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温头痛说道:“现在猞猁狲的祭司身份还没确定,若是确定下来自然还有其他东西,这个算是县令给他义弟的礼物!”
程敬微再一次警惕:“为什么还不确定?别人都知道了吗?瓯雒一族百年没出过祭司了,他们还有别的人能成为祭司?县令是不是要拿猞猁狲做挡箭牌?”
魏思温沉默,骆时行傻眼。
你思维发散的那么厉害?
第70章 营养液加更
程敬微就像是一个被坑过很多次的员工一样,第一时间开始思考小猞猁被坑的可能性,以及……再一次在脑内完善了占领北带县的计划。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好了哪里是交通要道,哪里需要最快占领,还有攻入县城的路线,以及县城周边村镇如何安排。
魏思温本能觉得是程敬微不太信任他,他干脆看了一眼骆时行,扬了扬下巴,意思就是你解释解释。
骆时行也在反省,他已经觉得自己想的够多(够怂)了,但是感觉比起程敬微,好像想的还不够多哎。
他认真看着程敬微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感觉……他好像也不是想坑我?利用是有的,但是如果能够双赢的话,利用也没关系。”
骆时行其实很清醒,他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利用,而是你没有利用的价值以及利用完毕之后就不顾你死活,更甚者可能还要坑你一把。
现在骆时行已经证明了他的价值,至于利用完毕什么情况……这谁也不敢保证。
他也不会因为阿勒真对他不错就真的以为阿勒是什么大善人啊,好歹也是一族首领呢,按照骆时行对瓯雒一族的整体印象,这一族民风彪悍,阿勒真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应该不是凭着一张好看的脸和简单的人格魅力做到的。
程敬微听后仔细说道:“那你将整件事情跟我说一说。”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骆时行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而魏思温……魏思温发誓那一刻他在程敬微身上看到了一种上位者的气势,甚至让他回忆起了当朝奏对的感觉。
这种风采他在高宗身上见过,在太后身上见过,甚至在孝敬皇帝身上也见过,却从来没想到会在一个孩子身上见到,尤其程敬微还是一个被流放的孩子。
要知道就连庐陵王李显都没这份气势,这位可是实实在在当了很多年太子又登基当皇帝的,哪怕资质不如两个兄长,该受到的教育也没缺,结果好像还不如一个孩子有范儿。
这让魏思温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北带县时间长了,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所以感觉出了错误。
可如果这么说的话,北带县的县令,瓯雒族的族长阿勒真都没给他这种感觉,这位在这一片地方被称之为土皇帝也不为过了。
骆时行倒是没想那么多,用简单的语言叙述整件事情之后,程敬微才一脸若有所思说道:“所以你真的给他绘制了一张舆图?”
骆时行解释说道:“只是证明我会画而已,其实也不是完整的舆图,不过就是县衙周围一点的地方,魏翁说大概也就是整个县城的三成大小。”
程敬微目光转向魏思温,魏思温立刻应道:“正是。”
说完之后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挖坑把自己埋了,刚刚他一走神结果真的就在用跟皇帝太后奏对的语气回话。
这也太丢人了一些,现在他只希望这俩孩子没发现,否则他这老脸是没地方放了。
骆时行是没怎么发现,只是觉得魏思温的态度突然好了很多,不过他的注意力都在程敬微身上,也就没多想。
程敬微倒是发现了,不过他对这种态度早就已经习惯,也没放在心上,魏思温态度是什么样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小猞猁有没有被坑。
于是表现出来的好像就是骆时行跟程敬微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
魏思温就真的以为这两个孩子没那么敏感,当场松了口气。
程敬微略点点头,没说什么,其实在当初骆时行提出要挖水渠,然后给他画示意图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骆时行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过当时他也的确是以为对方有天赋,结果没想到小猞猁居然真的会画。
这样的话,他就要改一改计划了,当初他想的是等以后起事的时候就把小猞猁安置好,让他一世衣食无忧,不要跟着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可越是了解,他就越是舍不得放小猞猁离开,除了感情因素之外,更多的是小猞猁真的是个宝藏。
舆图的重要性一个北带县的县令都知道,更不要说他了。
同时他也敏锐的意识到,可能就是因为骆时行会绘制舆图,所以阿勒真才决定要跟他结拜成为兄弟。
这应该是对方拉拢骆时行的一个手段,不过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别的。
程敬微问道:“没有其他的了吗?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情?”
骆时行瞬间沉默。
可恶,程敬微怎么这么敏锐?
他故意隐瞒了给写诗的事情,就是不想在程敬微面前社死,结果还是被对方察觉到了!
他不说,魏思温却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说道:“猞猁狲还当场写了一首诗给大令看,哦,对了,之前在那里我不好说,猞猁狲你要不要把后面那两句诗给补全。”
骆时行果断装傻:“什么诗?我当时不都写完了吗?哪儿还有诗?”
魏思温立刻说道:“有啊,就那两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补全嘛。”
骆时行:你记性这么好做什么?
好在他对魏思温不像是对阿勒真那样有所求,就算拒绝也毫无心理负担,直接说道:“这个是当时顺口说出来的,现在让我补上我也一时想不起来,要不就等我几天吧。”
魏思温一想也是,作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骆时行能够随口就说出这样漂亮的句子已经不容易,让他短时间内连着写两首诗也不太现实。
但他还是叮嘱说道:“那你一定要记得把它写全啊。”
骆时行点头应道:“好。”
一边旁观的程敬微一看就知道小猞猁满脸都写着敷衍,必然是不打算再补全这首诗的。
不过,除了他之外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够看出来。
也是奇怪,小猞猁为什么对写诗这么排斥?有这方面才华的人被人欣赏,难道不是会很开心的多写几首吗?
反正前一世程敬微也有一阵子沉迷诗词,身旁的一些弄臣就拼了命的写,一天能写好几首。
程敬微十分感兴趣问道:“那猞猁狲之前写的诗又是什么?”
魏思温的记忆力很好,记忆力不好的人当不了御史,要知道御史有的时候需要当朝辩论,必须得记住对方说的什么,然后从对方说的话之中找出漏洞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他将之前那首诗给背了一遍,程敬微听了之后也觉得这首诗很老成,老成到了几乎不像是骆时行的性格。
只不过跟魏思温不同,魏思温是觉得骆时行有宿慧,而程敬微则是觉得虽然骆时行表面看上去十分开朗,但过往的经历让他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而且前两句的老成或许也是骆宾王在教育儿子的时候传达给儿子的观点,很可能是让儿子不要仗着聪明就不好好学习,毕竟“少壮工夫老始成”。
不过,前一世的时候,他身边那些供奉翰林竟然没有一个人写的诗比得上小猞猁,天赋差距竟然如此明显,也是让他十分感叹。
可惜骆时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只怕更要尴尬。
毕竟他写的可是陆游陆放翁的名句啊,能流传千古的句子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程敬微又摸了摸骆时行的大尾巴,啊,不是,是马尾辫,然后说道:“这样倒也说得通,那位县令贪图你的才华,想要认你为义弟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也正因为这样才会出现祭坛上的意外,这样看来,倒不像是阿勒真在设连环圈套,这让程敬微放心不少。
最后他下了结论:“具体还是看看接下来他们要怎么行动吧,他们若是不明说猞猁狲的身份,那我们也不主动。”
骆时行疯狂点头:“对,这个祭司能不当就不当,我一点也不想当。”
魏思温没想到这俩孩子都这么不上进,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刚要张嘴就被程敬微不着痕迹地踩了一下脚,然后听对方说道:“时候不早了,魏翁跟猞猁狲走了那么远怕是又累又饿,先不说这些,我去准备午饭。”
骆时行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我还不累,让我来吧。”
程敬微想了想自己做饭只能勉强下咽的手艺,识趣地没跟骆时行争执。
在骆时行出去准备午饭之后,程敬微表情严肃说道:“魏翁,若是县令他们有意推举自己人当祭司你一定要来通知我们。”
魏思温有些诧异:“他们推举自己人你们又何必还要关注?”
程敬微表情有些冷:“我怕的是他们既希望祭司是自己人,又把希望寄托在猞猁狲身上,最后让猞猁狲当个影子,对方收获声望,若是出了岔子就将猞猁狲推出去平息民愤。”
魏思温被吓了一跳:“不会吧?猞猁狲是众目睽睽之下被火神选中的,他们看起来也很尊重火神的意思,这样做岂不是对神大不敬?”
程敬微看了他一眼,没有感情的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信仰?信仰有的时候只不过是用来统治的利器而已。
当一个民族都是一个信仰的时候,作为底层老百姓或许是真的相信,而作为最高层的统治者,他们或许也信,但必定不会那么狂热。
程敬微当年起事的时候也没少在这方面做手脚,从上到下都以为他是上天亲选的那个推翻武周荒唐统治的人。
实际上是什么情况他心里很清楚。
这就是当权者跟臣子的思维方式不同,并不是魏思温不够聪明,而是他思考的角度不一样。
是以程敬微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魏思温面色一变。
他说道:“大楚兴,陈胜王。”
魏思温心中骇然,他明白了程敬微的意思,但是在这方面做手脚,的确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程敬微说得却十分有依据。
问题就在于,程敬微是怎么想到这里的?他在朝廷混了那么久思维都没发散到这个地方!
难不成……程务挺是真的有谋反之心?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下意识的觉得程务挺在把儿子朝着君的方向培养,而不是臣。
也正因为这个怀疑,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魏思温难得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他倒不是担心程务挺的教育怎么样,无论程务挺是不是真的反贼,反正他都被处理了,程敬微也被流放,掀不起风浪来。
魏思温唯一担心的就是程敬微会不会把骆时行给带坏了?
骆时行现在很有可能成为瓯雒族的祭司,但凡他有点野心,北带县岂不是要乱了?
更甚至若是北带县真的想让骆时行当个什么特权都没有的“影子”,看程敬微这表情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已知骆时行本人算得上博览群书,你觉得他会的他都会,你觉得他不会的他可能也会,而程敬微看上去又有心机,看上去隐藏的很深。
这俩孩子若是真想跟瓯雒族死磕到底,会不会又出什么意外?
魏思温一点也不希望这边乱,这可是跟六诏接壤的地方,六诏虽然看上去对大唐更加亲近一点,但那是因为吐蕃给他们的压迫力太大了。
若是北带县出了乱子,或者交州出了乱子,六诏不可能视而不见,哪怕不占领也要占点便宜,到时候吐蕃说不定也要分一杯羹。
大唐维持许久的边关安宁说不定就会毁于一旦。
魏思温越想越是担忧,就连骆时行问他:“魏翁是不是肠胃不舒服?”的时候,都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然后他就发现,骆时行给他的菜品里再没有了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个小兔崽子已经把肉都给吃的差不多了。
魏思温当场愣住:“没……没了?”
骆时行吃的嘴上泛着油光,配上不点自朱的红唇竟然有一种涂了唇釉的错觉。
骆时行安慰魏思温说道:“魏翁既然不舒服还是先别吃太过油腻,等日后好一些我再给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