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开口的安室透渐渐放缓脚步, 直到两人越走越远, 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后,他重新回到书架旁边, 抽出了那本画册。
成年男人的视角比江户川柯南这个孩子高出很多,他在刚才靠近时轻易看见了月山朝里凝视着的那一页......
上面是一张照片和好几段加粗的文字。
不过月山朝里合书实在太快了, 他并没有看清上面写了什么,那寻人启事一样的排版,和月山朝里跟君度过于相像的面容让安室透很难不去在意。
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他迅速抽出那本画册来。
金发男人先呼出一口气来,只觉得拿起手上这本沉甸甸的画册好像比之前窃取情报还紧张些,一直等突突跳动着的心脏平缓下来,他才将画册翻到最尾页。
在看清画面的那一刻,安室透的瞳孔瞬间紧缩。
左边是一张已经有些褪色的照片,那时候的老照片不似现在清晰,照片中的男孩穿着衬衫和背带裤,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正对着镜头傻笑。
有些模糊的画面,漂亮的桃花眼在七岁孩子未长开的面部轮廓上显得有些女气,乍一看像一个留着短发的漂亮女孩,再仔细端详面部的轮廓才能找出独属于男性的英气来,嘴唇颜色比正常人更深。
他的身后是一丛丛盛开着的淡紫色花朵。
金发男人的视线短暂地在男孩脸上停留后,移向另一边。
[月山熠永 xxxx年12月3日生失踪时身穿白色连帽衫、黑色运动裤、背藏蓝色帆布书包 如有线索请发送邮件至xxxxxxxxxxx 必有重谢]
那个现在本已经三四十岁的男人,究竟被组织注射了哪种‘梦幻药物’,才会变成现在这种不老不死的模样。
这行正常印刷的字后,有一行手写的小字。
[我的孩子月山熠永,是神明送给我们的礼物,没有了他,也就再不会再有其他的画作。]
安室透合上画册。
他忽然想起景光很多年前在黑暗中小声诉说着的,被疼痛折磨到精神崩溃之际时,君度的那一声微不可闻的......
“......妈妈。”
。
“安室先生?”月山朝里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安室透行色匆匆地出来,金发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笑道,“抱歉抱歉,前面调查的时候随手把车钥匙放在现场了,刚才找了好久才找到。”
说罢,他还晃了晃手中的汽车钥匙,露出一个透着苦恼意味的可爱表情。
信你鬼话。
心里这样回应着,月山朝里面上却笑着直道没事,他抱着不愿意先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江户川柯南,等在车边的模样让安室透向他们俩走去时,忍不住升起一种奇怪的既视感。
停,住脑!
我看你最近真的是忙疯了,老想一些怪东西。
在心中对自己怪异的想法狠狠喊停,安室透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他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试图将这些东西甩出脑袋。
“我送你们去医院吧。”打开自己那辆白色马自达的车门,安室透让月山朝里抱着柯南坐在副驾驶后才绕到另一边去开车。
路上大多时候是并不尴尬的沉默,偶尔闲聊几句时江户川柯南都会大声加入话题,弄得两人哭笑不得,等到医院时已经差不多是晚餐时间,安室透提议自己去给大家买晚餐便当,让月山朝里带着小孩先上去。
这样的安排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很合理,月山朝里也不过多纠结,和对方简单告别和向飞鸟雾的病房走去。
“小兰,你都一下午没有喝水了。”铃木园子拿着盛满温水的水杯,从医院走廊的热水机那边回来,将它递向仍然坐在病床边的女孩,“至少润润嗓子嘛。”
“谢谢。”毛利兰小声道谢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喂...园子啊......”
“嗯?”
“你有没有感觉,小雾和我们都很不一样。”
“有吗?”被问及这个问题,铃木园子将视线投在病床上紧闭着眼睛的少年身上,凑过去细细打量,“嗯...发色不大一样。”
“不是这个啦,是感觉...就是感觉上的那种不一样。”因为自己手帕交的这番话,毛利兰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她在铃木园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后,轻拉过对方的手窝在自己手中,似乎想从对方那里汲取一点力量。
“就是那种感觉...好像他随时随地都会消失的那种感觉。”
闻言,铃木园子仔细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少年。
飞鸟雾皮肤很白,几乎没有血色,发色也是白的,被病床惨白的床单和被单包裹着,好像整个人都和这件病房融为一体了。
“因为小雾很白吧?”
“是吗......”
听着好友的话,毛利兰忽然回忆起不久前的一个画面,有着柔软白发的少年站在窗边,端详着入秋后金黄的树叶,风携着不知名的花香从窗间融进来,吹起了飞鸟雾的发梢,她当时忽然傻傻地想到......
他是不是也会像那阵风一样,忽然就消失了。
“......他好像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打转,永远和真实的世界隔着一层玻璃。”毛利兰轻声道,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坦露对飞鸟雾的感觉,“你说,他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像老的黑白电影里面那样吗?”
他眼中的世界,眼中的我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铃木园子也沉默起来,她让对方将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忽然想起自己很早以前的一个想法,开口道,“小兰啊,我想......”
。
月山朝里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在床边坐着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
“小兰,园子。”
他招呼着伸手,一左一右将两瓶在医院楼下买的易拉罐装红豆汤贴在女孩们的侧脸上。
“红豆汤!”铃木园子接过后立马打开仰头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直涌向胃部,一口气喝掉了小半罐,她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后笑道,“活过来了,谢谢朝里哥哥€€€€”
“谢谢......”另一个女孩眉眼都染着淡淡的担忧,她将那罐红豆汤拿起来,拉开拉环后却只是浅尝了一口,“......小雾还没有醒,都一下午了。”
“大概是因为吃了安眠药吧?”月山朝里在另一侧坐下,将手覆在少年的额头上,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白色的发梢,“药效没有这么快就过去,估计要到晚上才能醒,在这里守了一下午,辛苦你们了。”
“没关系,我......”毛利兰猛然站起来,拍向自己的脑袋,“糟了€€€€忘记给爸爸做饭了!”
本来为了迎接月山朝里回来,大家约了晚餐,她要提前给在侦探事务所的毛利小五郎准备晚饭后再去,没想到忽然出了意外,现在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了。
“那个大叔,让他随便吃点......”铃木园子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她迅速挽住毛利兰的胳膊,夸张地喊道,“不行小兰,现在还来得及,得赶回去做饭才行!”
“......哎?”
“......刚才我说的那个。”铃木园子小声凑到自己手帕交的耳边道,“我们刚好出去再讨论一下......”
“......嗯!那我现在就回去给爸爸做饭!朝里哥哥我们一会儿就回来。”长发女孩迅速站起身和对方手挽手走了。
喂...你们又要干什么啊?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露出半月眼,转头见桌上的一次性纸杯空着,便起身去走廊的饮水机处接水。
‘统宝儿,好无聊€€€€’
听见关门声的那一刻,月山朝里瞬间在心里没形象地大喊道,系统专用的冷淡男音随后响起。
【还记得我啊?】
‘这不是最近太忙了吗,快给我随便看点什么,无聊死了,小雾还有多久才醒?’
【两个半小时。我刚好在看剧,一起吧。】
‘嗯嗯?’
下一秒,眼前的虚拟屏幕上浮现出熟悉的画面和熟悉的换脸,月山朝里脸色一变,忍不住吐槽。
‘这玩意你看了四五年了吧??能不能换点别的看看,我前两天不是还见你在看一个悬疑片吗?’
【不能。】
他颇为头疼的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有总比没有强’,将视线落在屏幕上。
江户川柯南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
这间病房的门有些问题,他走时明明已经将门关上了,回来时却是半敞着。他正要进去,在看清屋内情形后却脚步一顿,不由地僵住脚步。
在他记忆里一直可靠稳重的男人坐在病床边上,微微佝偻起身体,脸上露出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像是在强忍着情绪般。
月山朝里的手一直搭在飞鸟雾的额间,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动作,但眼神并没有聚焦。
......面前这个人好像一直是这样。江户川柯南忽然想到。
在他们面前永远是这样稳重,先是将小雾送到医院,一直等到医生说没有危险后才回来,又安抚好了两个因为好友受伤而伤心的女孩......他永远在担心别人的情绪,那他自己呢?
明明这个事件里,最应该手足无措的、最应该害怕的是月山朝里才对。
男孩渐渐沉下神色,忽然没有勇气来推开这扇门。
“柯南,怎么不进去啊?”
沉浸在自己思索中的小侦探被吓得汗毛耸立,他猛地转头才发现那个去买晚餐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自己后面,此时正提着两个塑料袋,对着自己露出招牌笑容。
“哎?安室先生回来了吗?”
听见门口的声音,月山朝里终于把视线从面板上移开,被换头成琴酒的华妃正在屏幕上狂吃酸黄瓜,看得他刚才差点憋不住快笑出声来。
幸好没笑,要不然被他们俩看见就完蛋了!
“嗯,买了汉堡肉便当。”安室透笑着将手里的袋子举起来一些,示意他看,“还有点糖果什么的,小兰小姐她们应该吓坏了...说起来怎么没有看见她们?”
“啊...她们先回去了,抱歉。”
“没关系,说不定小雾醒来以后会想吃。”他说着宽慰的话语,将已经在购买时就加热好的便当盒分别递给两人,“快吃吧。”
月山朝里接过温热的便当盒,打开盖子那刻汉堡肉的香味便铺面而来,他用筷子夹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因为熟悉的味道忍不住扬起笑来,“好吃€€€€是门口那家店的啊。”
医院附近有一家做汉堡肉很好吃的老牌餐厅,他曾经来过一次,只是没想到还可以外带。
“嗯,他们家有出售汉堡肉便当。”
“他们家应该是加了姜末,所以味道不太一样。”月山朝里点评着手中的食物,“不过加的很少,磨得也很碎,并没有什么姜味,不喜欢吃姜的人也可以接受。”
“朝里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啊?”
“唔唔唔!”江户川柯南刚把一大块汉堡肉塞进嘴里,闻言想阻拦都没有办法,等他终于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两人已经聊到了咖啡厅的新菜单。
......喂喂,这两个人,完全插不上话了。
他无奈地露出半月眼。
“...安室先生昨晚没有休息好吧?”
不知是因为被直接指出精神状况还是因为话题突然跳转没反应过来,安室透愣了片刻,下意识抬头稍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神色,语气变得无奈,“是啊,因为昨晚失眠了。”
他昨晚去任务地点蹲了半宿,谁知早上通知任务被撤,又去咖啡厅上班,半途还遇到了杀人事件,一环扣一环这样折腾下来,集中精神时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空下来只感觉脑内钻进了虫子似的不住嗡鸣,连带着脑部神经都突突跳着。
“如果安室先生不介意的话......”
月山朝里将怀里的男孩放在旁边的空椅上,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下站起身来,将手轻放在男人的耳朵后方。
“这是......”安室透下意识躲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