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奈眨巴着眼睛:「这个规定又是谁定下的?」
卡戎望向在默默用神术烘干头发的冥王大人。
哈迪斯揪着自己的一撮头发,抬眼:「是我定下的。怎么?」
「为什么一定要金币才能过河?普通的铜币不行吗?」苏奈问,他好奇好久了。
「也不是不行。」哈迪斯坦言, 「只是能收金币, 我为何还要收铜币?」
想不到冥王大人还是个财迷。
苏奈并不知道冥王除了象征死亡外, 另一个称号就是「财富之神」。
「但是,过河要收一个金币的费用是否也太贵了点?」他小心翼翼道,「在人间,并不是所有家庭都舍得拿出一个金币给死者的。」
苏奈记得厄科和他说过:一枚金币相当于十枚银币、一百枚铜币。
金币在市场上也不常见,流通的货币基本以银币和铜币为主。
当初厄科给他的那一袋子钱,总共也才不过四十九枚铜币呢!
「你觉得不合理?」哈迪斯抬起眼睫。
「哎呀,也不是说不合理的意思,我就是觉着吧,普通的亡灵想拿出这笔钱有点困难……」
「你觉得不合理。」哈迪斯肯定。
苏奈用力点了一下脑袋:「嗯!」
伊莉丝震惊地看着他:一个精灵,居然胆敢质疑冥王的决策……
肩头披着精灵外袍的绿发宁芙,瞟了一()
眼哈迪斯,又看了一眼苏奈,对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兴致缺缺€€€€
他大概能猜到了。
果然,虚伪的冥王,为了讨得心上人的欢心,思考片刻后开口:「那就铜币吧。只要二十个铜币就能过河,你觉得合理吗?」
「啊?」在下葬时,活着的人往往会往死者嘴里塞钱币作为过路费。苏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二十个铜币,亡灵嘴里塞不下吧?」
哈迪斯手指用力抓了一下:「一个银币!相当于十个铜币,不能再少了!」
苏奈也看了出来:再减少下去的话,这位「财富之神」就要生气了,他连忙举起双手双脚赞成:「好耶!一个银币好耶!」
船在这时晃荡了一下。
苏奈身形不稳、差点翻出船舷时,始终眯着眼睛、对这个话题明显不感兴趣的绿发宁芙及时抓住他的手。
动作比哈迪斯更快一步。
苏奈惊魂未定,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明塔的手好暖呀。
倒是他自己,因为把外袍交了出去,冥河上的阴风可一点也不温柔,苏奈的手此时冷冰冰的。
绿发宁芙€€€€厄洛斯见状,扯下肩头的外袍还给了他。
苏奈克制住打喷嚏的冲动:「明塔你、你不冷吗?你浑身都打湿了,应该比我更冷吧?我没事,衣服你穿着吧。」
「我不冷。」
他捏了捏他的手。
热度从手心传来,旋即覆盖住苏奈的手背。
暖烘烘的温度传来,苏奈点点头,相信对方不冷。
这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
一旁的哈迪斯:「……」
他觉得心好冷哦。
一旁的伊莉丝:「……」
她觉得自己不该在船上,而应该在河底。
伊莉丝想不明白:明明是这三个人的故事,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画面中啊?!啊??!!!
带着悲愤的心情,伊莉丝主动走到船头,与卡戎待在一起。
……
厄洛斯抬头,轻远的目光眺望前方的河流。
他拿出黑袍,给苏奈披上。
「咦?这个不是被……」苏奈顾及冥王在场,也没有说破,而是用眼神表达疑问:爱神殿下不是已经收回黑袍了吗?
「这件是我的,暂时借给你。」
「你要保管好。」
厄洛斯收回黑袍,是不想令其再度落入哈迪斯的衣柜。
苏奈高兴地披上,点了点头。
……
船行驶来到亡灵聚集的河域。
就连在河岸上苦等了几十上百年的亡灵、这部分已经麻木的亡灵,也不禁纷纷睁大眼、脸上久违的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还是它们第一次,看见卡戎回程的船上有人。
而且还是四个。
被亡灵的眼神聚焦,尽管从前经历过一次,苏奈也还是感觉浑身不舒服。还好黑袍为他隔绝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
他朝「明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接触到他的眼神,厄洛斯没来由地想起,自己降临在科尔喀斯时,水泽精灵对自己面部皮肤的冒犯。
他坚称那只是「感谢的冒犯」,是家乡表达感谢的方式。
哈迪斯连续答应了他两个请求,他为何不继续以那种冒犯的方式、对哈迪斯表达「感谢」呢?
不经意间,厄洛斯的唇角微微扬起。
他以看「冤种」的眼神,扫了哈迪斯一眼。
哈迪斯莫名其妙。
他偏过()
头:「我察觉到了,那只地精的气息。」
哈迪斯从船上起身,对着船上的一众妇孺交待:「在这里等我。」
他的身影一晃,随即出现在河对岸。
亡灵们因为他的突兀而惊呼连连。
更令亡灵惊慌的事发生了€€€€它们脚下的大地,骤然开裂!
「还不出来?」哈迪斯淡淡道。
随着土地的龟裂,躲藏在其中的盘斯特,猛然跃出!
它的目标不是冥王€€€€开玩笑,它是失了智才会选择与冥王刚正面。
盘斯特转身就跑。
它只想逃跑。
亡灵们在这一变故下四散奔逃,盘斯特抓住机会,混入亡灵的汪洋,往它们奔逃的方向跳跃。
亡灵的数量越密集,越有利于它的逃跑。
这样,冥王便不能放大招,除非他想连这群碍事的亡灵一起毁灭。
哈迪斯冷眼旁观。
他开口:「冥界的土壤,以冥界之主的身份,我命令你们听命于我。」
脚下的土壤待命。
第49章 颈托
厄洛斯露出礼貌的微笑, 抬手想去掐水泽精灵的脸时,却被对方躲过。
面对空空的手指,厄洛斯有些惊讶。
苏奈扭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
苏奈往回走时,遇到了褐发宁芙:欧律狄刻。
这位温柔沉静的宁芙, 正向着殿外的某一个方向出神。
苏奈走上前, 先是打了声招呼:「欧律狄刻?」
欧律狄刻回过头, 朝他柔和似水地一笑:「纳西索斯。」
「欧律狄刻, 你在干嘛呀?」
欧律狄刻仰起头,她注视的方向上只有代表幽冥的虚无,那里无形无声, 欧律狄刻却说:「你听,有人在唱歌。」
苏奈认真听了一会儿:「有吗?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啊。」
「那是我丈夫、我丈夫的歌声。」泪珠从褐发宁芙的眼角滚落,欧律狄刻不禁泪流满面。
「你丈夫?」苏奈有点慌乱, 「你、你别哭啊,欧律狄刻, 你丈夫也在冥界吗?」
欧律狄刻摇头:「我丈夫还活着,可我就是能听到他的声音。」
说着,欧律狄刻一惊:「你听!又听到了!」
这回连苏奈都听到了!
从幽冥上方飘落的哀婉歌声,浸满了难以诉说的沉痛哀伤。等苏奈意识到时, 他的眼角已然湿润。
如此强的感染力, 如此悲伤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