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最旁边,川岛明义静静的看着这张完全没有被面具覆盖住的脸。
狭长的走廊,如同丧钟一般的脚步声,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卷起的黑发,和手里的匕首一样冷的眼睛...所有的画面变成散做一地的碎片,变成了几声很久之前的尖叫。
原本一直沉默的川岛明义忽然微微往后退了几步,在江户川柯南就要走到那把落在地上的手。枪和引爆器面前时,他忽然伸手抢过,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对着月山朝里额头位置连着射出了几发子弹。
走廊的距离实在太过狭小,子弹飞射而来时黑发男人听见脑内的系统尖声骂了句脏话,兢兢业业的火柴人甚至已经紧急调出了时间转换器,但就在子弹马上要射中时,赶来的羽谷缈从侧方猛地拉拽了一把根本不可能躲开子弹的男人。
因为位置便宜,原本要射中他额头正中的子弹擦着他脸侧飞过,血珠立刻顺着被子弹刷出的血痕淌了下来。
安室透几乎是立刻动身,想要夺过对方手上的引爆器,但是川岛明义在男人赶来前一秒就举起了手里鲜红的装置,咬牙道,“别动€€€€!”
“只要你们敢动,我马上就按下去,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川岛明义咬牙切除道,他眯起眼睛,毫不留情的点出了他们手上的东西,“你们的手。枪,那个小孩手腕上那个可以射出针来的东西,都给我放下,扔到地上!”
“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我保证会立刻按下这个东西!”男人扯了扯嘴角,双眼都赤红着,“我可不怕死......别想搞小动作,还有你......”
他眯起眼睛,对上了黑发男人那双冰冷的带着警惕的冷灰色眸子,念出的每个词都带着比朗姆不知道深多少倍的仇恨,“君度。把你的刀,你的两把刀都放下。”
羽谷缈皱起眉头。
对方现在是肉眼可见的激动,像是春日川€€吾经常应对的那种在绝路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毒。贩,如果不暂时性稳住对方,谁都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害怕因为这个变故,朗姆再趁机做出什么来,押着老人的松田阵平动作迅速的卸掉了他的手腕,然后抽出了自己腰侧的手。枪,冲对方示意了一下后,随手丢到了地上。
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可没少见过这种神色激动到接近癫狂的炸弹犯,只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遇上这种环节。
动作间,黑卷发的警官隐约听见被自己押在身前的那人低低笑了一声。
见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川岛明义终于扯出一抹冷笑,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但是手指一直稳稳的压在手。枪的扳机上,像是随时准备打出下一发子弹。
“川岛先生,你先冷静......”安室透将双手放在耳边,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任何的威胁,他蹙着眉毛想要分析出对方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卦,最后唯一得出的结论只有和突然出现的君度有关,“我们......”
“闭嘴!”川岛明义吼道,嘶哑的声音打断了金发男人未尽的言论,“我知道你们是警察,我会让你们离开这里...但是现在,我只和他谈。”
男人咬着牙,被仇恨润透的视线像是一只大张着嘴巴的狼,随时要扑上去咬破对方的脖颈。
“君度......君度。”他冷笑着,动作迅速的用拿着引爆按钮的那只手摘下了脸上一直戴着的面具,然后将面具随意抛在地上,露出了一张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你还记得我这张脸吗?”
君度看着他。
这是一张没什么特点的脸,和所有上层的人一样文质彬彬,而现在这张脸被仇恨、愤怒和激动挤压成了扭曲的形状,更分辨不出什么特点来了。
“也是...也是......”似乎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川岛明义颤抖着,低声喃喃道,“也是。我可不像你一样不会衰老,十几年过去,我这张脸应该也老的不成样子了。”
“但是我可不会忘记你......”下一秒,他原本已经低下去的声音再次提高,变成了沙哑的嘶吼,“忘记你这张,沾着我妻子女儿鲜血的脸!”
羽谷缈忽然睁大眼睛。
他耳侧响起了几声尖叫,和什么人低低的哀求声,但是等男人想要努力去回想时,所有的尖叫和血迹都无限蔓延了下去,变成了无数死不瞑目的、交叠在一起的面容,变成了层层叠叠的死在自己刀下的尸体,他的头因为大片大片的红色突突跳了两下,炸鸣一般疼痛起来。
“十几年......我找了你十几年,收集你的线索,打探你的消息......”川岛明义扯起嘴角,明明笑着,眼泪却淌过眼角落了下去,“我的女儿,不到四岁的女儿...还有一芊......”
他喃喃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血腥味覆盖的晚上,被组织看中后不得不为对方提供便利的商人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在匆忙收拾东西想要带着妻子和女儿离开时,组织的审判如期落下了。
黑暗中闪过的寒冷刀光,被染上血的面容,地毯上满身是血的妻子和女儿,已经失去神色的半睁着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在黑发男人按住耳间耳麦后,说出的那句‘任务结束’中。
羽谷缈沉默着,他张了张嘴,难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他才看着对方,原本眼中的警惕全数退去了,变成了一种复杂的,即使是川岛明义都看不懂的情绪,“......那你的枪。口应该对准我。”
“对准你?”将枪。口一直对准着他身后的月山朝里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他咬牙切除的重复了一句,“这十几年,我无时无刻不想对你举起手。枪,杀了你...现在我不想了,从在轮船上,看见他这双眼睛的那刻,我就改变主意了。比起杀了你,我更想杀了他!”
他吼道,压在手。枪上的手紧了紧,“你也应该尝尝...你也该尝一尝这种滋味,君度。”
“你该尝尝亲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滋味!你也应该亲手抱着他们的尸体,摸一摸他们滚烫的血€€€€!”
羽谷缈忽然狠狠的合了一下眼睛,连呼吸都错了几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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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凛冬将至
羽谷缈忽然狠狠的合了一下眼睛, 连呼吸都错了几秒。
再次睁眼时,他的目光都有些恍,像是置身于暗道昏暗的光线之下, 又像是到了什么其他地方。
“你有想到过吗?你用人命...那么多命,从你的主人那里换来的这张永葆青春的脸。也会为你的亲人招来杀身之祸!”川岛明义吼道, 他双眼赤红,拼尽全力捏紧枪的动作让他手臂整个颤动着, 像是随时都要扣下扳机那样。
江户川柯南在对方掏出枪后就紧张起来, 他几乎是立刻想要动身挡在了月山朝里的前面,但是刚刚移动脚步,举着枪的男人就嘶吼出一声“别动”, 男孩只能立刻停下动作, 给对方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我从没想到过你也会有家人......”男人的声音近乎于哽咽, 他咬着牙,仇恨的目光扫在月山朝里几乎和君度一模一样的眉眼上,“你也有家人...既然你也有家人......!你也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罪过都不应该连累其他人,不应该连累家人。”
“但是你杀死他们的时候,为什么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川岛明义忽然将目光转向了站在原地,面色冷峻的几人, 问道,“你们是警方...是公安还是其他什么, 不, 这些都不重要......你们和他合作了吗?”
安室透迟疑着, 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他以后会怎么样?”川岛明义狰狞着面色,笑道, “成为污点证人,还是你们当中的一员, 逃脱那些法律的审判,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让他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他咬着牙,看着安室透那双带着惊异的灰紫色眸子,低低开口,“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原本低沉的声音再次变得尖锐,他胡乱晃动着手上那把手。枪,“这种人,不应该赎罪?他手上有多少血你们知道吗?!”
川岛明义刀一样的视线重新落回了羽谷缈身上,“我问你......你手上到底沾着多少人的血,老人、孩子,无辜的人,罪有应得的人,你到底杀过多少人?!为什么你会取得原谅...你会......”
“不会。”
羽谷缈忽然开口了。他看着对方充满着泪水、仇恨和其他情绪的眼睛,冷灰色的眸子沉了下去,吐出来的字很轻,但是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无法被破坏的誓言,“永远不会取得原谅。”
“至少我。”他闭了闭眼睛,所有染着血的面容忽然在脑内闪过,拖着他往更下面沉去,男人抬头看着明亮的洞口,却从未想过出去,“......不会宽恕自己。”
川岛明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有那么几秒,他原本被各种激烈的情绪充斥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当中。
“永远不会。”
羽谷缈睁开眼睛,冷灰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有再按照着刚才男人的命令一样一动不动,而是转手拔下了插在墙面上的那把没有涂抹过毒药的匕首,将其收回了袖间的绑带之上。
“你不需要杀我。”他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一直没有从对方的眼睛上离开过,“等一切都结束那天,我会自己动手。”
周围几人的瞳孔几乎是立刻收缩了一下,被挡在后面的月山朝里似乎忍不住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下摆,但是羽谷缈只是垂了垂眼眸,没有回头。
川岛明义愣愣的看着他,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沉着的情绪让他忽然迷茫起来,长达十几年的恨意都付诸东流,面前恨了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其实也憎恨着手里沾着鲜血的自己,他的心脏忽然空了一下,所有的情绪沉了下来,像是孩子一样迷茫。
他又该去责怪谁、怨恨谁才好......怨恨当时因为被威胁而妥协了却又想要逃离的自己,还是被在组织的控制之下前来执行命令的君度,还是其他什么......
十余年的信仰忽然全数崩塌,他放下引爆器和手。枪,站不稳一样蹲下来,忽然捂着脸泣不成声。
原本准备等川岛明义放下引爆器就立刻上前将他双手反拧住的安室透沉默许久,只是及时上前收走了枪支和引爆器,然后拆掉了引爆器背后的导线,让其彻底成为了一个没用的空壳。
他动作时,感觉到旁边忽然慢慢走过一道人影。
川岛明义嘶哑的哭吼着,他咬着牙,像是要把这十几年驻留在身上的痛苦都要宣发出来,一直等到面前本就昏暗的灯光都被挡去时,他才怔怔的抬头。
脸侧瞬间传来痛意,男人因为砸在侧脸上的力道偏过头去,转过来时对上了一双眼眶有些红的眼睛。
月山朝里给了他一拳,像是因为刚才他对着自己的兄长,对着自己的亲人吼出的那些能那人杀死的话而恼怒着,所以打出了这一拳。
这一拳打完后,他的眼睛闪烁着,没有再下一步动作,原本拧起的眉毛慢慢松开,他微微俯下身,冲刚才被自己打了一拳的川岛明义伸出了手。
再往上望去,尚未回过神来的男人很快与一双温和的桃花眼相视了。
月山朝里就站在他面前,冲他伸出了手,将像是不就之前,他在暗道里伸手将人扶起来时一样。
那是一双过于温和的眼睛,像是轻轻拍打着白砂石海岸的海浪,看着这双眼睛,他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川岛明义将手搭在上面,借力一点点站了起来。将他拉起来的黑发男人安静的看着他,开口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面具,你的面具被换了。”这个问题让男人的表情平稳了一点,他的声音里还有细微的颤抖,“所以我想你应该隐藏了面容,还有关于君度之前名字的消息......”
这些结合在一起,很快让他猜测出了真相。
“那很厉害。”月山朝里看着他,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很多消息,证人......”
“这些消息我之后都会如实上报的。”川岛明义很快明白过来对方的好意,他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我不会当污点证人......找君度的十几年里,我和组织做了很多很多错事......这些都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我不会推脱。”
这回轮到黑发的男人愣住了,他抿着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捡起了川岛明义脚边的那把属于自己兄长的匕首。
他走回羽谷缈身边,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话语,却像是其他人都加入不进去一样,月山朝里安静的把地上那把匕首捡起来,然后帮羽谷缈慢慢绑在了手腕上,他垂着眼睛,认真看着对方手上的绑带,对方却盯着他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眉眼,看了很久。
对于刚才君度所说出的那句意味着自我了解的话,他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样,没有阻止也没有询问,只是安静的站在对方身边,像是想要给予最后的陪伴。
羽谷缈凑过去,静静的与自己血脉联系的亲人额头相抵,他像是借着这个动作在说些什么,但是又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安室透看着月山朝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也许他和诸伏景光所畅享过的那些未来的场面是自私的。对于亲手杀害了自己父母,又深知社会法律与道德的羽谷缈来说,精神上的挣扎只是会一直连绵不绝的折磨着他,直至死亡降临的那刻。
就像贝尔摩德所说的,他根本不敢见到自己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一样,他大概也不愿意...不想再背负着这一生都洗不清的罪孽苟活于世。
如果回归正常的生活,或者成为污点证人后,他每时每刻看见的都是曾经杀害过的人的脸,那活着到底还是对他的救赎还是惩戒。
......月山朝里似乎比他们每个人想的都明白,很多时候他都像是有魔力一样,能感知到周围人压在最底下的情绪,然后安静的支持他们做出自己最想要的那个选择,即使对于他来说,这种选择意味着失去和痛苦。
他闭了闭眼睛,有些头晕目眩,只感觉宿命像是头上的灯光晃下的影子。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些响动,暗道内一直死寂着的气氛忽然被打破,沉重的响声像是从远方传来的炮火,沉默着的朗姆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真是一出催人泪下的好戏。”他冰冷的像是蛇一样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不过......希望你们这些人还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希望你们这些人还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冲矢昴眼中寒光一闪,浑身都紧绷了起来。男人立刻反应过来了什么,几步走去,看见原本打开的砖石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小的按钮。
无论引爆器还是那把手。枪,原来都不过是他用来混淆视听的工具而已!
其实他已遇难被抓的消息早就通过这个小小的按钮传达到了四面八方,连岛屿之外,正在执行其他任务的琴酒都会由直升机带着直接前往这座岛屿。
不管这些别墅里的组织成员还是琴酒到底和朗姆有没有矛盾,现在他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要警方带着朗姆离开,那他们自己也性命难保,所以阻拦他们,就是在保自己的命。
为了活命,很多人能做出比之前还要冷酷百倍的事情。
暗室内的气氛骤然紧绷起来,羽谷缈皱着眉头,开口询问道,“你们撤离需要多久。”
“最高预估是一时二十分。”安室透立刻给出了答案,随后他又皱着眉头补充道,“......不计算其他干扰项的前提下。”
“琴酒两个半小时内一定能赶到。”想起那个执行力高到可怕的家伙,和完全可以阻拦住轮船的武装直升机,黑发男人眯起眼睛,“时间能不能压缩进一个小时。”
“可以。”冲矢昴很快给出了肯定答案,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个情况,“如果不在武装直升机赶来的一小时前撤离,轮船的行踪有很大可能被他们发现,警方的直升机也没法及时赶到,到时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可以压缩进一个小时。”
安室透抿了一下嘴唇,皱起眉头,“但这是排除干扰项的前提下,等他们攻进来......”
闻言,松田阵平也皱着眉头,想到庄园内部不知道有多少的成员,“如果还要拦截摆脱他们的话,时间恐怕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