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身经历过恐怖难解的事情, 而她的哥哥还有两个侄女, 则有着一些特殊的天赋。她从前并不相信,但后来, 她信了, 不然也不会跑回村子寻求哥哥的保护。
“哦, 对了。”夏油杰双手交叠成塔状,微微抵在下颌处。隔着会客桌,夏油杰平静地看向大仓夫人,缓声道:“在大仓先生遇害之后,在我住进1104号公寓之前,陆续有九人住进那里,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死于跳楼,据说他们死于大仓先生不甘的残念……真是危险啊。”
大仓夫人愣住了,喃喃道:“死、死了九人?”
大仓夫人并不愚蠢,在夏油杰先说被大仓裕介骚扰,又来一个据说之后九人死于大仓裕介不甘的残念……是大仓裕介不甘的残念害死了后续住进公寓的九个人,九条人命!
她当初以着最快的速度逃出东京,逃回消息闭塞的旧阳炎村,不敢去接触东京那边的消息,竟完全不知道那间公寓里又死了九人,还是大仓裕介做的?
大仓夫人的眼眶发烫,她想反驳大仓裕介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可想到大仓裕介从11楼摔下时看过来的那个惊恐又绝望的眼神,泪水夺眶而出。她麻木地落着泪,颤声道:“这一切要从我在美国拍卖下来一个旧仓库开始说起。”
一年前,大仓夫妇去纽约旅游,他们参与了一场仓库拍卖。
在美国,那些仓库租赁人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及时缴纳租金,逾期一定时间后,仓库房东便有权处理掉仓库里面存放着的东西。
为了利益最大化,仓库房东大多会举行一场小型拍卖会,参与者无法知晓仓库的具体情况,他们只能在仓库外看一眼,然后决定是否参与竞拍,价高者得。
大仓夫妇被拍卖主持人口中的潜在利益诱惑到,他们拍下了其中一个仓库。
收获并不理想,他们没有中大奖,仓库里的东西并没有他们期盼的高昂价值,也就没有赔得太惨罢了。在将里面那堆东西打包卖去跳蚤市场的时候,大仓夫人发现了一个陈旧的游戏卡带。
那个游戏叫《诅咒者》。
夏油杰的心中一动,《诅咒者》?
国中毕业典礼那天,寄到了他家里的匿名快递中,就有一个名为《诅咒者》的游戏。
大仓夫人的声音发颤,喃喃着道:“现实已经被诅咒,那是魔鬼的引诱,而我愚蠢地开启了那个诅咒……我被那个游戏声称的12.5万美金的奖励迷昏了脑袋。”
夏油杰的眼神冷了下来,果然是同一个游戏。
所以,幕后的人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先匿名邮快递
,再匿名发短信,都没有上当后,干脆利用南条道三为媒介干掉他?
大仓夫人没有注意到夏油杰的表情变化,她回忆着过去的点滴,沉浸在那份懊悔与痛苦中,喃喃着将在过去不敢宣之于口的事情尽数告诉给夏油杰。
大仓夫人被通关游戏《诅咒者》的高额奖金诱惑到了,她特意打了游戏卡带外包装上的联系电话,确定这个奖励还在生效期后,她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大仓裕介,但她的丈夫却怀疑这个号码的真实性,他认为这是一种新的诈骗方式,让她将游戏卡带丢掉。
大仓夫人有些被丈夫说服,但心里却抱有侥幸,万一这不是诈骗呢。
在回国的时候,大仓夫人将这个游戏卡带一起带回了日本。
数月后,在他们想要贷款买房的时候,大仓夫人想起了这个游戏。
12.5万美元的奖金,一千八百多万日€€,虽然不足以让他们买下现在住着的这间公寓,但能够缓和还贷期间的生活压力。
于是,在那个晚上,大仓夫人将游戏导入笔记本电脑,她选择进行这个生存游戏。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大仓夫人崩溃。
现实原来真的已经被诅咒。
在自己的生命与丈夫的生命之间,大仓夫人懦弱地选择了保护自己,于是,大仓裕介被游戏的诡异力量胁迫着跳下了楼,失去了生命。而丈夫的一条命,仅仅是完成了第一关,证明她够资格参与这个游戏。
大仓夫人不敢在那间公寓住下去,她逃到了附近的酒店中。
然而,在第二天晚上同一时间,那个游戏再一次找上了她。明明她远离了存储着《诅咒者》的电脑,也没有带手机,人还在街上,但街道两边的LED大屏幕却浮现出了《诅咒者》的标志性骷髅图案,只有她才能够听到的恶意机械男声始终追逐着她,迫使她继续选择下去。
这是为期五天的生存游戏,良心与生命的抉择才刚刚开始。
因为她的选择,她所在的路口发生了一场车祸,三死二伤。没有人怀疑到情绪崩溃的大仓夫人身上,因为目睹惨烈车祸发生时的其他目击者都被吓得不轻。
无比煎熬的二十四小时后,第三关开始了。
那是让大仓夫人最为崩溃绝望的关卡,因为灾厄竟然降临在了远在几十里之外的兄长身上。
电脑屏幕具现出了一栋房子的平面图和一个像素小人,像素小人发出了她哥哥的声音,他很疑惑地说:千春?
而游戏提示音冷酷地发来选项,让她选择【老鼠】还是【蛇】。
经历过两天的游戏,大仓夫人哪里会不知道这个诅咒游戏的套路,她不想相信电脑屏幕里的像素小人就是她的哥哥,但她不敢质疑游戏的手段。
她哭着选择了【老鼠】。
像素小人发出猝不及防的惊呼,他被老鼠咬到了。
那一关,大仓夫人不得不通过不断的选择帮助哥哥的像素小人与源源不断钻进家里的老鼠战斗,在哥哥的像素小人伤痕累累也成功杀掉所有老鼠后,那一关结束了。
大仓夫人抖着手,拨通了村子的电话。
旧阳炎村太落后了,即使是现代社会,那里只有一台电话,就在村子里唯一的便利店中。
很久之后,她的嫂子接起了电话,说枷场平太被老鼠咬伤了,要送到诊所就医,有什么事,等过一会儿再电话联系。
是真的。
这个游戏连她远在乡下的哥哥都没有放过。
大仓夫人想要回旧阳炎村看望哥哥,但又不敢,既因为她心中有着无法排解的内疚,也害怕再将灾厄带给为数不多的亲人。
夏油杰的眉头紧紧皱起,不仅能够对当事人周边一定范围内的人造成诅咒影响,血缘也是诅咒的
媒介之一吗?
糟糕。
然后是第四关。
大仓夫人的情绪徘徊在两个极端间,她一方面想着干脆一了百了自杀算了,省得害了别人,一方面又想着这都第四关了,都被迫走到了这个地步,不如拼尽全力通关,也不枉那些死在了选择里的无辜生命。
只是,她又在害怕,万一第四关要付出的是哥哥他们的命怎么办。
就在这时,游戏的第四关给出了一个在她看来无比诱惑的选项。
【你看上去很累,所以,你想要继续游戏?还是复制游戏?】
【继续游戏?复制游戏?】
终究还是畏惧死亡的大仓夫人选择【复制游戏】。她按照指示,将游戏复制成六份,连同她手上的那份原带,将它们交给其他人。
大仓夫人知道她这样等于害人,但她还是这样做了。她没办法将复制的游戏亲手交给其他人,干脆选择将那七份游戏卡带随机塞入一些人家的邮箱里。
成功将复制的游戏塞出去后,大仓夫人的游戏时间停止了,她忙不迭地逃出了东京,不敢去看、去想,会有多少人因为她发出去的游戏而遭受厄运。
在哥哥的要求下,她逃回了旧阳炎村,这样一个远离城市,连地图上都没有标记的小村子。
即使是亲身经历了一次致命关卡而受伤的哥哥,大仓夫人也是含混了游戏的种种细节,不愿跟他提起半点。这些事情被她压在心底,不敢向任何人倾诉,她每一日都在愧疚,却又不得不在这样的愧疚下苟且偷生。
她无数次后悔,后悔当时没有选择自杀,在伤害他人的基础上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但她怕死,怕极了。
最初赴死的勇气被打破之后,她再也没有了寻死的勇气。
夏油杰皱着眉,认真地问道:“你还记得塞了游戏卡带的地址吗?”
大仓夫人哭着点头,她记得,她多活了六个月却生不如死,她的每一天都在那些记忆中辗转难眠,痛苦不堪。
她回到卧室里,从枕头下拿出一张边角磨损的折纸,将它递给夏油杰。
夏油杰打开一看,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七个地址,分布在东京的新宿区、涩谷区、中野区、丰岛区和文京区,文京区那个住址就在米花町。
说起来,国中毕业那天,他收到的那份游戏卡带虽然被他丢进垃圾桶里,但那个游戏外包装做得挺唬人的,万一有拾荒的人将它当成可回收垃圾,送去旧物店或者干脆自己玩,这是要出人命吧。
夏油杰面露沉吟。
姑且将大仓夫人得到的游戏卡带视作诅咒母带,她将诅咒母带复制并散发,人为制造出七个诅咒节点。
考虑到复制并散发诅咒也要讲究平衡的咒术界理论,大胆猜测这个游戏不能无休无止地复制下去,不然游戏选项也不会让大仓夫人只复制六份带子。这半年里,拿到游戏卡带的玩家大概率不会接到复制游戏卡带的选项,夏油杰之前收到的那个游戏卡带,极有可能是从这七个诅咒节点流出去的子带,是大仓夫人之前弄出来的复制品。
夏油杰不觉得自己会被半年前才被大仓夫人重启的诅咒游戏背后的源头盯上,所以,后来收到游戏卡带的玩家们就很可疑了。
是单纯想要转嫁诅咒,还是针对夏油杰的恶意诅咒?
既然是为期五天的生存游戏,若是成功活过五天,12.5万美元的奖金能不能领取姑且不论,玩家通关了游戏后会不会得到更加符合诅咒游戏风格的奖励?
比如,开放一部分游戏特权,让存活下来的玩家能够借助《诅咒者》的力量,针对性地咒杀某个人?
夏油杰觉得这个很有可能,如果收到游戏卡带的玩家是一个冷心冷肺六亲不认视他人鲜血
与死亡于无物的家伙,踩着其他人的性命活过五天,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这需要一点运气,看看南条道三的经历就知道了,有时候游戏选项会给出伤害自己的可能。
而他夏油杰,就是那个被通关者利用特权针对的倒霉蛋。
虽然对方特权有限,夏油杰两次拒绝都起到了作用,但在玩家身边,他还是被牵连进去。
即使他能回收大仓夫人复制散发出去的游戏卡带,但诅咒游戏会不会给某个玩家也来一个复制选项,让这个诅咒游戏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这是一个未知数。
毕竟,这个游戏不能无限制复制是他自己的推测,到底能不能复制,亟待确认。
再者,这个游戏诅咒的传播途径并没有局限于游戏卡带,卡带说到底只是一个介质,真正关键的是应该是里面的数据,智能手机比卡带更加方便。
夏油杰拿出手机,他回忆着之前在游戏包装盒上看到的联系电话,幸好他记性不错,当初随意瞥了一眼的号码还算清晰地印在记忆中。
夏油杰拨通了那个电话。
铃响一声,电话接通了。
“Greetings,this is...”
熟悉到宛如噩梦一般的嗓音响起,大仓夫人的身体立刻抖了抖,她看着会客桌对面的夏油杰,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来。
话筒传出的是电话录音,全英语,那人自称罗伯特€€英格兰德,是该游戏的制作人。他避重就轻又充满诱惑地介绍了一番《诅咒者》,鼓动着拿到游戏的人去参加,全然未提这其中的危险性。
夏油杰神情平静,这个号码还在使用中,也就是说,利用一些手段,他兴许可以通过这个号码追溯到它的注册地址。
还有,罗伯特€€英格兰德?这个电话录音是故意将名字和声音设计成同款,还是说,这个美国鼎鼎大名的游戏策划师,正是这个诅咒游戏的策划者?
游戏卡带需要回收,针对他的幕后黑手要揪出来,但游戏的制造者与传播者也不能放着不管。只要制造这个诅咒游戏的人还掌握着制造同类诅咒的能力,类似的悲剧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回收游戏卡带不是一个轻松工作,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持,难以独立完成。
这都半年过去了,当初收到游戏卡带的人家还有没有活人都是两说,那些游戏卡带还能通过别的渠道落到其他人的手上,继续制造着痛苦与死亡。
工藤新一那边,局面有些糟糕啊。
原本是工藤新一想要查案查真相,牵连到了夏油杰的头上,夏油杰不想让自己被工藤新一盯上,也有几分想要利用工藤新一智慧和推理能力,他才顺势以着潜在受害人的身份将那只会将他跟诅咒游戏绑定在一起的手机交给他。
以着咒灵隙间女的能力,让那些诅咒以着最小的效果在工藤新一和他身边的人身上应验,没有问题,但见鬼的,这个游戏还能够以血缘为媒介,远程咒杀工藤新一的亲人!
工藤新一的父母是名人,他的父亲工藤优作是世界畅销推理小说家,母亲是前著名演员工藤有希子,他们俩压根就不在国内,听说一年前就移居美国洛杉矶了。
夏油杰倒是想要派咒灵保护工藤夫妇,但怎么去洛杉矶再找到他们,是一个大问题。
还有疑似游戏制造者的罗伯特€€英格兰德,他的大本营在美国纽约,还是得想办法出国。行动会有不少风险,罗伯特€€英格兰德本身是一个大富豪,能制造诅咒游戏,说不定还是美国咒术师,手下势力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