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美慌不择乱的抱住了长公子, 一阵心惊胆战生怕阮陶将长公子给摔了。
他有些嗔怪的瞪了阮陶一眼,这人还真是没轻没重的, 长公子是可以被这样扔来扔去的吗?万一摔了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季珍一向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但今晚这么一出看的他当真心惊肉跳!
他怎么可以……怎可……怎么如此亵渎公子?
阮陶挑起扶苏下巴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连忙摇头将其甩去,真是多想一秒都是罪过!也不怕公子醒后找他算账?
阮陶这时也觉得自己方才调戏扶苏的行为不太妥当, 但也这也不能全怪他。
他也是被赵高气得不行, 他这人一生气就容易冲动,一冲动做事儿就容易不过脑子。
他悻悻的看了杜子美怀中的扶苏一眼,随后长舒了一口气, 转头与王莽对视以秒, 后者长冲他点了点头。
得了!他这么跑龙套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人家天选之子的事情了,他也不必在此瞎掺和。
“长公子确实在我手中丢的不假, 如今给你们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了。行了!这儿没小的什么事儿了, 诸位大人自便, 小的回去睡觉了。”说罢, 他抬头看了看微熹的天色,补了一句,“若还有什么,最好午后再来找我,谢谢。”
说罢,他冲着子贡使了个眼色,子贡会意默默跟着阮陶一块儿往回走。
见二人这般大摇大摆的要走,赵高气得声音都变了:“大胆!你……”
这时,阮籍与嵇康站了出来,二人拱手道:“籍本就是来走亲戚的,如今亲戚走了,籍既然也不就不多留了,各位大人,再会。”
说罢,他与嵇康二人一块儿跟在了阮陶身后顺着这条田间小路朝着东城门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众人大眼瞪小眼。
孔明率先做出反应:“还补赶紧护送公子回府?!”
“怎么?方才阮陶与妖孽混在一起,在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此为铁证!长公子在他手上昏迷不醒,诸葛大人准备这么轻松的将人放走?”赵高依旧步步紧逼,“不得不让咱家怀疑,几位大人与阮季珍是否有结党之嫌,共同谋害公子!”
只听应当孔明淡淡的驳了他一句,孔明说话向来是以四两拨千斤,淡淡的一句话便怼的赵高一言不发。
闻言,还没走远的阮陶转身朝着赵高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有些不解的问子贡:“我不曾得罪过这位赵公公,为何他一副非要弄死我的模样?”
“长公子出事,定是要报回京里的。”子贡拉着他的袖子道,“他是被陛下特地派来看顾长公子饮食起居,照顾长公子安危的,长公子出事他第一个拖不了干系,他自然要拉一个垫背的。”
“是吗?”阮陶道。
他回头朝着赵高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时他发现站在人群中的那个头戴帷帽的人头正死死的盯着他,虽说对方的脸隐在帷幔之下,但那□□裸的眼神却让阮陶无法忽略。
他微微蹙了蹙眉:“那人是谁?”
子贡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哦,跟着来的卓灵阁中的一个修士。他倒是个有真本事的,就是他探出你们在这儿的,也是他领着一众方士画符,将我们送到了这处。”
闻言,阮陶有些诧异:“这么有本事?”
他当时乃是动了胡嫦的妖力方才晓得长公子的位置,这人自身修为有这么高吗?
“虽说,你一直说卓灵阁中的方士都是一群草包,但当真有本事的人也并非没有。若都是一群草包,陛下也不会养他们到如今。”子贡回答道。
阮陶微微颔首觉得有理:“只是他为何大半夜还要带着帷帽?难道还能是因为长得丑不敢见人?”
子贡:“这……”
“卓灵阁中的方士都是一群奇技淫巧之徒,各自有各自的忌讳与习惯,越有本事的怪癖越多。像京中那群人戴恶鬼面具的有之、穿着女裙的有之、甚至不穿下裳都有,故而这夜间戴帷帽不足为奇。”阮籍接话道。
阮陶知道方才他与嵇康一直跟在身后,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现在也确实困得慌,脑子里想不了这些亲亲戚戚的,二来他打小跟着奶奶与师父生活,家里也没其他亲戚走动,像这种千里认亲的场面他实在应付不来。
方才阮籍与嵇康跟上来之时,阮陶考虑不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打招呼?之后两人是该抱头痛哭、还是该执手相看泪眼,再无语凝噎?
但他又不知这俩人谁是他堂哥阮籍、哪个又是嵇康,到时候哭到一半认错人了岂不是很尴尬?
若是先问,再突然嚎哭岂不是很假?
再说,他父亲母亲乃是私奔,换句话说他便是“野合”之子,保不准人家来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自己先嚎上了到时候人家一脸冷漠,更尴尬!
因此,在阮陶发现两人只是默默的跟了上来,并没有要自我介绍或者来个千里认亲与阮陶双双泪洒城东门时便也装作啥也不知道。
不过,这时人家既然说话了,他自然也不能视而不见。
于是阮陶装模作样的向对方行了个礼,道:“多谢大人解惑。”
随后,他看向子贡:“不知这二位大人是?”
子贡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这小子是越来越熟练了。
他刚想开口,只听阮籍自己道:“在下阮籍,字嗣宗。家父与令尊乃是嫡亲的兄弟,所以这声大人我当不起,你该唤我一声堂哥。”
“在下嵇康,字叔夜。”嵇康淡淡道。
阮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这……现在该哭了吗?
但是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要与他爆头痛哭的意思,他现在哭会不会太突兀了?
阮陶心里不禁咬牙,他一个跑龙套的怎么支线剧情还这么多?
最后,他愣了半晌,尴尬的笑了笑,冲着面前的两人拱了拱手:“阮陶,字季珍,这……”
实在不知道该说点儿啥好,他默默的踹了在一旁看戏的子贡一脚。
子贡连忙打圆场:“今夜也是够折腾的,大家都累了。尤其是季珍,这几日被关在牢中受了不少苦,比如咱们先回去在休息休息明日再从长计议如何?”
“如此也好。”阮籍伸手拍了拍阮陶的肩,道,“幸苦了。”
阮陶笑了笑,松了口气,还好暂时不需要矫情下去。
他瞥了那边围着扶苏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只见李太白将人从杜子美身上接了过来,赵高连忙凑了上去在扶苏身上上下摸索了一番,估计是在看人有没有什么地方伤到了。
扶苏双目紧闭,正所谓灯下看美人,暖黄的灯光下这绝世无双的长公子愈发的倾世绝代。
阮陶心里一动,想到方才自己的孟浪之举,那双柔软的薄唇就在咫尺,再近一点点便能捕捉到。
想什么呢!卧槽!
阮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这时,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方才胡嫦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胡嫦说小公子这一劫还没过,也不知是怎么个没过法。
他记得扶苏是死在上郡的,但那是始皇帝去世后赵高与胡亥、李斯等人篡改遗诏,逼其自尽的。
这一劫虽说险,应当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吧?
思及此处,阮陶悬着的一颗心也稍微放了下来。
这世上除了生死,不过都是小事。
“我们回去吧。”阮陶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白纸剪做的马车,以及一张黄符并好几个纸人。
他轻轻吹了一口气,青绿色的火焰点燃了黄符与马车并那几个纸人。
下一秒,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并几个童子轿夫出现在了路上。
“嚯!”阮籍惊叹。
嵇康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你还真是观音转世?”阮籍十分不见外的搂过阮陶的肩膀,必方才亲热多了。
见对方不矫情,阮陶自然也随意了不少,他笑道:“咱们先上去吧。”
“你这本事现在是越来越大了,感觉都快能撒豆成兵了。”子贡赞道。
“什么呀!不过是借了胡嫦之力,这车纸做的,三刻钟后便烧了。”阮陶解释道。
四人在上了马车,纸童子上了马,御马进城去了。
“纸人?”头戴帷帽的方士微微偏了偏头。
剪纸不错,只是花里胡哨的终究不是正道,可惜了那只狐狸近千年的妖力。
赵高自然也看见了,他怒道:“妖术!妖术!”
“轻声些,长公子还睡着。”孔明轻声道,“现如今将长公子送回去才是正经,还是说在赵公公心中外人比长公子的安危还重要?”
赵高轻声笑道:“诸葛大人是当真喜欢阮季珍。”
“我只关心长公子,不比赵公公除了长公子对什么都上心。”孔明神色未变。
“行了!先回去,一切等长公子醒了再从长计议。”王莽开口道。
“是!”卓灵阁众人道。
说着,众人便掉头准备往回走。
见状,李太白呵斥道:“怎么?打算走回去?方才是怎么来的?公子如今昏迷不醒,哪里能经得起这般颠簸?”
“这……”
卓灵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他们本身的修为有限,大多都过了而立之年,体力自然是与阮陶这种快将弱冠的少年人比不得。
方才能画符来此体力已经快透支的差不多了,如今再来一次这老胳膊、老腿的感觉有些受不住。
“诸位仙家方才的手段呢?总不至于自己走路的时候便可用上,护送公子之时便不灵了吧?”李太白道。
卓灵阁众人心里气得不行,但是一时间确实没有任何反驳理由。
这时,那个头戴帷帽的修士上前一步道:“交给我吧。”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包成三角包的黄符,轻轻一抖,那看似包得紧紧的黄符就这么被抖开了,露出了蜷缩在符中的一只朱红色的小虫。
那虫微微抖了抖自己的翅膀飞了起来围着众人画圈,观之与路边草丛中的萤虫没什么差别,不过它身上发的是朱红色的光。
王莽挑了挑眉,似不经意的走到了那人的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的听到的声音开口道:“别太过火。”
头戴帷帽的修士轻笑了一声,随后一阵微风吹过,众人就这么消失在了那小虫画出的圈里。
夜风吹得四周的草叶簌簌作响,一只萤火虫自腐草堆中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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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衙门牢中的郎官老赵熬了一宿,总算熬到了天亮换班的时候。
他脱了一身差役的服饰,在衙门门口吃了一碗馄饨又买了几张热腾腾的胡麻饼揣在怀中,迎着蒙蒙亮的天色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里走。
刚走到南门外,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老赵?回家呢?”
他回头一瞧,身后的人一身麻木圆领袍,头上裹着幞头,原是邻居家的刘老幺。
刘老幺乃是上郡南门外临淮县定溯亭亭长,年纪不小了人却挺混的,不过命却不错。
亭长的官位虽说不大,但好歹也算是个当官的,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虽说娶妻娶得晚却得了个大户人家出生的老婆,既漂亮又贤惠让人看着着实眼热。
可他偏偏依旧混,成日里不着家。
不过,老刘这人混归混,人却不错,挺讲义气,平时对他们这些乡里乡也十分照顾,因此老赵与他算得上是多年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