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想法挤得月山朝里脑仁发疼,他向后靠去,不经意间撞到了身后笨重的老式电视机,上面有厚厚一层灰,几乎没有人触碰过。
他将视线转回房间。
之前一个推测是错误的。
老人并不是临时住在这里的,理由大概也不是什么为了不被人察觉。
她是真的和其他住在这里的人一样,仅仅出于经济原因。
这间房子里是生活过许久的痕迹。电视机满是灰尘,但茶几擦的很干净,茶具早已老旧,好多地方都被磕掉了漆,沙发旁边堆着很多色泽廉价的毛线团和十几条编织好的围巾,似乎正在靠贩卖手织品补贴开销。
人贩子团伙不是暴利吗?
月山朝里下意识伸手向电视机下面的狭小空间里摸去,刚探到一半就感觉指尖触碰到了硬物,似乎是个铁盒。
里面会是什么?
这样想着,他往盒子后方摸索去,正要将它拖出来...... ?
一直放在旁边的右手被人一下拽住,将月山朝里拽的往前栽了一下,动作看上去野蛮,但却完全避开了伤口。
这种动作,估计只有......
他抬起头,果然看见了戴着墨镜的卷毛,对方将墨镜勾下去,露出那双饱含怒火的眼睛。
松田阵平拧着眉头上下看了几眼被自己拽着的那只手,毫不客气道,“手不想要了吗?你们俩真不愧是一家人,折腾自己的方法都一样。”
知道对方指的是春日川€€吾,月山朝里忍不住尴尬地笑笑,心里却直犯怵。
以松田阵平和自己的关系,前者顶多就是嘴上不饶人,真动手倒不至于,但是春日川€€吾就不一样了。
要是被这个大猩猩知道春日川€€吾前几天刚干了什么事情,以怎样冲锋陷阵的姿态把自己霍霍进了医院,绝对会直接被一拳打翻在地。
不,根本就不是一拳的问题!
月山朝里迅速低下头,任由提着医疗箱过来的医生给自己处理伤口,将泛起的心虚感都压回肚子里。
在春日川€€吾那个伤口好全之前,绝对不能让他和松田阵平...不,是和五个大猩猩中的随便一个碰上。
要不然真的会被打死啊!
......哎?松田阵平是不是没穿防爆服?
松田阵平正查看着炸弹,一转头就迎上月山朝里带着强烈谴责的视线,叼着未点香烟的男人扯出一抹笑来,指了指门口那个全副武装走进来的人,“他负责这个。”
“可恶€€€€”€€原研二被闷出一头汗,“小阵平好狡猾,说什么先来勘察情况,就是为了不穿防爆服!”
“你这家伙就该天天给我把防爆服穿好!”
“我知道€€€€”€€原研二拖着长音道,他从七年前那次爆炸案之后就再也没说过‘那玩意麻烦死了谁要穿啊’这种混蛋话,但是自己的好友显然至今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前科。
什么嘛,都七年了就算是劳改犯都该被原谅了吧。
“好了,我要开始喽。”
闻言,伊达航将还在房间里打转的小男孩直接扛在肩膀上,又招呼了一声月山朝里,示意他离开房间。
“马上。”
他应了一声,迅速将那个铁盒子勾出来拿在手里,跟上几人。
不是很重,晃动的时候也没什么明显的声音,是纸吗?月山朝里边走边想,他在出房间顺便看了几眼屏幕。
[好疼!!!呜呜呜呜我老婆,居然敢扎我老婆的手被炸死都算便宜你了啊啊啊啊]
[拆炸弹的话我老公会出场吗!!(狗头玫瑰.jpg)]
[怎么不给拆弹画面啊呜呜呜呜我老公已经几年没有出现过了!!既然拆弹的话能不能把他们俩拎出来遛一遛啊!]
嗯?
他迅速往上翻,不到几下就看见了最近放出的漫画,里面只画出了江户川柯南发现**和炸弹,以及自己被包扎时的画面,无论是出现的松田阵平和€€原研二都没有出镜......不,€€原研二倒是给了个画面,是被防爆服包裹严实的背影,根本看不出是谁。
连铁盒都没有出场。
是因为不重要吗?可是如果是不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在那么隐秘的地方。
等到了安全区域,月山朝里将那盒东西放在地方,单手掰开盒盖,里面是一沓白晃晃的票据,上面写着东京医院。
离这里开车都要好几个小时的地方,最新的票据是昨天。
他的视线落在右下方的名字上,手上动作加快,然后很快顿住。
最下面放着一张照片,脸上已经有细微皱纹的女人被另一个像是高中生模样的女孩紧紧挽住,亲昵的动作和两人相似的容貌让人迅速猜到两人的关系。
像是四十多岁的时候拍的,现在应该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那条披肩.....?
照片上的女人披着那条眼熟的红围巾,从下摆露出提着包的手来,这条披肩实在是过于宽大了,可以把上半身严严实实地挡住,抬手时也看不出来,他和那人一起走了一路都没注意到她究竟穿的什么......
‘说的是披红色披肩,穿黄上衣的那个?她在店里转了几圈就匆匆走了,我当时在看电视剧,没有注意她往哪个方向走。’
等等,那个老板怎么知道,她穿的是黄色上衣?
血液直冲脑门,月山朝里差点把盒子打翻,他猛吸了一口气,转头告诉别人自己的发现,没过多久仍然在小巷那边调查的刑警就传回消息。
和果子店门已经关了。
第67章 君度篇€€开端
月山朝里跟着伊达航往和果子店的方向赶。
虽然人已经不在了, 但店里总能留下什么线索,就算没有...这也是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了。
东京医院离这里太远,就算让€€原研二飙车过去都得两小时起步, 能不能在那边找到线索还是个问题,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上,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试错了。
不过他不能过去,其他人倒是可以。
东京医院里, 本来一直躺在病床上浅睡的栗色卷发男人在月山朝里翻出铁盒的那刻就睁开眼睛。
为了避免腹部的伤口撕裂, 他起身的动作格外缓慢,花了好几分钟才蹭到床边,将环着一圈浅色伤痕的脚塞进医院提供的拖鞋里。
“......春日川先生要出门吗?”
就在这时, 病房门被人拉开, 来者长着一张放在人群中完全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黑色眼睛,手里还拎着塑料袋,里面是两个玻璃盒子,见他起来了表情有些诧异。
春日川€€吾的目光落在了玻璃盒里。
第一盒里装着切好的香蕉,第二盒里是半盒葡萄和一个柿子。
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男人瞬间弯起漂亮的圆眼,开口道, “谢谢绿川先生€€€€”
他的声音和外貌完全不符,嘶哑难听, 像是从蜿蜒的管道里挤出来的, 但是还透着往日里清亮的底子, 比刚受伤那几天好了很多。
看来等伤好了以后对声带没什么大影响。
被称为绿川先生的人将视线落在对方缠着绷带的脖子上,这样想着, “没事,不管怎么说春日川先生也救了我一命......本来想带点苹果, 但是你的嗓子还没有好,应该不能吃比较硬的东西。”
中午刚偷偷叫过炸鸡外送的人闻言轻咳了两声,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糟了!忘记把垃圾桶里的......
“春日川先生,你中午吃的不会是这个吧?”绿川光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床头柜上后,无意间往下一瞥就看见了半掩在病床下的垃圾桶里,某个绝不应该出现的黄色纸质餐盒。
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却莫名其妙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极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众多......
不,怎么可能,一定是和那些家伙还有前辈们相处久了,但凡有人对自己发射出这种不赞同的谴责视线就觉得眼熟。
“绿川先生!”他迅速睁圆眼睛,将双手叠在一起做出摆脱的手势,“别告诉武田前辈,拜托了€€€€”
见对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春日川€€吾迅速补充,“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保证€€€€”
绿川光点头应下,他终于松了口气。两周前抓捕毒/贩时被那人开枪击中的肩膀,又在救人质的时候被划破脖子,再加上从山坡上滚下去导致的不算严重的内伤和各处磕磕碰碰,直接被总务处的前辈扭送进了东京医院,让自己安分着躺一个月再回来。
现在都十几天了,每天就是些没味道的汤汤水水,明明喉咙现在已经恢复一半了,武田大二前辈还跟防贼一样防他偷嘴。
好不容易趁着对方被任务叫走,可以偷吃一次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垃圾食品’,要是被绿川光打小报告就完蛋了!
不过,幸好只是被他发现。绿川光就是那次任务救出的人质,那天只是外出买菜路过时被走投无路的毒/贩一把挟住,倒霉程度和自己的某位猫眼好友有的一拼。
总务处事后和对方签订了保密协议,要求他不说出那天的事情,在街上遇见那天见过的警官也要装作不认识。绿川光签的很爽快,总务处那边也同意了他偶尔来医院探望这位救下自己的警察的请求。
绿川光来的次数并不多,只有武田大二和总务处那边沟通后,允许探望的时间才能过来,待得时间也不长,总务处的保密工作好到春日川€€吾都忍不住吐槽说自己像是在医院坐牢。
总而言之,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多亲近,被这样拜托了男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抱歉,我现在有事,麻烦你白跑一趟了。”这番对话没超过三分钟,见对方答应后,春日川€€吾迅速往门外走去,只说自己有点事情去办。
“没事,水果送到就不算白跑......”似乎是感觉自己匆匆见过几面的那位武田大二并不会做出让春日川€€吾带伤去工作的事情,绿光川皱起眉询问道,“春日川先生这是要去......”
“去调查点事情,保密保密~”
被连着两声‘保密’堵住接下来的话,他眼睁睁看着一身病号服的人迅速拉开门跑走,裤脚下露出的脚腕上还环着陈年旧伤,只感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本来今天过来,是想告诉春日川€€吾自己真实身份的。
化名绿川光还在公安帮助下重新换了好几次易容的诸伏景光脸色阴沉,他看看垃圾桶里的外卖残渣,再看看紧闭的病房门,脑袋都气得有点发昏。
要是知道了自己就是诸伏景光,估计那家伙瞬间装得乖得不行......那就先不告诉好了,他倒是要看看那个不爱惜自己的混蛋还能干出什么事情!
完全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什么事情,春日川€€吾迅速跑向电梯处,靠着票据上的信息找到了那间病房。
门牌上的名字和票据上一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微微皱眉,轻敲了几下房门,并没有人应。
是已经休息了,还是......
“打扰了。”
他小声道,推开那扇略微有些沉重的房门。
病房内,面色惨白的女人靠在床上,没有给来人任何一个眼神,专心致志地把玩着手中的鹅黄色毛绒玩具,脸上露出一股子小孩才有的专注和憨傻。
她的下半身被被子团团盖住,从下面探出很多导管来通向病床旁边的大大小小的器械上。
春日川€€吾动作一顿,他试探着靠近了一点,一直抓着玩具的女人终于抬起头来。
她看上去已经有三四十岁了,眼尾和嘴角都浮现出细碎的皱纹,精神状况看上去和照片里很不一样。
至少那张照片里,她无论动作还是神情都是正常的状态。
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挣扎着往后缩,但是因为状态过于虚弱,又被身上插着的导管限制,并没有往后挪出多远,春日川€€吾迅速向后面退了两步,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武器,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尖叫声并没有因此停歇,显然以女人现在的思维根本无法理解他动作的含义,那声尖叫惨烈非常,还被等春日川€€吾做出什么反映,就有人从后面冲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