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才注意到,那尊观音像上正盘着一条似人非人的东西。
那下半身是一条深青色的蛇尾,扭曲的盘在观音像上,鳞片也微微翻起。
而上半身倒是人的肤色、人的模样,却又像是柔弱无骨似的同下半身一样绕着观音盘着,身上的骨头因扭曲的姿势根根往外翻着,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腹部隆得高高的,像即将临盆的产妇,那可光洁的脑袋圆溜溜的,一双竖着的瞳孔在黑夜中发着诡异的光。
“卧槽?!”那小将吓得往后退了一半步,接着再次挡在了阮陶等人身前举着刀将他们护在身后。
下一秒,那和尚再次跌坐在了地上,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东西,像是灵魂都被抽空了,仅仅是肉.体惯性的发出疑问:“这、这是什么……”
“你的师爷啊。”阮陶冷冷的看着盘在观音像上的妖孽,“怎么?不认识了?”
那和尚张大着嘴、瞪着眼嘴里想要发出声音却最终失败了,只能发出咳痰般挣扎的声音。
“小美,给这位师父一脚!”阮陶紧握着手中的佛尘,对身边的杜子美说道。
“哈?”杜子美不解其意。
“踹他一脚!不然人得被刺激疯了!”阮陶忙道。
“好嘞!”说罢,杜子美一脚朝着那和尚踹过去,那和尚被踹出两步远,随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杜子美以为自己将人踹出问题了,赶紧上前准备将人扶起来查看时,只见那和尚匍匐在低上嘴里发出类似于低吼的压抑的哭声。
都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了,此时却哭得撕心裂肺,甚至不如一个孩子。
“师爷……师爷……师爷……”
杜子美动作一愣,随后看向了观音像上盘着的明显非人的东西叹了口气,安慰的拍了拍的和尚的肩。
“为什么不跑?还是说是在等着我来?”阮陶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将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他定定的看着已经是非人之态的静尘和尚。
说起来,这静尘和尚此时虽说没有昨日古小姐那般恐怖,却足够让人产生生理上的恶心,并且他能力可要比他炼制出来的古小姐以及其腹中的阴胎要强大得多!
面前这个可不是那些枉死之人、由人化作的厉鬼。
面前的东西是真正意义上由畜生修炼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修成人形的€€€€妖物。
估摸着这玩意出生的时候,阮陶家祖宗都还不知道在何处尿裤子呢!
但是阮陶面对他却丝毫没有昨日面对古小姐那般恐惧。
倒不是说阮陶有信心打得过着东西,而是他单纯的只是怕鬼,不怎么怕妖怪而已!
“你还真有胆子来!”静尘和尚说话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带着让人刻骨的寒意。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阮陶挥了挥手中的佛尘道。
“小东西,你觉得你有本事弄死我吗?”盘在观音像上的静尘和尚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脖子跟着盘绕、弯曲,像是一只巨型的蜗牛。
“没有。”阮陶一边顺着手中的拂尘,一边干脆的回答。
闻言,一旁的小将直接傻眼了:“我们不是来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的吗?!”
“你觉得这玩意儿是我能除的了的吗?咱们仨的年龄加起来估计还不够人家年龄的零头!”阮陶用佛尘指着面前的静尘和尚说道。
“那、那咱们来这儿做什么?送死吗?”小将十分不理解。
“虽说打不过,但总能伤它几分。”阮陶握紧了手中的佛尘,“他们这种东西若是受了伤可不像咱们似的躺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这一道细小的划痕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道行呢!”
“虽说打不死,伤它几十年修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这次来寻它主要是不知道它手上究竟有多少厉鬼、多少尸伥。”
“但是只要伤了他,散了他的修为,他吐在厉鬼身上遮掩鬼气的妖气就会随之散去,如此一来厉鬼没了妖气的遮掩,必然会被阴差发现,便不用咱们在上郡满城瞎找了。”
“最好伤它个一百年的修为,让它回山里再好好修炼一百年,待一百年后咱们都死了,让它去找咱们孙子报仇去!”阮陶低声解释道。
“那万一……它杀了咱们孙子怎么办?”小将问道。
阮陶理所应当道:“我好龙阳,不会有孙子。”
“那我孙子该如何是好?”小将有些急了。
阮陶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那时你已经死了呀,与你无关。”
小将:“……”
他有些难以言喻的看了杜子美一眼,这人……真的靠谱吗?
杜子美耸了耸肩,表示既来之则安之。
随后他转了转自己手里的烧火棍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你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小东西?”静尘和尚再次扭了扭自己的身体,他高高隆起的腹部看上去十分不方便。
他的眸子微微转了转,随后轻声笑了笑:“千算万算没算到还能有你这么个小东西冒出来!那人还说自己算无遗策,呵!”
“那人?怎么与你相伴的那只狐狸?”阮陶道,“贺家人不管做错了什么,好歹供奉了你们这么多年,何必非要这般赶尽杀绝?€€€€柳洮。”
“贺家?”如今成了静尘和尚的柳洮闻言哈哈哈大笑,他的笑声中还夹杂的巨大欢快的“嘶嘶”声,伴随着他扭动的身躯,此时的他彻头彻尾的就是一条见到猎物自动送上门来的兴奋的巨蟒。
年轻人总是自以为是得很,又或者说凡人的世界太小了,说来说去也就是家长里短的那些事儿!
他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分叉的舌头一吐一吐的:“贺家!哈哈哈哈哈!小娃娃,你以为……啊!嘶!”
谁知,他笑到一半,阮陶突然对他发动了攻击,一颗闪着金光的蜜蜡珠子瞬间朝他飞了过来。
这出乎意料的一击他虽说堪堪多了过去,但最终还是划伤了他一枚鳞片。
“嘿!不知这里是多少年?总得掉了有三年的修为吧?”阮陶笑着。
“嘶€€€€!”
静尘和尚嘴里发出“嘶嘶”的警告声,盘绕着鎏金泥塑观音立起身子,一双竖着的瞳孔看阮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怒了!
“他急了!”阮陶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紧握着手中的佛尘,警惕的看着面前发怒的静尘和尚,或者说是蛇妖柳洮。
“阮先生,不等它把话说完吗?”小将不解道。
“面对坏人,没那必要听他说任何话,干就完了!”
“可是,若事不听不就不知道前因后果了吗?”小将明显是年纪小,社会于生活经验都不足,也确实当真不怕这妖怪,这个时候还不忘刨根问底。
“不管前因如何,此时它害了人的性命、伤了无辜之人它就该死!它没了古小姐腹中的阴胎、丁夫人是身后的恶鬼就都没什么可怕的了!咱们是来捉妖的,不是来听故事的!”
“小子给你一句忠告,永远不要给你对手说话的机会!打架的时候记得话不要多,否则容易活不长。”阮陶耐心的传授着自己多活了这么两年的经验。
“那你刚刚还和它说那么多?”杜子美瞥过头。
“这不是为了吸引它的注意力,方便伤它吗?”阮陶解释。
静尘和尚更加恼怒了,他嘴里发着属于蛇类的嘶嘶怒吼,随后一尾巴朝着阮陶等人扫过来。
那条蛇尾足足有成年男子的腰粗,扫过来的风都足以让人站不稳。
见状,阮陶几人灵活的躲避开来,然而此时那个中年和尚还依旧趴在地上嚎哭着一动不动。
阮陶连忙扑到他身上带着人滚了一圈儿,随后将人往后一推:“快回去!”
谁知,那中年和尚却不肯走。
被阮陶这么一提溜,他像是突然从清醒过来了。
他不仅不逃,反而朝着静水和尚的方向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静尘和尚的面前,哀嚎着:“师爷!师爷!您这是怎么了?师爷€€€€!”
“妈的!怎么每次在危机关头都要遇到傻子!”见状阮陶怒道。
而静尘和尚此时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弟子:“云无,你不该来。”
“师爷€€€€!”云无和尚哭着,“为什么……为什么您变成这样了?您告诉我……我不信您是妖怪……您济世救民、宣扬佛法,您怎么可能是妖怪呢?师爷……”
“您还记得您教我们的吗?出家人一心向善、一心为佛、为民便是为佛,佛自在人心……那年,上郡闹饥荒,您将寺里所有的粮食、香火钱都散了出去,咱们自己吃树皮……还有、还有小师弟,他就是那时候您在山门外捡回来的……您忘了吗……”
摇曳的竹林将地上的月影打得稀碎,静尘和尚几默默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徒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阮陶眼疾手快的扔了两颗蜜蜡珠子过去!
一颗嵌在了观音像上,另一颗直接弹掉了静尘和尚蛇尾处的一枚鳞片!
“最少十年!”阮陶说道。
静尘和尚彻底被激怒了,他也没心思再和这几个小屁孩儿玩闹了,只见他仰天长啸一声。
瞬间,竹林内黑烟弥漫,铺天盖地的黑色浓烟这天蔽月带着令人刺骨的湿冷之意,仿佛是从地府奈何桥畔升起的阴雾。
黑烟过之处一切都被腐蚀殆尽。
竹林、杂草、野花、砖石……众多东西在黑烟下全部化作了腥臭不堪的污水。
一切都像是一场幻境一般,四周高耸的竹子瞬间化作了水,而竹林外的却不是天和月亮,依旧是铺天盖地、令人冷得刺骨的黑烟。
“我的天……”杜子美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与昨日古小姐腹中的阴胎搞出的那飞沙走石的场景完全不同。
杜子美紧紧的拽着手里的烧火棍,四周都是黑烟连逃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逃。
见状,阮陶眼疾手快的将兜里的折成了三角包形状的黄符塞进了杜子美、小将与云无和尚嘴里。
随后,警告道:“嚼碎了,吞下去!”
杜子美与小将倒是听话的嚼碎了吞,吃纸的味道可不好受,而且这符纸莫名的有股药味儿。
“这是什么?!”杜子美问道。
“包了雄黄的符!专去蛇虫!”阮陶回答道。
“这烟!”
“放心!吞下去后,这烟最多让人疼一点儿!没有大碍!”阮陶答道。
“一会儿我冲上去与他正面刚,你们就在这儿站着打它!见我打不过了,你们就赶紧跑!”说罢,阮陶摘下了腰间装蜜蜡珠子的荷包,扔给了杜子美。
“那、那你怎么办?”那小将担心道。
“放心!我比你们都跑得快。”
说罢,阮陶提着手中的佛尘就冲了上去。
其实他根本没有实际捉妖的经验,有的只是一些书上与师父教的理论知识。
不过,他想着昨日对付古小姐可以、对付贺夫人也轻而易举,方才与柳洮的那两次小小的交锋都是他站了上风,或许他对付着妖怪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吃力。
只见他将手中的佛尘一挥,按照记忆中师父教的那样念咒结印将气都集中在手中的拂尘上,随后大喝一声:“去!”
只见一道金光朝着静尘和尚的面门扑去,静尘和尚扭动着身子灵活一躲避开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