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把灰原哀在走廊转角后放下,从这里往前走,穿过一道门就能回到大厅。
松田阵平不想再回到大厅应付那么多人。
“你自己可以回去吧?”他不确定地问。
他印象里这个小女孩儿一直都是酷酷的小大人性格,完全不像个小孩子,非常靠谱,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么恐惧无助的表情。
虽然那个银发男人有些奇怪,给小女孩儿递糖果的行为语气也已经在犯罪边缘徘徊,但松田阵平敏锐的犯人雷达告诉自己他大概没有恶意。
不过女孩子有权对一切目的不明的行为感到恐惧。
想到刚刚小女孩儿是从休息室里走出的,松田阵平又补充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灰原哀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了,她摇摇头,“我的衣服被打湿了,所以去换了一件衣服。”
结果就不小心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
没有被灭口实在是幸运。
也许是因为那个酷似琴酒的男人只是把她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一旦他意识到不对,或者为了保险起见,大概就会马上要了她的命。
……为了博士的安全着想,也许她应该尽快换个地方住。
能保护她的人已经死去。
灰原哀忽然抬头看向松田阵平,后者愣了下€€€€她的目光实在太悲伤,让人无法在这样的目光下做出任何动作,发出任何声音。
“我恨你。”
她轻声说。
松田阵平茫然地眨眨眼,“这位小小姐,我有对你说什么很抱歉的话吗?”
哪怕是他比较混蛋的那段时间,他也不会对女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儿做什么过分的事,但是会不会说一些过分的话就不一定了。
灰原哀依然看着他。
“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既然每个人都这么厉害,为什么谁都保护不了,姐姐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死……”
被她用悲伤又控诉的目光望着的松田阵平缓缓半蹲下来,“你是说春?你们果然关系很好。”
“他对我来说,是像哥哥一样的存在。”茶发女孩陷入回忆,“那天他告诉我‘等明天醒来,就会一切如常’,但是我没有再等到他回来……我知道,他死了。就像鱼离开大海死在沙滩,这次,他不会回来了。”
慢慢的,就连那个时候得到的有关姐姐还活着的消息也跟着变得不真实,灰原哀不止一次地怀疑过,那是否是自己在巨大的悲伤与压力下为自己编织的谎言。
而事实上,她再一次失去了所有。
松田阵平想了想,把她再度抱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以灰原哀身体不适,他要带她去医院为理由通知了她的临时监护人毛利小五郎,随后将她带进了自己的车子。
那辆黑色马自达。
“这里不会有任何窃听设备存在。”春那时候特意帮他装过反窃听装置,松田阵平相信春为他配置的一定是最好的,除了他喜欢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刻下“H&M”的小印记。
松田阵平真不希望有人看到这些印记会误会他是在给H&M打广告。
“小小姐,你和春所在的那个黑衣组织有什么关系?”
灰原哀沉默。
松田阵平探究性地看着她,“虽然这么说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你真的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吗?”
两个人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车内没有开灯,仅有远处的一点路灯带来一丝朦胧光亮。
灰原哀觉得这样微弱的光正好,她可以看到对方的神色,也可以隐藏自己的表情。
“想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你一定知道。这是等价交换,非常公平。”
松田阵平想了想,“算了,我其实对那个也没什么兴趣,没必要一定要知道。”
灰原哀:“……”
给我有点求知欲。
她转变策略,“你既然知道那个组织名叫黑衣组织,应该也知道它是个非常危险的犯罪集团,作为一个警察,你难道不想知道和这个组织有关的情报吗?”她忍着气,“我只是想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死的?”
松田阵平沉默了下,“但是他不想让我知道。”
这次换灰原哀愣住了。
她看着身旁警官平静的脸庞。对方淡淡地说:“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可以不知道。”
“我想他没有告诉你……是不希望你为他伤心。”
“虽然混蛋得可以,但这家伙温柔的时候……也会让你无从招架。”
他天生就知道怎么玩弄人心。
“……算了,你送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灰原哀主动问起:“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她的声音很小,仿佛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想不想让对方听到,于是决定交给天意。
可惜,松田阵平的听力很好。
他嗯了声。
灰原哀吐出一口气。
被松田警官知道这种事,绝对是蓝橙酒的悲哀。作为组织曾经的一员,灰原哀很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他宠爱自己宠得没边,也不妨碍他对别人来说如同地狱。
他一定不希望松田警官恨他、讨厌他吧。
灰原哀觉得自己有必要再为他做点什么。
“你知道他是怎么加入组织,变成后来的模样的吗?”
松田阵平降低车速,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在研究所的长椅上睡着了。我靠近的时候,他在睡梦里模糊地喊了一个女性的名字€€€€他经常在梦里叫这个名字。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他女友的名字,后来才意识到,那大概是他的妹妹。”
“他的亲妹妹。他之所以对我很好也是因为他的妹妹,我或许有什么地方很像她,所以他有时候看着我,就会露出那种透过我看向别人的表情。”
“然而怀念,就意味着她不在了。”
“我在组织的时候,和很多人打听过他妹妹的事,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曾经有个妹妹。”
“……你是想说,那可能就是他加入那个组织的原因?”
因为巨大的家庭变故,他才会迈入黑暗,才会那么别扭的,又温柔又残忍,又热烈又冰冷。
然而故事究竟如何,已经随着那人的离开永远被葬在了海面以下。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原谅他做的那些错事。我知道像你们这样以正义为信仰……”
“我可没有这样。”松田阵平不在乎地反驳。
灰原哀听见了,她笑了下,“总之,我从某个侦探那里知道悲惨的过去不代表人可以背弃正义、肆意杀戮。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并不是疯子€€€€哪怕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
“他就算爱你,也不是一时兴起,或是某种进一步疯狂的征兆。他的大脑是理智的。”
“他的爱也是理智的。”
黑色马自达停在了阿笠博士家门口。
灰原哀吐了一口气,“……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跟你说这些。”
那家伙,连告白都要她操心吗?
“不,谢谢你跟我说这些。”黑衣警官笑了笑。
灰原哀看了看他,“我以为你会讨厌他……在发现真实的他是灰暗的、血腥的,像鲨鱼一样的存在时……”
松田阵平敏锐地察觉到茶发女孩背后隐藏的情绪,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就算是鲨鱼,海洋一样会允许它肆意地游向每一个它能到达的地方,你也是。”
下车前,灰原哀局促地抓了下衣角,她隐藏了这个小动作,依然维持着平静的语气,“我为我之前的态度感到抱歉,我知道这不怪你。”
“如果他自己想活下去,我确信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带走他。”
所以没有谁要为此负责。
是鲨鱼自己选择了搁浅,搁浅在他想要的沙滩上,哪怕被阳光晒死。
第104章 杀了我5
“boss, 真的要这么做吗?”黑风衣语气犹豫。
“当然!哥哥送了我一副新的墨镜,还有新的手表。”秋山奏抬起手腕给黑风衣看。
黑风衣欲言又止。
JILOISES挠挠头,“但是这跟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秋山奏哦了声, 做出一副“难道这很难理解吗”的表情,“我要给哥哥准备回礼啊。一定要最棒的回礼才配得上哥哥!”
银发男人雀跃地打了个响指, 头顶的呆毛也跟着一晃。
“所以, ”黑风衣面无表情地问:“这跟我们在这里偷偷摸摸装监控和窃听器有什么关系?”
秋山奏竖起一根食指认真解释:“我总要了解哥哥的生活才能为他准备最合适的礼物。”
黑风衣继续面无表情, “您还不够了解吗?”
秋山奏微笑, “不够。”
一开始在琴酒的公寓装窃听器和监控被发现,还打断了对方美好夜生活之后, 秋山奏答应过琴酒不会再在他的公寓内部装这些东西。
不过琴酒默认了弟弟可以在走廊装。
其实本来秋山奏是不打算听话的,他建议自己可以和琴酒互相在对方的住所装监控, 这样哥哥也可以继续随时掌控他的生活。
当然,这只是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阴谋。
秋山奏以为琴酒会很乐意接受这个提议,结果琴酒猛抽了一口烟,然后沉默了很久,“……让我考虑一下。”
后来两人就采取了折中的办法。
不过秋山奏认为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深爱哥哥的黑泽瞬怎么能忍受一天中居然会存在很大一部分时间是看不到哥哥的?
能忍受哪怕一秒的分离都不能算真爱!
……等等,这样真的不会变态到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