衫染了大片血红,血腥味浓郁到令人生理不适,争先恐后钻入她的呼吸道。
血凝固了,硬邦邦地凝结在青年身上,化作一层脆弱的铠甲,不堪一击。
椋死死咬住嘴里的布条,眼泪大颗大颗顺面庞滑下。
少女无声悲鸣,单挑逼迫她直视罪恶,青年却教会她残酷的善良。
她的世界是一块镜子,被单挑高高举起、狠狠砸下。
青年用鲜血淋漓的双手一块一块将它们拼凑回去,直到镜子里重新映出天空的颜色。
椋从来不知道,冷色调的瞳孔也可以这么温暖。
“这家伙冷漠、自我。”她想起爸爸对着月城怜司的照片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