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率先拉着诸伏景光往着地铁内走:“我们的车要到了, 就先过去了。下次见。”
而萩原研二也对诸伏空亮说道:“现在很晚了,我们先回去怎么样?”
诸伏空亮没有拦住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离开的举动, 而是在原地停了半分钟之后, 侧过头对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说道:“我要去一趟长野。”
这可是地铁没办法直接到的地点,需要乘坐新干线, 并且还需要两个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诸伏空亮真的从这里到达长野那边,天都已经黑了。
在刚才的对话之间,诸伏景光并没有暴露过自己是长野人, 毕竟他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情,又长时间待在东京这一圈, 没必要特地强调他以前住在长野。
相反,如果他提了,之后不知情的另外几人,说不定还会随口问一句他为什么会搬家。
所以对于诸伏空亮莫名其妙的开口,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显得有点莫名其妙:“你认真的?”
“认真的。”诸伏空亮说到做到,还真的换票去了新干线的方向。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跟着一起去?”
“……还能怎么办啊,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跑这么远吧。”萩原研二痛苦地捂住眼:“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就说住在空亮这边了,你也给你爸打个电话。”
“他又不管我,应该会当成我去你家住了,这种事不挺多的?”松田阵平倒是显得无所谓,跟上了诸伏空亮的脚步:“反正他找我肯定先去你家,你解释就行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萩原研二看起来更心累了。
乘坐新干线的一路上格外安静,完全不符合他们这三个人平日里的表现,松田阵平绷着脸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而诸伏空亮又明显是在放空大脑。
萩原研二左看看又看看,试着开启一个话题:“我还没吃过列车便当,你们两个有兴趣吗?”
“不是刚吃完吗?”松田阵平说道。
“没有胃口。”诸伏空亮回答。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放弃了,他瘫在位置上一起放空了大脑,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松田阵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吃便当吗?又不要了?你也太多变了吧。”
萩原研二扯出一抹笑:“小阵平,你再多说一句,我会控制不住想把你扔下列车的。”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等好不容易下车,萩原研二松了口气,才想起来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诸伏空亮回答道:“以前的诸伏家。”
诸伏空亮知道不同的世界就是平行世界,在他认识了哥哥的同期之后,就深切明白了这一点。
哥哥的两个同期,他们是幼驯染。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是幼驯染——两边的世界是有一部分是一样的。
所以诸伏空亮忘记了一件事。爸爸妈妈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从长野搬到东京,从而,哥哥才有契机和降谷零成为幼驯染。
那么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又是什么原因从长野搬到东京?
看诸伏景光的反应,这个世界不该另一个“诸伏空亮”才对,所以自然不是因为另一个“他”的原因了。
其实诸伏空亮早就该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他有意识地排除掉对诸伏景光的关注,也没有仔细去思考而已。
诸伏空亮很少来长野,他的大半生活都在东京圈内,爸爸妈妈之前也担心他不适应外界,所以很少去别的城市。
但是他最初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是住在长野的,当时爸爸妈妈也会抱着他出门,所以诸伏空亮是知道这边的地址的。
甚至于,在诸伏空亮在几个月大的时候记住的交通路线,在这个时间段反而还没有未来变化那么大。
看着诸伏空亮熟门熟路乘坐公交还有走路,一直跟在诸伏空亮后面的两个好友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一直到,诸伏空亮停在了一家单独的二层楼的小房子门口位置。
这是一幢极为常见的西洋式建筑,两层楼,门口还有着小院子,不过现在看上去,杂草丛生,早就已经废弃了。
松田阵平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顺着萩原研二的表情,看向了他指着的位置。
那是一个已经盖了一层灰,钉在门口的标识,上面写着【诸伏】这个姓氏。
在这一瞬间,松田阵平睁大了眼睛,他和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
诸伏空亮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这个明显已经没人住的房子。
萩原研二想说些什么,至少不要尴尬地站在这里,却没有想到,隔壁的门栏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个拄着拐杖还被人扶着的老太太走了出来。
她颤颤巍巍地将目光放在这边,目的性很强的往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扶着老太太的是一位大学生年纪的女孩子,她主动说道:“那个、我在家里看到你们在这站了好一会儿,请问你们是找这家人有什么事情吗?”
萩原研二立刻接口道:“抱歉,是打扰到你们了吗?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不不不,没有打扰!”她摇摇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是我奶奶有些问题想问你们……”
于是,他们的目光都放在了老奶奶身上,那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奶奶带着老花镜,看向了诸伏空亮的位置。
而诸伏空亮也出乎了另外两个好友的预料,主动开口了:“永山奶奶。”
永山奶奶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是景光吗?真的好久不见了……刚才看着像你……就忍不住出来想看看……”
萩原研二张张嘴,就被松田阵平拉住了。
诸伏空亮略微弯着腰,让永山奶奶可以摸到他的头发,在他婴儿的时候,这个奶奶也很喜欢这样逗他玩。
“永山奶奶,这里还是没有人租吗。”诸伏空亮没有否认永山奶奶的称呼,错认的身份有利于他现在确定情报。
“是啊……自从你家出事之后、这里就一直空着了……”永山奶奶说道。
“出事的时候,景光是不是才到你这里?”诸伏空亮比划了一下身高。
小孩子就很喜欢用自己的名字来自称,永山奶奶也不觉得奇怪,她拉着诸伏空亮的手往下了一点:“不、不对、你当时才这么高……我记得,你当时才7岁啊。”
永山奶奶温柔道:“当时的事情闹太大了……我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看着你长大成人,我也稍微放心一些了……美和她们应该也会放心吧。”
美和是妈妈的名字。诸伏空亮垂下眼:“永山奶奶,我和朋友还有事,就先走了,以后景光说不定还会回来看你。”
“好啊,路上小心。”永山奶奶没有注意到人称的变化,也不留人,只是温柔地看着三个少年离开了这边的位置。
等离开了这边的位置,萩原研二才开口:“刚才……”
“萩原,我要去图书馆。”附近有一家图书馆,营业结束的时间还没到,里面有着近几十年的新闻报纸,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看着毫不犹豫踏出一步的诸伏空亮,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没法,只能跟上去。
在图书馆登记好之后,诸伏空亮按照哥哥曾经说过的位置,找到了报纸区,“诸伏景光7岁,应该是9到10年前,永山奶奶说事情闹得很大,那一定上新闻了。”
这样一说,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到这里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不可能拒绝对方这么做了。
他们翻阅了那两年的新闻,松田阵平第一个找到当天的报纸:“找到了!长野夫妇惨遭杀害事件!!”
听到这句话,诸伏空亮的动作并不急切,而是和往常一样,平静地从松田阵平手里拿走报纸。
看着上面的新闻,将报纸上的每一个字看过去——这个速度比诸伏空亮平日里看书慢了太多倍。
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不敢打断此刻的气氛。
等看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诸伏空亮才抬起头,他那双向来显得冷淡的眼睛,第一次透露出让两个好友都觉得心悸的茫然。
诸伏空亮开口道:“我觉得有点难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萩原。”
第37章
诸伏空亮是个天然就很难受到情绪影响的人, 他的情感阈值一直都很高。让他感觉到轻松而愉悦很简单,让他感受到难过反而很不容易。
他不会对他人的死亡感到悲伤,看了这么多书, 也不理解书上那些令人难过、共情的剧情走向为什么会让人落泪。
但是他又的确很容易受到特定的那几个人的影响。就像是妈妈会因为电视剧的走向而或喜或悲,诸伏空亮不理解电视剧的发展为什么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情绪, 但是他会随着妈妈的态度而产生相应反应。
妈妈高兴的时候, 他就会安安静静待在一边,可是妈妈不开心了, 诸伏空亮就会试着贴近对方, 脸上会流露出小心翼翼的微表情, 用行动表现出安慰的意思。
诸伏家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是他们选择牵着这样的诸伏空亮,去慢慢地接触这个世界。
就算被同学霸凌关进仓库里, 诸伏空亮也没有感觉到害怕或生气,找到了手电筒之后,他甚至还觉得这样的环境很安静。
他几乎是从出生起, 就被家里人保护在了绝对安全的象牙塔之中。
甚至遇到的第一、第二个朋友,也是非常善于照顾别人的两个人。
所以在这一刻, 他无法去说明心脏闷闷的难受到底是因为为什么, 只能求助地看向一直以来都善于这些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总是吐槽他的两个好友是笨蛋,但是在这种时候, 他又是最可靠的那个人。
萩原研二接过那份报纸,将其放在桌子上,对上了诸伏空亮的眼睛,轻声回应道:“因为我们是人类。”
“我们天然会为同类的死亡感到遗憾同情, 甚至是恐惧。”半长发的少年说道:“但是,到这一程度, 只是我们对陌生人的态度。”
“如果是亲友、是更重要的关系,就像是如果空亮你出事,我和松田也会觉得很难过。”
“因为我们不仅会同情和遗憾,更会去共情。我们会悲伤于对方的离去,意识到对方再也无法和自己产生联系。想念对方的时候,对方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这代表着……共情。”
“空亮会因为哥哥受伤而难受,因为空亮喜欢哥哥。”
“就像空亮如果受伤的话,哥哥也会觉得很难受。”】
【“哥哥把枪对准自己的时候,我……感觉很难受。”
“我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就是很难受。”
“那是虚假的,我不应该感受到难受,不是吗。”】
相似的关键词让过往的记忆充斥到了脑海之中,天台上的那个成熟的诸伏景光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记忆再度涌上来——
诸伏空亮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同一个人,也很努力的去分隔开了几个人对于自己的影响。可是在这一刻,那些记忆都不再受到控制一样,一股脑的、毫无道理地涌了上来。
有关的,无关的,难受的,愉快的——甚至还有那些枯燥而重复性的记忆。
诸伏空亮的额角泌出一点冷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他捏着桌角,手指有些用力到发白。
“空亮?”萩原研二扶住了有些站不稳的诸伏空亮,对他的担心溢于言表。
松田阵平也问道:“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要去医院吗!”
诸伏空亮摇了摇头。
这家图书馆本身就很晚下班,但是也并非是24小时营业的。图书馆的管理人员在下班时间到达的时候,坐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地按下了闭馆的广播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