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习惯隐藏在暗处,就算已经心中有了打算,也没有明说,而是在各个方面诱导提醒,让方应看自己做出了决定。
方应看与无情商议之后,觉得此计可行,选定将领,派遣出兵,军中兵部的人担任主将,王小石作为副将,顾惜朝负责后援,前往进攻燕北。
花泽睿白日里过来,把陆点从棺材里喊醒,告诉他这件事,还有自己的打算。
“西门吹雪就在燕北,你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叶孤城仍在军中,纵然我们已经不再是情人,再次相见难免有些尴尬。”
陆点刚睡醒就被喊起来了,神色倦怠,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他怕吵醒花满楼,讲话时压低了声音:“你想怎么样?”
“这里能信得过的,只有你和灵儿。灵儿要安抚关七,还要掌控迷天盟的人,脱不开身,只有你可以帮我。”花泽睿帮他将额前的头发抚到一边,微笑着说,“昭云帮哥哥走一趟,去告诉西门吹雪我在这里。”
陆点皱眉:“你还要利用西门吹雪?”
花泽睿笑着说:“这怎么能是利用呢?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会眼见着自己的家国沦陷坐视不理的。我只是给了西门吹雪一个出门管闲事的理由,至于他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陆点手掌撑着下巴,眼睛合上又迅速睁开。
花泽睿用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他,温声道:“帮帮我吧,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万梅山庄天黑后不见客。”陆点说。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花泽睿来到厨房那边,给他泡了杯咖啡,又拿来湿毛巾,帮陆点擦了把脸。
陆点困意消散,闻着咖啡的香气,没有立即饮用:“我不想和花满楼分开。”
“你怕与他离开太久,他对你的感情会变淡?”花泽睿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有我在,不必担心这一点。只要你能帮哥哥这个小忙,哥哥帮你将花满楼的好感提高,怎么样?”
陆点打掉他的手臂:“不要用这种恶心的语气跟我说话。”
花泽睿叹了口气:“花满楼这般待你可以,换成哥哥就不行。你真是长大了,再多喜欢一点花满楼,怕是连城主都忘在脑后了。”
“不会的。”陆点说。
花泽睿含笑问他:“你同意了吗?”
陆点喝掉咖啡:“嗯。”
花泽睿摸了摸他的头:“一言为定。”
陆点提醒他:“不要伤到花满楼,也别让他难过,不准道德绑架他!”
“知道了。”
花泽睿答应下来,朝他笑了笑,离开了马车。
陆点看着透过车帘照在里面的光线,突然想到现在离天黑还有很远,他可以睡一会儿再出发,为什么要喝咖啡?
喝掉咖啡后他充满了活力,一点都不困了。
花泽睿是想让他冒着阳光去万梅山庄吗?
这里离万梅山庄很远,如果用最快的速度飞过去,应该是可以在精力值降低之前到达的,到那边后,估计太阳刚落山,他还要想办法进入山庄里。
陆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花泽睿,回头看了眼花满楼睡的棺材,换上自己的黑袍,跳出马车来,变成紫色的烟雾,抄近道向着万梅山庄赶去。
现在中午,外面的太阳很好,不过对吸血鬼来说,早上的太阳和中午的太阳都是一样的,最多只有心理上的区别。
陆点看着自己的精力条,也看到了下方的公共场所,每当精力值降到一半的时候,就下去找茶馆或者青楼,偷摸找地方冥想一下,最终在天黑前顺利来到了万梅山庄。
他曾经用花泽睿的身份在万梅山庄里住了很久,用吸血鬼的身体过来,看到这处巨大的山庄,心里没有任何触动,只觉得很陌生。
陆点拽了拽衣服上的帽子,敲了敲门,门童过来打开,见到他后有些畏惧地问:“你找谁?”
陆点也很害怕,他克制着发抖:“西门吹雪。”
“你是我们庄主的朋友吗?”
“不是。”
门童呆了呆,“你是来找他寻仇的?”
“不是。”
门童很害怕眼前这个可怕的人下一刻就抬手把自己打死,没敢再问,低声说:“您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庄主。”
陆点没有在外面等。
现在虽然快天黑,外面还是有阳光的。他想找个可以遮挡太阳的地方,稳住自己的精力条。
他跟着门童踏入了山庄里。
门童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敢说,一路上也没敢跟其他人打招呼,带着他来到了西门吹雪的住处。
西门吹雪住的院子里没有放书本,也没有放琴。
旁边的那棵树除掉了,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庄主,有人要见您。”门童的声音颤抖。
“是谁?”
“我。”陆点的声音也在颤抖。
西门吹雪推开屋门,目光落在了陆点的身上。在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黑暗气息后,不自觉地警惕起来,浑身战意凛然。
西门吹雪说:“你很强。”
陆点低着头,拽了拽帽兜。
西门吹雪打量他的眼神,真的和叶孤城太像了。
花满楼不在,他真的很紧张。
“你是谁?”西门吹雪问。
“叶昭云。”
“原来你就是叶昭云。”西门吹雪道,“我听闻叶昭云是叶孤城的先祖,叶氏剑法一脉相承,你应当也会用剑?”
陆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他能肯定的是,他的剑法绝对没有花泽睿的好。
气势强大的黑袍男人低着头,只露出轮廓优雅的苍白下颔。
西门吹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在发抖。
他心道,这个人或许也是个在武道上已经达到臻境的高手,他和自己一样,在遇到了可敬的对手时会激动兴奋,战意盎然。
只是叶昭云的气势太强了,甚至强过了玉罗刹,西门吹雪很想跟他比试一下,但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是叶昭云的对手。
想来叶昭云的颤抖,也是很清楚这一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战意。
黑袍人沉默许久,说道:“花泽睿在大军驻地。”
西门吹雪微微蹙眉:“他怎么会在哪里?”
他治不好花泽睿的病,更没有资格给他治病,只能任由叶孤城带他离开万梅山庄,去了飞仙岛。
西门吹雪觉得自己似乎放下了,却总是时不时地想起他。
于是他将关于花泽睿的一切都丢掉了,无论是《蝙蝠公子》,还是二人曾经弹过的琴,亦或是盛开出鲜花、飘落在花泽睿肩头的这棵树。
等他丢掉这些回忆,果然不会再频繁想起花泽睿。
只是当他闭关时,仍旧会想起那个为自己付出了全部,却落得满身伤病的青年。
他偶尔会想起花泽睿的眼睛,怕他像花满楼那样失明,也会想起玉罗刹拆穿真相时,花泽睿茫然无助的模样。
他的疯病,永远是西门吹雪心中的痛,或许对叶孤城来说也是这样。
西门吹雪看到了花泽睿对叶孤城的亲昵,也看到了叶孤城看向花泽睿时眼中的温柔。
花泽睿会在白云城过得很好,会有一个人愿意委屈自己,真心疼爱他。
西门吹雪放下心,渐渐不再想与花泽睿重归旧好。他将记忆尘封,专心追求自己的剑道。
但是他没想过,花泽睿会跑到了战场上。
他习武的时日尚短,又没有内力,人也还病着,本该好好休养,怎么能经受生死战乱的刺激?
叶孤城是怎么照顾他的?
陆点说:“你若是有心,可以去看看他。”
西门吹雪问:“他还好么?”
陆点说:“挺好的。”
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花泽睿的委托,朝西门吹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西门吹雪没有阻止他,陆点松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万梅山庄。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陆点在黑暗中很自在,变成蝙蝠,在夜空中飞翔。
等他体力快要耗尽,下来冥想休息的时候,突然留意到了天上被云彩遮住的月亮,顿时想到了花满楼讲过的故事,浑身僵了一下,被深紫色的“恐惧”情绪占据了心神。
陆点摘掉帽兜,露出自己光洁的额头,想了想还是把黑袍脱下,直接丢掉了。
还好他的黑袍里面穿的是白色衣服。
可是仔细想一想,还是好可怕。
陆点战战兢兢冥想地差不多,变成蝙蝠继续往回飞。
他飞的很快,比去燕北的时候节省了三分之一的时间,来到营地时天还没亮,陆点进了马车里,发现花满楼不在,直接去了花泽睿的帐子那边。
花泽睿的帐子就在马车旁边不远处,里面燃着温暖的蜡烛,两个同样温柔的公子相对而坐。
陆点进来之后,花泽睿和花满楼一起看向他。
花泽睿温声道:“你回来了,辛苦了。”
陆点没有回答他,直接来到了花满楼身边,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花满楼拍拍他:“你离开时正是白日,让我担心了很久。怎么明知自己无法接触阳光,还要委屈自己答应他人的请求?”
花泽睿听出这句话是在指责自己,微笑着没有说话。
陆点也没有说话。
他总不能说自己和花泽睿达成了交易,花泽睿答应帮我刷你的爱情值。
“身上不舒服吗?”花满楼忧心道。
“没有。”陆点对花满楼的担心,还有独自走夜路的恐惧,都在渐渐消退,“就是想你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你今日没怎么休息,困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