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取下腰间的折扇轻轻晃着:“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最近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你又不是不知道,上郡的局势你不清楚?其中定然也没少你的手笔,如今国师又来了,他今日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在了眼里,我不走留下来干什么?给你们当炮灰吗?”阮陶自己端着茶盏呷了一口。
随后,他又补了一句:“我又不像你,乃是天命之子,得天道庇佑,怎么做都是赢。我一朝棋错,这条命说不定就没了。我一个人死了也就罢了,偏偏我背后还有一个阮家,若是因为我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闻言,王莽愣了愣,随后摇着扇子道:“天命之子?你搞错了,我从来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天命之子该是你才对!”
“你开什么玩笑?”阮陶道,随后他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对王莽道,“你看我俩的差距。你穿越在钟鸣鼎食之家,才及弱冠便封侯拜相。我呢?穿越在一个父母双亡、身无分文的小傻子身上,没有得到天道的任何眷顾。”
“虽说手上有门手艺,但办事的时候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我还天命之子呢?你欺负我没看过原著啊?”
阮陶说得也确实在理,不过……
王莽道:“你一直以为我是天命之子?”
“你不是还能是谁?那个同咱俩长得像的疯子?”阮陶调侃道。
他知道这些事情王莽也清楚,狐狸既然在赵府,就不可能瞒得过他。
“我坚信是你,哪怕不是你也不会是我。”王莽道。
“为何?”这话阮陶就听不明白了。
“啪!”的一声,王莽收起了自己的扇子。
他的神色严肃了起来,他轻垂眼帘,沉默片刻,最终抬眼看向阮陶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没同你说。”
“何事?”见他突然这般严肃,阮陶也跟着正经了起来。
“其实,我一共穿越了两次。”
“嗯?”阮陶瞪大了双眼。
残阳映照在红袍之上,面前的人宛如裹了一件血衣倒也衬得他的脸越发的莹白、头发越发青黑。
只听他喃喃道:“第一次,我穿越回了东汉末年,成为了皇帝。”
阮陶:“????!!!”
“所以,其实我对你来说,对这个世界来说,与公子扶苏、李白杜甫他们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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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天命之子2
“我四十万大军啊!!只因一颗流星就被一万草寇给灭了!我如何甘心呢……你说, 我如何甘心呢……”王莽仰头饮下杯中酒,嚎哭道。
皓月悬空,漫天星辰垂于旷野之上。
只因王莽与阮陶相谈得太久了些, 加上天色已晚于是子贡、阮籍命众人就地扎营,今晚就在此将就一晚。
听着那头王莽的哭声, 这边儿同阮籍、嵇康围坐在一处火堆前的子贡好奇道:“说是只说几句话,怎么还连带着哭起来了?耽搁咱们赶路。”
“他们这是说什么呢?”阮籍一样好奇的不住朝着阮陶、王莽的方向张望。
只因阮陶说了不让任何人过去, 谁过去他就和谁翻脸, 他们想着阮陶与王相是有好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在里头的, 故而也就让他们多说一会儿。
谁料这两人一说, 说了大半夜。
方才嵇康想着在如今深秋时节,在这荒郊野外的风大, 阮陶年纪小怕被风扑着冻坏了他, 于是送了壶烫好的羊羔酒过去。
谁料,这两人吃了酒以后,也不知是不是醉意上来了, 开始又哭又笑的, 嘴里说的都是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叔夜你方才送酒过去,可听见了什么?”子贡面前正在翻烤着鹿肉的嵇康道。
“听是听见了,只是完全听不懂。”嵇康看着手中的肉快熟了, 朝上面撒了些盐和子贡带来的胡椒。
看着手中的胡椒他愣了一秒, 随后道:“我听着不像是官话, 倒是有点儿像大食国的话。”
“大食国的话?”子贡好奇道,“怎么两人还说起胡语了?王相说的?”
嵇康点了点头。
“咱们家陶哥儿实在成都长大、来上郡不过半年, 能听懂胡语?”阮籍道。
“自然听不懂。”子贡回答, “咱们前院的当铺也有不少胡客光临, 上回当铺的伙计老婆突然生了, 正巧季珍在那儿,伙计见他好说话便拉着他帮自己顶班儿,谁料就来了个龟兹的客人,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差点儿没因误会打起来。他哪里懂什么胡语?”
“那他俩为何又哭又笑的聊得那般开心?”嵇康道。
“这……”子贡一时无言。
三人朝着阮陶二人的方向看去。
月色从枯树枝头泻下,王莽因自己上上辈子落败的凄惨痛哭流涕。
他一边拍自己的大腿,一边哭着摇头道:“天命……你明白吗?这便是天命!”
接着,他又灌了自己一盅酒,摸了一把脸稍稍冷静道:“故而,这一回我决定顺天命而行。所以我主动找到国师,帮他创建卓灵阁,为的就是抱紧天命之子的大腿给自己留条活路。国师需要前朝的力量,我便在前朝住他,谁知……”
“谁知,竟然让我查出当年害我原身的便是他!而且之后我好几次差点而丧命,可谓是动魄惊心,竟也都是他主使的!我当时也是心惊了,故而找了借口躲来了上郡。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也是吓了跳。”
“那时我便暗自怀疑自己找错人了,你才该是那个天命之人,现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加起来,我便更加确定了。”王莽的眼睛湿漉漉的月色下衬得姿容更加绝色。
他俩确实长得像极了!如今王莽发髻微松垂下几缕青丝在双颊、脸又因喝酒喝得薄红,眼睛湿湿的看上去少了几分平日里属于成年人的棱角,多了几分少年气看着便与阮陶更像了。
像来再过两年,阮陶再长大些他俩看着估计就得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了。
“这怎么能确定我便是天命之子呢?”阮陶依旧没能理清王莽的逻辑,“你总不能因为他要杀你,而我同你交好就理所应当的觉得我是天命之人吧?”
“你上辈子以穿越者之身试图篡改原有的历史进程,故而受到了天罚,天道给了你一个秀儿和一颗流星。现如今咱俩都是穿越来的,国师则是在这里当了几十年的国师了!”阮陶也觉得心里没底得狠。
国师修为很明显在自己之上,若他当真是天命之子,又当真想除掉自己和王莽,他们俩说不定今晚就能喝酒呛死!
“他是当了几十年的国师了,可是不是土生土长之人咱们谁也不知道啊。”王莽道,“最近的事情连起来我敢笃定他不是天命之人!”
“你如何就这般笃定?”
“因为他犯了和我同样的错误。”王莽的眼神冷了下来,“当年我知道刘秀乃是后来的光武帝,便想着杀了刘秀方可成事。故而,我杀了许多‘刘秀’。”
“然而天道岂能任我胡来?我也怪我历史学得不好,不知道光武帝的户籍,否则逮着户籍寻去说不定……”王莽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后又暗淡的下来,“想必到时候天道便会让他改了籍户,逆天而为终是不可行。”
阮陶见他依旧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安慰道:“你犯得最大的错误确实是文科没学好,不过不是没记住‘刘秀’的户籍信息,而是没记住一句话。”
“什么话?”王莽抬眸看向他。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阮陶道。
“你的政令也好、措施也罢,都是好的。出发点也都是为了百姓好,但你忽略了汉时咱们的经济粮食状况!你一步想直接跨两千年,你不扯到蛋,谁扯到蛋?”
“或许天道并不是因为你窜了汉家江山才要毁了你,而是你实在太过‘异想天开’。”阮陶抬手拍了拍王莽的肩膀,以示安慰。
面前火堆烧得“哔啵”响。
王莽看着跳动的火苗,叹了口气,他又灌了自己一杯酒,道:“不说我的事了,都是陈年往事,已经被钉死了现如今说了也没用。”
“我之所以说他犯了和我同样的错误,便是你没发现吗?他在像我当初追杀‘刘秀’那般,追杀我二人。”王莽眼神闪烁着光。
阮陶一愣。
只听王莽继续说道:“当年我知道的只是‘刘秀’这个名字,故而开始在全国追杀名为‘刘秀’的宗室子弟。或许他所知道的就是这样一张脸,所以才开始在天下搜寻长着这张脸的人。”
“或许你不知道,他要建立卓灵阁未陛下炼丹和平天下异事都是假,他要的就是在天下遍布眼线,你说他一个国师只要不出啥谋害圣上之事,他便永远都是国师,朝中再如何翻天覆地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要天下各处的眼线作甚?”
“你或许不知道,你家父母遇难的那个初春,他曾到青城山问道。”王莽的眼神像是一杯冷酒。
闻言,阮陶猛的抬头:“你说什么?!他去了青城山问道?”
王莽敛眸:“没过多久好好的都江堰便出了岔子。接着迎来了一场五十年难遇的大雨,岷江发了大水,你父母双双丧命,而你被人击中后脑成了痴儿。”
“你知道当年我是何处受了伤吗?”
阮陶不可置信的朝他看去,只见王莽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一根针插进了这具身体的脑白叶,他便傻了。”
听了这话,阮陶心里信了□□分了:“你的意思是他就是要杀掉所有长着这张脸的人?可是那个死而复生的疯子又怎么说?而且他重击我头部使我成了痴儿,后续却没有痛下杀手,你也是,他步步为营,倒像是只是想你疯,并非是想你死。”
“你也说了那个‘疯子’死而复生,那他便是死过一次了不是吗?和咱们一样。况且我不觉得他不是不想让咱们死,或许是天道不允,又或许他是怕直接杀了天命之人天道会有所察觉,故而让其痴傻这样也妨碍不了他了。”王莽揣测道。
“反正不管他试图如何,他定然不是天命之人便对了!你才是!”王莽笃定的拍了拍阮陶的手。
“就算他不是,又怎见得我就是了?”阮陶摊了摊手道,“人家刘秀有流星,我有什么?我这身半罐子水的本事还是我自己带来的,我可有一点点光环?”
“你怎么没有?”王莽伸手一件一件的替他数,“你看,这本是一部小说!一部有关‘聊斋’的小说,这里头妖鬼横行,你又恰恰懂异术!其次,你刚穿越来确实落魄,可你没光环你能直接就得子贡的命从而与他结成至交?”
“那可是子贡!如今天下第一儒商,孔门七十二弟子之一!就这么被你一个父母双亡、无家无业,即将去讨饭的小孩子遇见了,还成了至交从此衣食无忧,这难道不是天道对你的怜惜吗?”
“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好嘛!那就说你做牢。别人都是受尽苦楚,你倒好坐牢恰巧就与长公子遇见了!那是长公子!你知道京中多少子弟、姑娘走了无数的门路、塞了无数的银两也见不到长公子一面?被你这么一个乡间的小小庶民这么轻而易举的撞见了,还十分欣赏!你说这是巧合?”
“难道不是吗?”
“那你说说胡嫦!”王莽撸了撸自己的袖子,“卓灵阁中贪图虚名的草包甚多!但不乏有真本事一心钻研之人,与妖怪结缘的我也曾见过。但人家的那些妖怪差不多都是现在关在赵府里的那只狐狸的水平,化成了人形的都得当祖宗供着!”
“而你呢?直接就得了胡嫦这么一个现在有了八条尾巴的大狐狸!你告诉这也是巧合?”
“巧合多了,便是命运。这便是天命眷顾你。”王莽认真道。
“可是我也是外来客!我也并非书中人,怎么可能是受天命眷顾之人?”阮陶道。
王莽思忖了片刻,随后道:“有没有可能……你不是,但‘阮陶’是?”
这话让阮陶愣住了:“可……他要是的话,怎么可能有我呢?”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王莽又猛得灌了自己一口酒,这种事情清醒了说总觉得自己又疯了一次似的。
两双喝得通红的眸子双对,王莽道:“你看,当年我与刘秀便是一个试图改变天命,一个乃是天命之人,我中间杀了许多‘刘秀’,这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天道做出的抉择。”
“而现在就是€€€€国师试图改变天命,你是天命之人,我是被杀的‘刘秀’,‘王莽’该疯,这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做出的抉择。”
“但是,我并非这个世界之人,我是外来客!其实在天道眼里‘王莽’便已经疯了。”王莽从火堆旁抽出一根烧黑的小木棍,在地上用圆圈画着他们的关系。
见状,阮陶从他手中拿过木棍,也在地上画了起来:“那照你这么说,应该是国师试图改变天命,有一个天命之人没被他找到,我和你是被杀的‘刘秀’才对。”
阮陶抬眸严肃的看向面前的人:“你忘了,‘阮陶’也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