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换掉脚上的室内拖鞋,正要开门,他门却先他一步打开了,撞到肩膀,叫他踉跄后退了几步。
抬头,是太宰治。
漆黑的瞳孔望过来,带着月城怜司无法理解的情绪。
忽然记忆碎片闪回,那条短信在他打开前是已读状态——
谁点开的?
“‘如果我做了很糟糕的事’……”月城怜司下意识回忆起太宰治的话。
他想说什么,但徒劳地张了张嘴,像一条渴水的鱼。
太宰治拿走他的手机是为了什么?现在故意将事情铺开在他眼前又是为了什么?
无数个疑团从心里冒出来,纠缠到一起,理不出源头。
“我想、”他舔了舔干涩的上唇,艰难地说道,“我需要静静。”
太宰治清楚捕捉到月城怜司眼里的迷茫和不解。
但近在咫尺的浅蓝色眼底没有失望、没有怀疑、没有疏离——
他的恋人依旧信任自己,近乎无条件地。
太宰治无法说明心中刹那的震撼,从一开始,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就只能模拟出无数个颓丧的结局。
他们会像无数世俗的情侣那样,怀疑、吵架、分手。
太宰治厌恶世俗,于是在等待第二只靴子落下时,他推了一把,主动把证据摊开在明面上。
而对于“分手”,他甚至强迫自己提前接受,为此提前构筑了看似坚硬的伪装,因为他不愿意希冀镜花水月的希望。
但月城怜司的眼神绕过太宰治构筑的所有防线。
太宰治难以克制地抚上恋人的脸颊。
“太宰……”月城怜司没有意识到太宰治混乱至极的思绪,他垂眸避开太宰治实质化的视线,却没有躲开他的动作。
“或许你愿意赏脸听听我的狡辩吗?”太宰治重新变回太宰治,握住月城怜司另一只手,无声的描摹他掌心的纹路。
“……”月城怜司一时间被太宰治的直白搞得云里雾里。
狡辩,所以是承认的意思?
太宰治默认了什么?
月城怜司的糟糕情绪被他耍赖一样的用词消磨去少许。
“你想狡辩什么?”
察觉到他的情绪稍缓,太宰治的足趾不动声色地把撩开的门扣回去,慢吞吞地将人圈到怀里,下巴搁在他的颈间。
“怜司在生气吗?”绵长的语调带着一种亲昵的讨俏感。
“嗯。”顿了顿,月城怜司淡淡地应了声。
他此刻冷静下来,想起就算太宰治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提前几个月料到这种事。
这是一个意外,令人不安的意外。
“当时有人在监控你的手机,”太宰治解释道,是实话,监控的人甚至不止一波。
“你应该告诉我。”月城怜司抿抿嘴,硬邦邦地说。
他不是不知道太宰治的拐弯抹角,只是这一次……太巧了。
巧到将两人之间的问题清楚明白地陈横开来。
“以后,我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太宰治阖上眼睑,许下诺言。
月城怜司闭了闭眼,他当然听懂了太宰话里的分量。
片刻,也许过了良久。
月城怜司闷闷地开口:“我还在生气。”
“而且暂时不会消气。”他认真地补充。
说完,压在他身上的暖乎乎的热源轻颤,月城怜司疑惑了一两秒,直到一丝笑意从太宰治唇间泄露。
恋人在撒娇。
可爱。
想亲。
太宰治没忍住吻了吻他,而月城怜司下意识的回应更是点燃了温度。
潮热的爱意伴随唇齿间的战栗,席卷神经末梢的感官。
月城怜司脸上原本淡下的红霞重新晕上来,先前是气的,这次是恼的。
他被亲得头晕目眩,无法集中注意力,月城怜司更生气了,但这种气又与燃烧理智的火气不同,他的高耻感使得没有更多的心力,纵容他在情侣独有的交锋中挥霍。
羞恼从五脏六腑烧出来,到手心脚心,他快被淹没了。
在战火升级前,月城怜司挣开太宰治,揉了揉被吮得有些疼的下唇,又羞又恼,还说不出重话,只好干巴巴撂下一句:“今晚我不回来!”
说完冲出门去,余下没反应过来的太宰治,站在原地怔怔地按着嘴唇上被咬出的小口子。
明明碰一碰都疼,他却满脑子都是恋人滚烫的呼吸,红透的眼尾,还有一路从天边烧到耳根的晚霞,斑斓又瑰丽。
舔掉指尖的血,太宰治意识到,他好像真的,彻头彻尾地栽了。
第90章
[从没想过酒厂会失败得这么……呃、戏剧化?
#1:宝你是不是想说没逼格XD
#2:没错没错。]
[这几集波本的演技一如既往地牛,甚至更加精进了。上集波本和黑麦两狼互踩绝了!
#1:还有舆论也很搞笑,波本和黑麦在日本和美国被喷得最惨,结果这俩都是卧底哈哈哈哈哈]
[松田和怜司没事真是太好了!!!]
[呜呜呜呜我的小侦探qaq,麻麻终于见到你了~]
[等等?这画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俩都蹲在河边,还是分开蹲的。
#1:怎么感觉像闹别扭的情侣……
#2:但是还切了一秒太宰治离开的镜头。]
没了遇到酒厂的机会,月城怜司自然看不到评论了。
他离开的时候是中午,不想去雪兔的公寓,那样只会给哥哥徒增烦恼。
这时候月城怜司才发现,其实他并没有更多地方可以去。
兜里只有一把中午去便利店找回来的零钱,牛丼饭扔在家里的厨房灶台,没来得及吃。
重新找了家不起眼的面馆,眼神在猪肉豚骨拉面上流连一秒,月城怜司用仅有的一点钱点了碗清汤面。
一小口一小口嗦完面,蹭了会儿烟火气和热空调。
超过一小时的时候,月城怜司到底脸皮薄,坐不下去离开了,出门前不好意思看服务员的眼神。
冬天的黄昏和夜晚并不分明,他漫无目的走了一下午,红霞转瞬即逝,夜晚亟不可待地赶来了。
河边的风很大,吹来冰霜的冷冽气息,吹走月城怜司身上的热度。
他蹲在河边,光秃秃的枯草上结了一层霜,踩久了湿漉漉的凉意从脚底钻上来。
这便是最开始动画镜头收录的景象。
手机的界面停留在那条告白短信上。
金属冰冷但赤诚的热意从短短一行字渡到僵硬的手上,冰凉的指尖不安地触摸着这簇火焰。
窄窄的回复框,月城怜司打下“对不起”作为开头,不安地咬了咬指甲,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怎么能妄想用苍白的道歉敷衍松田阵平的感情?
退出短信界面,拇指指腹游移在“拨出”键上方,要不给阵平打个电话……
月城怜司定定看着一串号码,只要再勇敢一点点,手指跨过一毫米的垂直距离就……颓然,他还是挪开了手。
脑袋无力地埋在膝间。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迟到的回应还算回应吗?
月城怜司偏了偏头,露出一只眼睛,月光粼粼洒在河面又跃进他眼里。
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撑着草地站起来。
解锁屏幕,重新点进联系人,找到松田阵平。
他要好好向阵平道歉,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不回复信息的——
他鼓足勇气,拨出号码的前一秒,一条暖融融的围巾,温度脱离了热源还没来得及被风带走,带着烟草味,贴上月城怜司冰凉的脖子。
“一个人在这里干嘛?”松田阵平的声音响起。
“阵、阵平?!”像是被惊到的小动物,月城怜司一个激灵,猛地转身,一不小心手机脱手而出。
“怎么这么不小心。”松田阵平眼疾手快地接住手机,笑了笑,正要递给他,余光注意到他无法掩饰的慌乱和躲闪。
下意识地,松田阵平瞟了眼手机的屏幕——
月城怜司是个恋旧的人,他对电子产品的要求不高,只要不停产,手机更是固执地用着同一个牌子和型号。
没记错的话,对方的新手机和先前那个一样……但松田阵平一眼就认出了两者之间的不同。
手上的这部划痕更多些,岁月的痕迹更刻意。
松田阵平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用这几天一层一层构筑的外墙悄然间爬满蛛网,只消轻轻一戳,便会倒塌。
僵硬地捋平嘴角,松田阵平顿了顿:“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