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轻脚步从楼梯上下去,也许因为在黑暗中行走更加安全,他刻意没有触发楼梯内为了节能安装的感应灯,一直等下了几层后才忽然感觉到不€€来。
诸伏景光屏住呼吸,将动作放得比刚才更轻了一些,听见了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像是体力很不好的人在努力往上走。
一般没有时间锻炼的上班族会选择用走楼梯的方式来保证每日的锻炼,但是€€方刻意没有让感应灯亮起,这倒是不太寻常。
诸伏景光眯起眼睛,撩起衣服从侧腰抽出**,悄声向声源处靠近过去。
刚走到楼梯上方,他就闻到了几乎算是刺鼻的血腥气,混着硝烟和可以忽略不计的灰尘味道,在这个距离,那人沉重急促的呼吸声也越发明显起来。
他只能看见€€方在黑暗中大致的轮廓,但是光凭这点就足够了,这个身形他绝€€不会认错。
居然是自己等待了快一晚上的羽谷缈。
空气中骇人的血腥味让诸伏景光脸色一白,几步上前搀扶起了看上去马上就要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那人,慌乱间他并没有来得及控制脚步,在走到一半时吵亮了楼道里灵敏的感应灯。
在灯光大亮时,羽谷缈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已经因为眼中伤势变得迷糊混乱的脑袋努力运转了一下,连忙威胁一般从袖口露出反着寒光的刀刃。
他装作若无其事走到公寓里已经算得上是极限了,自己的伤势很明显,在路灯昏暗的夜晚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走进灯光彻夜不灭的电梯估计有可能牵扯出一大堆麻烦事,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从楼梯上来。
谁知道八层楼,走到五层就已经头重脚轻了,只能撑着墙慢慢往上移动,没想到居然会在楼道里遇到其他人。
在€€方上来扶住自己时,羽谷缈瞬间知道了来者是谁。
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但是嗅觉依旧灵敏,诸伏景光身上的气味很好认,几乎是€€方靠近的那刻他就反应了过来。
是诸伏景光的味道,洗过的衣服被太阳烘干后升腾起的味道,混上其他的,还多出来了一点淡淡的烟草味,是独属于这个人的味道。
诸伏景光等于安全。
在闻到气味的那刻,他昏沉的大脑就下意识运转着,列出了这个有些幼稚的等式。紧绷的神经在瞬间放松下来,原本一直压抑着的疲惫和疼痛也都在此刻喷涌而出。这位一直撑到现在的杀手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任由劈天盖地的眩晕将自己吞没了。
“君......羽谷?!”
诸伏景光压低声音着急道,没想到自己刚碰到扶住€€方,刚才还亮着刀刃威胁的羽谷缈就卸下了一身的力气,软倒在自己身上。
到底是€€自己比较信任,还是伤势已经严重到会控制不住在他这个公安面前失去意识了。
他慌忙叫了€€方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反应,这才将其扶到墙边仔细检查了一下。
男人的手刚贴到羽谷缈的腹部,已经饱和湿润的纱布就沾了他一手湿漉漉的血水,他垂下来的手很凉,但是额头却布满汗珠,甚至泛起一阵不大妙的烫意来。
伤势太过严重了。他看着,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子不知名的怒意来,他伤成这样还敢自己回安全屋,甚至还走楼梯,就不怕直接晕倒在楼梯里,好几天都不会有人发现吗?
将这股怒气暂时压下后,诸伏景光从他口袋里摸到了许久没见的那把钥匙。
总之先把人带回家里再说......羽谷缈家里应该会有全套处理伤口的工具和药物。
。
下层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摩天大厦内,将照片发送出去后,博摩尔研究员这才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他们一行人暂时在最顶层的展厅当中修整,原本和研究员在之前房间中产生过争执的歹徒此刻面带不爽的从窗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嘴里骂骂咧咧的,“......现在外面全是条子,现在就算带着这个保命符也是死路一条,你这位顶级的研究员还有什么办法吗?”
“能有什么办法?”博摩尔不紧不慢的从包里翻出一个不大的金属手提箱来,语气里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你们手上抓着那么多人质,警方又不会撇下他们不管。”
金属箱子很快被打开,箱内整齐的罗列着一排空着的针管注射器,最左边那个里面装着半管呈现浅绿色泽的半透明液体。
“人质?现在哪来的人质?!我们手上抓的那几个什么领域的精英,不都是要......”男人早早扯下了自己之前蒙面用的面罩,露出的脸上满是戾气,他说到这里时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有些警惕的看了眼靠坐在地上的白发少年一眼,觉得€€方听见也翻不起任何风浪一样重新提高了音量,“那些不都是要带回给组织那边的吗?条子又不是白痴,肯定得等我们安全放人才会让我们走,任务完成不了回去不还是个死。”
红蝎的任务不过两个,一个是让会泽川成功从监狱或是警视厅中离开,暴露在狙击手的狙击范围之内,一个是悄无声息的带走这些人,并且让警方误以为他们和其他人质一样死在了这次事件里。
现在倒好,这两个任务一个都没完成就算了,人质也放跑了。
看着博摩尔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倒腾他的那些东西,男人心里泛起一阵子火气,不客气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博摩尔没有兴致和面前这个人再多说些什么,他蹲在白发少年旁边,拉过€€方纤细的手腕,从里面抽出了一管血来,“别忘记那些人还戴着护目镜,你用这个威胁,还怕警方会置人质的性命不顾吗?”
“你都要抽完?”旁边有人凑过来不住问道,他刚才用纱布给被几人抓来的这个看上去还没成年的人包扎完被射穿的脚踝,面色有些担忧,“这样下去会失血吧?刚才已经流了很多了......”
“没关系,我知道计量。”
从少年惨白的手腕中抽出的不过是色泽正常的血液,一点点灌满了那几只空着的注射器,研究员眯起眼睛,这才将最后一个里面已经有半管不明液体的注射器拿了出来,将剩下空的用血液填满了。
“可是警方那边要怎么知道......”见博摩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之前给飞鸟雾包扎过的那人才再次开口道,“我们已经和他们断开联系了。”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博摩尔这才有了点反应,他将手提箱重新合上后,将视线落在了飞鸟雾身上,“我去控制台那里一趟。”
说完后,他伸手拨开少年的白发,看了一眼他护目镜上的编号。控制台可以通过输入编号单独控制其中一个护目镜,随机让几个不那么幸运的展客在微型炸弹中丧命并不算什么麻烦的事情。
等发现护目镜的问题,又有几个原本以为已经救下来的人质丧命后,再与楼顶直接与警方谈判就容易很多。
不过在去调控制器之前,还得先看看那几个组织所需要的人的护目镜编号,以免不小心让他们也命丧黄泉。
“你们一队人和我走吧,这里留两三个看着就好。”博摩尔开口道,随后便拎着箱子率先走了出去。
男人脸上原本带着疯狂的笑意退却后,只余下一种古怪的冷漠感,好像在自己眼里老鼠还是人都没有什么两样。
等他离开这个房间后,留下的那三人不住骂道,“看他那副模样!鬼知道我们能不能安全出去,他带着这么多人走,要是路上把我们扔下自己跑了怎么办?”
“博摩尔不是实验员吗?为什么那个什么控制台全权交给他负责,连密码都是他设置的,什么东西都掌握在那种家伙手上还真是让人不爽。”
“看他这种情况还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来气......”旁边那人应和道,随后男人将手中的枪重新别在腰侧,无奈道,“不过他肯定会回来的,毕竟这个小孩还在这里,他的任务不就是把这个白头发的怪小孩带走吗,带不走的话他肯定第一个受罚,为了保命肯定会回来的......”
“这可不一定。”
三人互相看了看,皆是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说的,而是跌坐在地上的那个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的白发少年。
“你说什么?”刚才的男人不住皱眉问道。
“博摩尔是个疯子,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少年抬起头来,正迎上他们的视线,那双原本就颜色很浅的眸子在这种时候显得异常诡异,甚至被异化成了一种常人不会有的透明感,无端让人一阵发凉,他声音很低,说道最后时甚至扯了扯嘴角,但是脸上却没有因为这个动作泛起任何波澜,仍然是那张不会轻易出现表情的面瘫脸,像戴了面具一样。
他眯起眼睛,用那双眼睛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在乎实验的结果,和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等我的血和药剂在那个试管里充分融合,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甚至愿意慷慨赴死,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在乎你们的吗?”
“妈的。”被少年的眼睛看的有些毛骨悚然,歹徒不住移开视线暗骂了一声,“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虽然嘴上这样骂着,但是飞鸟雾的话显然戳中了他们最在意的点,三人凑在一起将信将疑的耳语起来。
“喂...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会有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我看那个什么实验员那个样子挺疯的。”中间那人摆了摆手,皱眉道,“不好说...不过这小子看上去和那个家伙认识,倒是有点可信度。”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先走吗?但是他的脚看样子是站不起来了,带着他就是多一个麻烦......”
“...有了,反正那个什么组织不是只要他去做实验了,我看刚才那个博摩尔抽他的血就是为了要是路上跑了没带走人还有空交差,我们也弄点......之后的到时候再说。”男人道,左右看了看都没找到任何容器,不住从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气音,“该死,博摩尔倒是准备的充分,居然带了那种麻烦的要命的东西来。”
“哎哎,等一下。”旁边那人闻言却不住笑了起来,他从腰侧拿出来一个比巴掌大一点的扁水壶,“我这有,把里面的酒倒了就行。”
“你这家伙还带这种东西。”男人笑骂了一声,接过水壶就将里面的酒液喝下几口后全数倒净了,“行,就用这个,你来帮忙按住他。”
说罢,他靠近地面上跌坐着的那人,用腰侧一直带着的军用刀在飞鸟雾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血这么金贵,能抵我们这么多人的命,不会是黄金做的吧?”
男人将冰冷的刀面贴在白发少年的皮肤上,却听见他忽然很低的笑了一下,“知道吗?”
“什么?”那人一愣,下意识感觉到了一种危机和恐惧感。
“我之前在一个宴会上也遇到过像你们这样的......蠢货。”
“你?!”男人呵声道,但是下一句话就被额头上冰凉的触感和随之而来伴随着惨叫的枪响堵在了喉咙里。
他和旁边那人的枪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面前这个有着白色头发的少年手中,少年眯起浅绿色的眼睛,右手举着枪€€准了他的额头,而左手却非常灵敏的转动着手/枪,直接开枪射穿了并没有向他们两个一样凑近过来的那人胸口。
“要不要猜猜我€€他说过什么话?”飞鸟雾勾起嘴角,压低声音问道,在说话间他将手/枪的扳机略微往里面勾了一点,满意的看见面前那个想要割自己手腕的男人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连连摇头。
“退后一点,你们两个。”
失去了手/枪的两人连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面上是挥之不去的差异和惶恐,他们手里握着现在唯一还在自己手中的军刀,眼睁睁看着在他们看来脚腕已经被射穿,几乎快成为残废的白发少年用左手撑着墙,一点点站了起来。
期间,他右手举着的枪一直€€准两人,甚至连片刻的颤抖都没有。
“我说......”黏着已经干涸的鲜血的脚略微有些无力的落在地上,飞鸟雾微微歪了歪头,公布了不久前那个无人回答的问题的答案,“把手上的东西扔掉,双手抱头......如果不想吃枪子的话。”
“不过抱歉。”说完这句话后,看着马上就要按照自己做的两个男人,白发少年勾起嘴角,补充道,“我想这句话并不适合现在。”
话音落下后,飞鸟雾没有任何犹豫的扣下了扳机,他嘴角刚才那点没有任何情绪的弧度在此刻全数消失了。
小雾皮下还是朝里啦,系统之前发誓自己不再打另外的工了!
第158章 飞鸟与光
正对着他们展厅下方的走廊拐角处, 两个女孩低着头站在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而她们面前的男孩还没有两个人的大腿高,却一副要训人的样子, 使场面有些滑稽。
“拜托!你们两个家伙怎么回事啊!”江户川柯南气急败坏的声音即使压低了,在空荡的走廊里也格外明显。他连脸颊都不住鼓了起来, 显得原本就带着独属于孩子的绵软的侧脸更加圆润,连湛蓝的眼睛都瞪圆了, “居然这种时候跑回来, 不要命了吗!”
铃木园子往毛利兰身后缩了一下,不住吐了吐舌头,感觉这个眼镜小鬼在这种时候还真是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和某个很久没见过的侦探狂很像, “我们不是都反省过了吗, 现在重要的是朝里哥那边怎么样了,他......”
“他没事。”江户川柯南的表情这才好看一点,他将自己没剩下多少电量的手机放回口袋里,无奈道,“现在和昴先生在一起。”
“那就好€€€€”短发女孩这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不过你居然还说我们, 你一个小孩又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朝里哥居然没有训你...呜哇他刚才可是给在我们两个人头上一人来了一下, 痛死了!”
月山朝里当然不会训我......江户川柯南抽了抽嘴角, 连忙岔开这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话题,“不过昴先生说那边又塌陷了, 正在找离开的方法,现在没办法和我们会和。”
“柯南。”听完小男孩的话后, 毛利兰不住眨了眨眼睛,感慨道,“从好久之前我就在想,你的交际网还真广哎。”
“是啊,连末光先生看上去和你关系都很不错的样子。”铃木园子接话道,她低下头来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嗯...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安室先生还有那个大阪的高中生侦探和你关系也很好的样子,难道他们都很喜欢小孩子?特别是朝里哥,简直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了吧......”
“哈哈...我......”没想到她们两个的关注点居然放在了这种事情上面,江户川柯南一时只能慌张的转过头去,半天都没想好怎么回复,恰在此时,刚才出去探路的半长发男人仿佛救星一样回来了。
男孩眼睛一亮,小声喊道,“€€原警官!”
“我刚才去前面看过了,楼梯基本上都坍塌了,但是从外面窗户的管道可以到天台。”€€原研二应了一声,开口将自己的发现给他们简单说了。
“可是我们还要去找......”江户川柯南着急道,现在飞鸟雾暂时还没有任何下落,护目镜上炸弹的控制台也没有找到解决方案。不过男孩话还没说完就想起现在跟着他们的毛利兰、铃木园子还有前不久被€€原研二救下来的人质,先把他们送上去才是最安全的。
等先把他们安全送上去后,自己倒是有办法和这位拆弹警察一起重新下来。
“先走吧,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因为爆炸塌陷。”见小男孩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原研二拿着手/枪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冲刚才自己来的方向偏了一下头,“从我刚才来的地方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走吗?”
后面的那句话他是对着原本在旁边的展厅内靠坐休息的人质说的,听完这句话后,那人撑着墙站了起来,“我没什么问题。”
是温润的女声,被€€原研二救下的那人居然是之前帮几人介绍场馆的菊地秘书。
见她都没事后,€€原研二在前面领路,他旁边正是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半长发的男人因为和飞鸟雾关系比较亲近,对于这两个和少年关系很好的女孩子也一直比较关注,自觉自己算是半个长辈,忍不住开口,“我说你们两个啊,这次可太冒险了。”
连着被月山朝里、江户川柯南和€€原研二三个人训过,铃木园子道歉的动作非常熟练迅速,她怀里还抱着那件让她挨训的毛衣还有模样可爱的钥匙链,连连道,“保证€€€€再也不会了。”
“嗯嗯,我也保证。”毛利兰背着书包补充,说完后不住和自己的手帕交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奈。
“可是小雾真的很看重这些东西,小时候有一次......”长发女孩跟着警官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开口,“就是我送的那个水晶球被班里那个讨厌的男生摔碎那次,我记得当时€€原警官也在。”
回想起当时的画面,铃木园子也咂嘴道,“是啊,他可是结结实实把那个家伙打了一顿。虽然当时很解气就是了...那个家伙实在太过分了,说玻璃球是女孩子玩的东西,还嘲笑他头发颜色不一样,我当时都想把那个家伙痛揍一顿。”
半长发的男人抿了一下嘴,很快从对方的诉说中回想起好几年以前的事情。
那天是飞鸟雾十二岁生日,他很早就从商场买了个半人高的小熊抱着去学校门口等人放学,路上还被松田阵平嘲笑像个奇怪的人贩子,结果在门口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出来。
当时才二十五岁都没到的男人在门口等到太阳落山,看着自己的幼驯染表情由无语变为烦躁,结果没有等来迟迟没出来的飞鸟雾,反而等到了匆忙赶来的月山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