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这种抱歉的目光才让我感到压力了。
牙白,这种类型不就是对雨子特攻吗?公安,太阴险了。
“不是,”雨子奏叹了口气,身子软倒在沙发上,“随你吧。”
和他哥哥的个性真是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诸伏高明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弟弟依然活着?
秋山奏不由自主又想到自己的妹妹。
他时常会压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去想她。世事无常,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回到她身边,又会在什么时候回到她身边。
也许他永远不能回去,也许等他回去时,她已经垂垂老矣。
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妹妹可能会一个人走过漫长岁月,孤独成长€€€€一想到这点,秋山奏就难受。
他肯定不是个合格的哥哥。
“雨子小姐,我帮你在浴缸里放好了热水,拖鞋在浴室门口,床头点了安神熏香,你试试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如果觉得不舒服,我再帮你换。我会在隔壁开一个房间,有事情的话……雨子小姐?”
诸伏景光注意到雨子的不对劲儿。黑发女人背朝外躺在沙发上,柔顺的黑发沿着肩膀分为两缕,在身前身后垂落。房间里的吊灯已经灭了,只有几盏高低错落的夜灯亮着淡淡的黄色暖光。
黑色的影子安静地横卧在暖光中,仿佛连呼吸也消失不见,如同一只蝴蝶在河岸收拢了翅膀。
诸伏景光放轻声音靠近她,依然惊动了这只蝴蝶。
她没有回头,闷闷地说:“我知道了,谢谢。”
诸伏景光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很晚了,你去睡吧。”
雨子奏依然没有回头看他。他盯着落到指尖的灯光,慢慢计算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已经很久了,但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自己离开妹妹的时间,远比这个更久。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连妹妹的样貌都记不清了?
总不会……连妹妹都是被自己臆想出的吧?
秋山奏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指尖都在发麻。
这时候房间里忽然响起吉他声,淡淡流淌的音乐仿佛连绵青山,又像细细雨丝,流水绕过青山,倦鸟归于旧巢。
雨子奏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然后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
哪怕面貌已经模糊,那些相处的记忆和温暖的感觉依然烙印在灵魂深处,又怎么可能是一种臆想?
她撑着沙发坐起来。
诸伏景光不知从哪里借来了把吉他,坐在一把木头高椅上轻轻弹奏€€€€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们不必担心打扰旁人休息。
不过有必要解释一下,虽然这里会提供带床的房间,但那种服务是禁止的。
波本也会弹吉他,雨子奏记得他曾说过是和好友学的。大概就是指诸伏景光。不过似乎还是师父的技术更高超。
一曲终了,余音在墙壁间转了几转,雨子奏才开口:“谢谢,我心情好多了。”
“那就好,”诸伏景光微笑着说:“我小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弹吉他。音乐确实是最好的放松药剂。”
他没有问雨子为什么心情不好,“热水快凉了,去泡个澡,早些休息。祝你好梦。”
雨子奏倚在沙发头上,看着诸伏景光收起吉他。暖光将他骨节分明的手蒙上一层朦胧光影,他慢慢把吉他收进吉他包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他是不是对一只蚂蚁也这么温柔?
能活下来真好。
虽然一开始救他是为了补偿波本,不过现在看着他,会有种感觉:这么美好的人如果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不是太令人难过了吗?
真希望所有美好的人都能长命百岁。
黑发女人两只手臂搭在沙发侧沿,脑袋搁在手臂上,目光无意识地放在诸伏景光身上看了很久。
“我先走了,明天见。”
告别就告别,为什么还要脸红?
等诸伏景光把门关上,雨子奏不确定地看了眼室温,“15℃,这也不热呀……”
秋山奏以前听过一则来自兔子国的故事,叫什么螺姑娘,或许是海螺,也可能是河螺……这个姑娘为了报恩,每天晚上都会变成人形帮恩人整理家务、洗衣做饭。
雨子奏怀疑诸伏景光也是螺变的。
第二天一早,他便敲响了雨子奏的门来给她送早餐。
雨子奏懵懵地给他开了门,对方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三明治、德式烤肠、西班牙蛋饼、英式红茶、日式味增汤……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多准备了一些。”诸伏景光把餐盘放到餐桌上,将窗帘拉开。
天气预报是阴天,还有雨夹雪。此刻天空铺满厚重的阴云,几乎一丝光也透不出。不开灯的话,屋子里和晚上没有任何区别。
他站在窗边说:“今天天气会很冷要小心别感冒。”
以前秋山奏觉得波本管的多,真是冤枉他了。
诸伏景光先在餐桌旁坐下看了会儿报纸,等雨子奏洗漱完,两人一起吃了早饭。
早饭吃到一半时,窗外开始下雨,细细的雨丝夹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高楼大厦在窗户的雾气中模糊了轮廓,世界好像眨眼间变成了被乌云笼罩的、光怪陆离的怪物。
“要等雨停再离开吗?”诸伏景光问。
“只能这样了。”雨子奏叹了口气,“真是讨厌的雨。”
“是吗?我倒是很喜欢这场雨。”
雨子奏奇怪地看着他。
诸伏景光笑了下,用温柔的语气说:“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至……”他忽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遥控摆弄了一会儿,舒缓的钢琴曲在房间里缓缓流淌而出。“你如果觉得无聊€€€€”
黑发男人起身,挺拔的身子微弯,朝她伸出一只手,目光盈盈闪烁。“要一起跳支舞吗?我们可以慢慢等雨停。”
第129章 杀了我30
一个叫人完全拒绝不了的请求。
雨子奏把手搭在诸伏景光的手心, 顺着他的力道起身。钢琴曲湿漉漉地滴着水,诸伏景光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一只手虚放在她腰间,带着她轻轻挪动脚步。窗外阴云密布, 淅淅沥沥的音节从天幕坠落。
“这首曲子是月光的第一乐章, 还喜欢吗?”
雨子奏微微抬起头, 她要比诸伏景光矮一些, 这个距离,要抬起下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清透明亮的湛蓝猫眼。
“喜欢。”她补充道,“听上去有种坐在棺材里在月亮海中浮浮沉沉的感觉。”
诸伏景光:“……”
他哭笑不得,“为什么是坐在棺材里?”
“因为它是最接近死亡的意向。”诸伏景光依然没想明白这个逻辑, 就听黑发女人又说道, “躺在棺材里沉入海底, 这曾经是我最梦想的死法€€€€不过我后来意识到这样身体会变得很难看, 就不喜欢了。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诸伏景光的目光从她脸庞上划过,唇角勾出笑意,“无论怎样的死亡都不漂亮, 我想最好还是活着吧。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环抱着她的身体,随着音乐旋转到另一个方向。两人的舞步落到了房间柔软的地毯上。羊毛地毯的上方,华丽的巴洛克风吊灯被黑色框架支撑着。吊灯没有通电。
“我会把这句话当成对我美貌的夸赞。”雨子奏瞥了他一眼,“唔……虽然这本来就是实话。”
诸伏景光喉咙里闷出几声笑, 在女人淡淡看过来时, 生生忍住。
他解释道:“绝对不是嘲笑。”
只是因为感觉很可爱。
雨子奏无所谓地哼了声。这张照着川上富江捏的脸就是很漂亮, 而且拥有一种对异性特攻的魅力,虽然没有原版那么夸张, 但如果她有意想勾.引哪个男人, 几乎不可能失手。
他用备用体做过实验, 哪怕是他自己,面对雨子也会对她的美貌感到隐隐的心惊胆战。
单看容貌的话,秋山奏的所有马甲中九生春树是最漂亮的,没有之一。但雨子的魅力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或许可以称之为玄学。
正是出于她这种对异性特攻体质,秋山奏才特意用这个马甲搞外交,能给成功率加buff。
“雨子小姐,”月光曲进入尾声时,诸伏景光又找到了新话题,“你好像从没有说过你姓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从没想过。
秋山奏没给这个马甲设置任何背景故事,说她是人世间的一抹幽灵也不为过。但作为备用体来说,她似乎又和真实的人们产生的羁绊太多了,说不定哪天被世界意志注意到了就会将她抹杀。
€€,算了,抹杀就抹杀吧。反正他也不缺备用体。
“我没有姓氏。”
雨子奏没有继续解释她为什么没有姓氏。这种事解释得越多越容易出现破绽,不如说一个开头,相信聪明的诸伏景光的大脑会自动把后面的故事填充。
她看了眼沉思的诸伏景光,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用力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进了些许,“你问我这些,是公安的任务吗?”
那群怀疑主义者不可能不调查雨子的过去,但她的人生确确实实是一片空白,他们什么都不可能查到。
她明知故问:“那么亲爱的公安先生,你对我了解多少呢?”
她等着诸伏景光露出窘迫的神情,或许还会红一红脸,然后说:“抱歉,我除了你的名字外,对你一无所知。”€€€€她以为他会这样。不过雨子奏很快就发现她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了解诸伏景光这个人。
黑发男人并没有窘迫。音乐切到了下一首,是一首大提琴独奏,夏尔€€卡米尔€€圣€€桑的《天鹅》。他温和疏朗的声音便和天鹅们一起被湖水的淡淡波浪推向她。
“抱歉,”他确实用这两个字开头了,“和公安的任务无关,我自己也想更了解你€€€€如果你担心我会把这些上报给公安,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我就说公安真是太阴险了!
秋山奏的良心确实不多,但他这个人有个缺点是吃软不吃硬。诸伏景光如果步步紧逼,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但对方这么温柔又懂分寸,他就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目光看上去很期待,却依旧努力克制自己€€€€一看到这种姿态,拒绝都好像是罪人。
雨子奏放弃挣扎了,反正她也没有过往。对方一定要问,自己就胡诌几句应付应付。左右找不到证据,还不是天南海北任她编。
音乐声还在继续,雨子奏先停下脚步,“我累了,不跳了。”
窗外的雨小了许多,窗框里映照出的风景也变得清晰了,乌云正在散去。
“要离开吗?”
“不,”雨子奏摇摇头,看向他,“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在雨彻底停下之前,我允许你问我一些问题。”
诸伏景光的眼睛一亮。
雨子奏补充道:“但我不一定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