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也说完了二十二年的光阴。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就应该挂电话了,可是这个时候谁会先挂掉?
大厦顶端的众人仰头看着对面坍塌中的火焰大楼,空气中弥漫着如同死寂般的沉默。
伊达航看着那层废墟。
似乎有人在哭,在这漫天的风雪里,养着那灼眼的火光,为某个正在坠落的灵魂。
“嘟嘟!”
手机突然响了两声,青鸟狩一看,是松田阵平,他自言自语道:“炸弹拆完了吗?”
目暮十三的电话还没有挂断,但是青鸟狩的手机一次能接两个电话。
他即将点到绿色的接通按钮时,手指却猛的顿住了。
三秒钟后,在锲而不舍的铃声里,青鸟狩的手指转向了红色。
松田阵平刚拆完炸弹,这次是€€原研二先来他在的酒吧找他的。
他叼着一根烟等青鸟狩接电话,下一刻铃声突然停止,他下意识道:“喂,青……”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松田阵平一愣,看了看手机:“给我挂了?”
€€原研二见状,也掏出手机给青鸟狩打了个电话,这次没有挂断,而是无人接听。
“搞什么!”松田阵平皱着眉,顾不上快要燃尽的烟,反反复复重新打了过去。
直接摁那条来电显示,不用拨号码就能重新打回去,备注“狩”的电话号码打给松田阵平的来电显示变成了松田阵平打给青鸟狩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对不……”
在袅袅升起的烟雾里,这句话突然如同一条毒蛇般缠住了松田阵平的心脏。
今天晚上可不是什么不接电话的好时机。
“拒绝接听”这个显示条条叠加,占据了整个屏幕。
€€原研二道:“我再给班长打一个吧。”
“松田,€€原,”就在两个人焦躁不安时,一个同事忽然指着酒吧里,声音很小的电视道,“那上面的人有点眼熟,是不是你们朋友?”
两个人猛地考过去,正好看到了那段被北森昌二胁迫着播放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那个化成灰他们也认得出来的身影正好在充斥着火焰的走廊里把匪徒扑倒,带着两个小孩儿一起制服了匪徒。
“那个是狩吗?!”€€原研二惊讶道,“他在和劫匪作战,是这次的炸弹犯?不过他赢了,是因为这样才没空说话的?”
“那个家伙!”松田阵平看着电视,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始咬牙切齿,“又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说怎么不接电话!”
果然还是那个让人担心的混蛋。
两人对视一眼,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同时朝着外面跑去。
拆弹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这个时候离队也没什么。
留下来做记录的同事在那两人走后,忽然看到这家酒吧老板的儿子走了出来。
“爸爸,”酒吧的儿子无奈的拿起遥控器,道,“怎么又看自己录制的重播啊?”
横滨市内,伏特加突然发现琴酒在看街头的一个电视。
那是一家卖电视机的店,橱窗临街的电视一直在循环播放,哪个台都有。
现在好几个电视台都在播放着……一场大火?
琴酒盯着电视画面,手机响起他也没有转动眼神,而是目光深沉的看着电视接起了电话。
“琴酒,看到电视了吗?组织的计划被一个蠢货弄失败了,”组织二把手朗姆的声音面对这次相当大的损失,却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波动,“不过也因此有了意外收获,虽然大概率那个收获落不到我们的手里了。”
燃尽的烟头被扔在地上。
“你的任务变更,去调查青鸟狩,搞清楚他的生平。”
让组织的top杀手做这种事似乎是大材小用,明明伏特加都能搞好,让人不知道朗姆在想什么。
更加令人惊讶的是,伏特加看到琴酒竟然一下子坐到保时捷的驾驶座去了,他来不及说什么,连忙跳上副驾驶。
“大哥,我们现在回东京吗?”
“回去,”琴酒启动了汽车,他看着前面的路,声音低沉,“去送葬。”
青鸟狩将手机调整到录制视频的页面,设置成半分钟就保存一次,然后在视频断掉后就立刻把上一份备份传送到某个人的邮箱里去。
他的这些举动也都被漫画记录了下来。
不得不说漫画家的功底还不错,哪怕漫画也就是没上色的他的照片,但是根据阴影线条表达方式的不同,看着和青鸟狩眼中的世界也有些差别。
这一话的卷头彩页是之前的黑白漫画情节重绘,正是青鸟狩在火焰中,回头看着对面大厦的人们。
青鸟狩把手机放在可以录制到他和北森昌二的地方,看着北森昌二身上的炸弹,把之前找到的工具拖了过来。
北森昌二一开始还没看到他的动作,只知道他没走,盯着青鸟狩道:“你在等死吗?”
“不,我在思考哲学问题。”
“什么?”
“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福尔摩斯曾经说过,‘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青鸟狩再次笑了起来,“我在实验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炸弹要是不炸,我还有可能在这里等到消防队成功灭火,保护下人民财产,炸弹要是炸了……我和这栋大厦的这层一起完蛋,就这样。”
北森昌二:“是吗?你甘心?”
“鬼才甘心啊,”青鸟狩手上的动作不停,“你有见过逃命的人吗?”
“见过,因为我是别人看到我要去逃命的那种。”
“听起来真欠揍,我们想问题的角度不同。”
北森昌二叹了口气:“警察,想的太多了。”
“那是谁让的啊?”青鸟狩道,“关键的时候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甚至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就只是一颗种子罢了,刻在基因里,突然看到有人很痛苦,就想也不想的冲了出去,就是这样。”
对于青鸟狩来说是这样的。
青鸟狩像是自言自语般,道:“以我能看到未来的眼睛来看,就是现在了,目前为止最好的结局,生命不会变得轻贱。”
【狩什么都知道,这是他力所能及找到的最好的结局吗?!我裂开了啊!】
【我真的不敢想,他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看到自己死亡的未来的,就自己一个人,没有细节只能看着一幕幕随机未来自己摸索,最后却为了公众的利益甘愿死亡】
【狩你看看景光他们啊,景光他们的结局还没有逆转呢,你稍微自私一点啊呜呜】
【我就知道那句话是把刀子,别人的生命没有轻贱,那你自己呢?】
在北森昌二的眼神下,青鸟狩指了指手机:“我会录个视频,传给我的……朋友。”
北森昌二:“让你朋友帮你报仇?可是刚才电话怎么不说?”
“我不想任何人走上帮我报仇的路,可是有一个在我进这栋大厦后暂时被我拉黑的人,这世界上能为我报仇的只有他,也只会是他。”青鸟狩的神色坚定,夹杂着一些怀念且复杂的神色,“我不告诉他的话,他会自己调查出一切,然后把所有相关人员都杀了的,我认识的其他人都会坚持法律法规,只有他不太行,我有时候会觉得他不喜欢这个世界。”
“我们两个吵过架,可是我知道,我了解他,他从来没隐瞒过我什么。”
北森昌二看着青鸟狩,微微眯眼:“俗套的,他不喜欢世界,他喜欢你啊?”
青鸟狩皱眉看着他:“他是我朋友。”
能生死相托,会替“青鸟狩”这个身份保护他身边的人,也会更加的自由能够游走在里世界,去和酒厂正面对决的人,他会掌握着亚兰德斯这把最锋利的利刃,成为和青鸟狩截然不同的存在。
北森昌二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以言喻,他看着青鸟狩,就像是在看一块木头。
青鸟狩:“……?”
你对生死相托有什么疑问?
算了。
青鸟狩一边用颤抖的手,缓缓拆除着炸弹,一边想着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青鸟狩的射击成绩在警察学校里只输给过降谷零,可他的体能是全校第一,综合成绩并列第一。
可是他的手现在却在颤抖,包扎的布已经完全被浸透,动一下都有血顺着指尖滴落,掉在鲜红数字的倒计时显示上,仿佛融为了一体,腿部完全无法着力,只能单膝跪地。
北森昌二长叹一声,道:“……看着你的眼睛……我刚才还想毁了你,抱歉……”
“想问什么就问吧,毕竟我们都是……本来不应该出生的人。”
“不对,你还是不一样的。”在青鸟狩说话前,北森昌二忽然又自顾自的道,“我看过实验记录,我那批应该都死光了,前面那批也是,后面那批也是……”
北森昌二看着青鸟狩那双和他一样的绿色眼睛,苦笑道:“你是谁?”
青鸟狩心中似乎有了个答案,但是他也不能确定。
他只能道:“青鸟狩。”
北森昌二叹息道:“我突然想起来,听名字……你有家人。”
他在为青鸟狩有家人而庆幸。
“那个视频录的清楚点吧,”北森昌二气若游丝道,“青鸟狩,要是那个人能够为你什么都做,那就让他去法国,去找……剩下的踪迹……”
【app地图记录新目标:法国,已记录目标:黑衣组织/酒厂】
北森昌二的声音消失了。
青鸟狩去摸了摸他的脖颈,确认人已经死亡。
小白鼠终于还是没办法逃离那座笼子。
埋在北森昌二体内的炸弹似乎不是依靠纯粹的心跳来判定的,这点勉强值得庆幸。
漫画依旧在青鸟狩这里实时解锁,里面多了些内容。
黑白色的青鸟狩的身边出现了几个虚幻的影子,一开始青鸟狩只认出了二十九岁的降谷零,直到分镜从手部上移,青鸟狩终于和弹幕一起看到了全景。
是原本不可能看到的二十九岁的€€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和诸伏景光。
他们的手搭在青鸟狩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