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当反贼 第64章

骆时行觉得自己需要先打个预防针。

但其实也就是他这种看惯了后世高清地图的人才会这么较真,这年头大家看舆图都是一个大概位置。

厉害的将领能够通过大概位置以及描述在脑内“画”出一副真实舆图,但那需要极高的天分。

从来不迷路的卫青和从来没走对过路的李广就是非常鲜明的例子。

但凡看过卫青的行进路线就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脑子里装了卫星定位系统,那可是大漠,很容易迷路的大漠。

而对方就是能凭借着自己的方向感以及十分简单的参照物找到行进路线,这种天分是一般人没有的。

是以骆时行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行的缺陷在魏思温和阿勒真眼里都不算什么。

阿勒真立刻让人给骆时行准备了房间,并且给房间布置了书桌和笔墨纸砚,他要的东西都优先供应。

骆时行一时之间也有些压力,要知道在这个地方笔墨纸砚都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当地人不懂得制作工艺,都是从中原运输过来的。

他流放时所走的路就是运输的路线,中间还要经过十分危险的蜀道,原本在中原就已经比较昂贵的笔墨纸砚到了这里更是天价。

阿勒真一给就给了他一沓,这要是画废了,怕是把他卖了都不一定够这些东西的钱!

骆时行用笔直的竹板做了一个直尺,还好他还记得尺寸跟后世常用的米厘米之间的转换额。

虽然不可能精确到太多,但差不多也就行了。

按照这年头的比例,将纸全部分为一厘米乘一厘米的方格,然后根据县衙大小先定下比例尺为一比一千,其中这个1的单位是分米,也就是十厘米。

后世的高精度地图大部分都是一厘米是实际单位的一千米,但骆时行觉得那样的话有点太难画了,需要在极小的图内画出一千米的图像,若是一千米的范围内有各种房子,那简直就是在虐待自己。

但是若把单位定在一米,那么需要的纸就会很多,舆图也会更大。

所以骆时行最后定在了一分米,这样大小可控也不是特别难画。

定下来比例尺之后,骆时行就蹲在屋子里就开始裁纸并且打格子。

这个工作就需要细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阿勒真有心想派人过去帮忙,却被魏思温给拦住了。

魏思温十分和气说道:“大令,无论在何地,绘制舆图都是秘法,就让猞猁狲一个人忙吧。”

阿勒真倒也痛快,他本来就没想着偷师,只不过是担心骆时行一个人忙不过来而已。

他直接挥退了所有人,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在桌边忙碌的骆时行,小小一个人影哪怕手忙脚乱的也挺有意思。

骆时行将纸张用炭笔画好方格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屋内等他的魏思温说道:“魏翁,我跟大令结拜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把阿微也喊过来啊。”

他跟程敬微关系那么好,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让对方过来好像不太合适。

魏思温一抬头刚想回答,瞬间就笑开了:“你且等等,我去让人打盆水来。”

骆时行有些疑惑,等水打来之后魏思温便说道:“先洗把脸吧。”

于是骆时行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小花脸,他这才想起来炭笔没有裹外皮,他画的太认真给忘了,画完还挠了挠脸!

骆时行赶忙将手和脸洗干净,同时准备在炭笔外面裹一层树皮。

魏思温说道:“我知道你想让山君过来,但他若是过来,王安同又怎么办?”

骆时行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最好就是把王安同带过来,但是王安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怕他受刺激。

魏思温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想山君也不会在意这件事情,你先把舆图画好。”

骆时行略有些失望,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思索回去的时候能不能给程敬微带点东西。

第二天,魏思温带着他去了县城中第二高的建筑€€€€县令家的树屋。

据说这个树屋还是阿勒真小时候给自己搭着玩的。

至于县城内第一高的建筑为什么不能去,因为最高的那是祭坛。

骆时行站在树屋往外看,将周遭的景色都尽收眼底,他的画板支在自己身前,然后用炭笔在上面进行定位,然后画一个大概轮廓。

许多年没有这样写生,他是真的觉得手有些生了。

一旁的魏思温看着他特殊的画法忍不住有些奇怪,小猞猁技法纯熟,并且有一套内在逻辑顺序,从头到尾都很严谨的样子。

可这样的画法魏思温从来没见过,难不成……这也是小猞猁自己摸索出来的?

第64章

骆时行画得十分小心翼翼,因为没有橡皮,所以他没有重来的机会,一旦画错这一张纸就废了。

一开始他还想过要画的更加逼真一些,如果想要画成相片那样……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追求一下那个效果。

不过等开始画之后,他就果断降低了对自己的要求。

想象跟实操总是有很大的距离,他现在只希望能够让人看出这里是房子,以及一些特殊建筑就行了。

其实就算是后世也只不过是将街道上房子的轮廓给画出来,表示这一块地方是那里。

骆时行为了好看甚至还画了房顶以及斜俯视视角下的一部分屋体,让图画变得更加直观。

树屋虽然高却也不可能真的将县城尽收眼底,到最后骆时行也只能画一部分,再远就不是舆图而是写实风景画了。

魏思温仔仔细细看了之后盘算了一下说道:“你这图上的地方大概占据县城三成大小。”

骆时行看了一眼,这才多大啊,直接就三分之一县城,这县城也太小了一些吧。

感觉北带县行政单位虽然比较高,但县城面积也就是后世村镇大小,甚至大一点的村镇都比这里大。

骆时行退后两步问道:“魏翁觉得如何?”

魏思温当然不会说不好,实际上骆时行这份画舆图的本事在他眼里已经很厉害了。

不是所有会画画的人都能画出舆图,这里面需要的甚至不是绘画功底,而是判断力。

厉害的将领甚至能用一根手指对比山体和别的标志物确定自己队伍到山体的距离。

骆时行有没有这本事不好说,但他对距离的判断把握是真的很厉害。

除此之外,魏思温还很眼馋画板。

这个画板看上去十分灵活,带着走也不是很麻烦,可惜真正的绘画是用不了这个画板的。

国画用的是水墨,水墨在纸上未干的时候不能把纸提起来,否则会顺着往下流到时候整幅画就都毁了。

更不要说在这样倾斜的画板上作画了。

不得不说,骆时行用炭笔倒是个很好的办法,画板应该也是他自己设计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何止是天赋异禀,简直是天纵奇才!

骆时行在看到魏思温点头之后也松了口气,说道:“回去我再细化一下就能给大令看了。”

“已经画好了?”

骆时行话音刚落,阿勒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背着手走进来时正好听到了骆时行那句话。

骆时行将炭笔放下说道:“大致差不多,如果想要更细致一些也可以细化。”

魏思温却在旁边说道:“属下倒是觉得这样正好,细化也不过是加一些细节,于舆图整体并无更进一步的加强,大令以为呢?”

然而魏思温说完之后阿勒真却并没有回答他。

因为此时的阿勒真已经看的眼睛都直了,甚至还伸手碰了碰画纸。

骆时行连忙说道:“大令小心,炭笔容易掉色。”

阿勒真收回手看着手上的碳粉若有所思说道:“竟然不是真的?”

骆时行听后大汗:“这……这是画的啊,当然不是真的。”

阿勒真长长出了口气说道:“刚刚看到我还以为你将县城装进了纸里。”

骆时行听后懵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舆图有些纳闷:这也没那么像啊。

此时此刻骆时行对阿勒真的审美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担忧,少数民族或许在文化上发展的不那么好,但好多少数民族在艺术方面都不错啊,能歌善舞,岩画壁画都很出色,阿勒真……别不是没这方面的特长吧?

实际上也就是他自己觉得不像而已,这年头的画没有真的特别写实的那种,而少数民族在这方面从他们的陶俑一类的东西就能看出来,非常的夸张抽象。

他们也不是不想写实,只不过是从技巧到手法都不允许而已,再加上当下人的审美决定艺术的表现力。

所以骆时行这画的在他眼里已经很真实了,除了没有颜色之外,骆时行甚至将树木都给标了出来,虽然不是真的画了一棵树,但是那个类似于松树的标志本身就很形象。

魏思温在旁边笑着说道:“若非亲眼看到猞猁狲一笔一笔画下来,我怕是也要以为他用了秘法将县城装进了纸里。”

骆时行站在旁边脚趾扣地,别人当着他的面夸赞是最让他不好意思的,因为他总觉得除了谢谢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能说的。

不过这一次他没啥心理压力,画是他自己画的,除了不知道说什么之外,阿勒真的反应还挺让他有成就感的。

阿勒真听了魏思温的话不咸不淡说了句:“魏翁不是说绘制舆图乃是秘法,难道猞猁狲绘制的方法,魏翁也会吗?”

阿勒真此时已经将骆时行当成了自己人,而魏思温则是外人,外人在旁边看着骆时行画岂不是将秘法偷学走了?

他不高兴,十分不高兴,他都不好意思让骆时行教教他的人,魏思温怎么就敢光明正大的站在旁边看?

而且魏思温不让他的人过来,自己坐在旁边看,也太不要脸一些。

若非这年头没有双标这个词语,阿勒真肯定会直接将这俩字贴在魏思温的脑门上。

魏思温也算是在他手下混了好几个月了,而作为曾经在朝廷混的人,他别的能力可能一般,但是揣摩上司的心情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他立刻苦笑说道:“我的确是不会,主要是这秘法也的确不是谁都能学的,猞猁狲绘制的过程自有独特技巧,若是不懂其中蕴含的道理,就算在旁边跟他做一样的动作也画不出这样的图来。”

阿勒真听后心中微微舒服了一些,同时也有些诧异:“竟然这般神奇?”

骆时行看了看魏思温,心里叹了口气,只想求魏翁别吹他了,要吹也别当着他的面吹行吗?他真的很尴尬。

毕竟要说很难吧,绘画这东西也不是特别难,就看两样,一是天赋,二是练习。

没有天赋的人通过大量的练习也能画出不错的画来,但是想要成为顶尖的画师恐怕很难。

他觉得魏思温会认为难更多的是他的绘画方法跟现在国画的绘画体系是不兼容的,这可是一千多年前,很多国画技巧都没有出现。

魏思温带着现在国画的思维方式去看当然觉得看不懂。

而骆时行也的的确确是在降维打击。

若是一个完全没有学过绘画的人对这方面也不了解的人过来跟他学,反而可能会更容易一些。

不过骆时行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他知道魏思温为什么疯狂夸赞他,正所谓奇货可居,他有这一手比什么都能让阿勒真重视。

一旦阿勒真重视他,不仅仅是他的目的容易达到,以后他跟程敬微的生活也能减少来自上面的阻力。

阿勒真也不知道信不信魏思温的话,他也没追究那么多,主要是因为没办法追究。

人家就说自己不会,难道他还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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