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当反贼 第290章

反正现场乱成了一团,声音传的很远,那些没有参与的人哪怕紧闭门户也知道这些人被抓了起来,一时之间颇有些心惊胆战,同时也形成了一个印象€€€€这位刺史不好惹。

而不好惹的刺史正在对着被收拾好的房间叹气。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刚被流放的时候,唯一好一点的就是房子还算结实,只不过窗子现在只能用纸糊上。

一旁的崔神基跟在骆时行身边说道:“我准备写信把工程队调一部分过来,好歹先把刺史府给修葺一下。”

一向淡定的崔神基此时也是眉头紧皱,要不是这里距离北带县有点远,他真是分分钟想让骆时行先回去住,他们把这里收拾好再过来。

程敬微跟魏思温好歹还跟骆时行一起经历过比较艰苦的日子。

这些人在认识骆时行的时候,骆时行就已经住在自己的小别墅里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自家的小猞猁受过这个苦?

骆时行点头说道:“是该调人过来,不仅是刺史府,好多东西都要修葺,唔,最好调一些老手过来然后带一带这里的新手。”

崔神基一瞬间就明白了骆时行的意思问道:“以工代赈?”

骆时行点头:“对,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免得一天到晚容易被忽悠。”

百姓闹事一般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吃太饱,一种是吃不饱,吃太饱的那种不用说,遇到了揍一顿就行,吃不饱那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让他们吃饱。

像是施粥什么的,只是暂时解决困难,百姓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出路照样还会回到老样子,得给他们一点希望。

在北带县折腾那几年给他积攒了许多经验,这时候倒是能让他少走弯路。

崔神基听后皱眉硕大:“可是……只怕财政支撑不住。”

他们是带着钱过来的,但也不可能把北带县的家底都掏空啊,必须保证北带县的运转。

或者说北带县是他们的退路,万一交州城不行,他们至少在那里还有一份家业。

骆时行摸了摸下巴,转头找了找之后问道:“魏翁呢?”

魏思温从外面探头进来问道:“怎么了?”

骆时行立刻搓搓手,语气甜了十个点说道:“魏翁,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了啊。”

魏思温:???

骆时行嘿嘿笑道:“写封奏疏跟朝廷要钱呗。”

第323章

魏思温愣了一下,或者说是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些年来但凡缺钱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自己解决,或者说是骆时行总有办法解决。

所以崔神基在说他们的财政支撑不住的时候,本意是让骆时行拿出个主意。

他也没觉得这种事情询问一个比他小好几十岁的孩子有什么不妥,反正小猞猁在这方面的确比所有人都强,他们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结果没想到骆时行给出的办法居然是跟朝廷要钱。

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转念一想也正常啊,这种时候不都是朝廷拨款重建的吗?户部有一部分钱财就是为了应对这个的。

交州经过叛乱之后想要依靠自己恢复只怕一时半会是不行的。

其实让骆时行来的话他也的确有办法,只不过那样太慢,而且需要前期投资,他可不舍得从北带县那里抽血,那就只能薅朝廷的羊毛啦。

正好他们现在都没啥事儿,干脆都聚集在刺史府的正院里写奏疏。

毕竟别的地方还没收拾好,他们连逛园子都做不到€€€€园子里连树都被砍了,光秃秃一片哪儿有什么可看的。

于是魏思温头一次感受到了写奏疏的压力,以往都是任务交给他,他自己去写,写完了给大家看看就行,现在是他一边写一边要接受大家的检阅。

在写的过程中还时不时有人提出他的某句话用法不对,某个地方可以用何典故。

写奏疏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能一蹴而就,魏思温一般都是先写一个大概的底稿,然后进行润色,现在有这么多人盯着他,只怕这封奏疏写完了直接让骆时行抄一遍就行,压根就不用修改了!

亚历山大!

也就骆时行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什么都没说,很认真的听着大家讨论,偶尔听到陌生的典故还会问一问。

大佬们也乐得回答,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有一种骆时行的确还是个孩子,还应该是在读书的年纪。

然而越是这样越是心疼,明明大部分孩子这个时候正是无忧无虑,朝气冲动的时候,小猞猁小小年纪就被迫变得成熟了一些。

想到这里李游道忽然问道:“猞猁狲这次怎么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抓了?”

按照骆时行的脾气,应该会先劝说那些百姓,然后再把人抓起来的,怎么今天行事作风不太一样?难道是心情不好?

骆时行正在认真吸收知识,虽然他觉得以他现在的情况没必要耗费时间去读书,但学习知识是没错的,在听到李游道的问题之后便随口回答道:“要不然也没办法,这些人不会听话的,得先让他们老实了才行。”

或者说是先吓唬住这些人。

如果是在北带县他肯定不会这么做,因为北带县如果真的出现这种事情,他完全可以派人宣讲解决疑惑,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他们在做很多决定的时候都是立足当下放眼未来,可是百姓不一定能明白,所以会产生误会,这时候解释开就好。

不过这是因为骆时行在北带县有声望,所以可以选择这种方式。

交州的百姓现在对于刺史这个官职已经明显的不信任,他们同样也不信任骆时行,这种信任是需要和平的生活天长日久积攒起来的,在这种情况下骆时行才不会跟他们废话。

先抓起来,然后吓服了,老老实实听话跟着走,慢慢的等日子好过了,这件事情也自然会被遗忘。

不忘也没关系,实际上对官员畏惧才是这个时代百姓的普遍心理。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魏思温终于一擦额头说道:“写好了。”

骆时行立刻拿过来认真看了看,大佬们都觉得这一版已经很不错,就连魏思温也觉得这一份奏疏快成为他的人生巅峰了。

毕竟以前他写奏疏也没有这么多当过宰相的大佬指点不是。

然而骆时行看完之后点头说道:“写的挺好,但是不够惨啊。”

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这又是什么意思?

骆时行解释说道:“咱们是跟朝廷要钱啊,你就当成乞讨,自己怎么惨怎么写,要不然怎么能打动朝廷掏钱呢?”

众人听到乞讨两个字的时候都皱了皱眉,如果沦落到乞讨的地步……他们宁可自己困难一点也不想这么做!他们还是有自己的气节的好吧?

倒是骆时行比较无所谓,想要钱就卖惨嘛,跟朝廷卖惨不磕碜。

不过,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大家的表情变化便说道:“就是打个比方,咱们得触动上面,让上面觉得不给咱们钱,百姓就要饿死了。”

这个众人比较能够接受,甚至王€€还说道:“这倒也不夸张,如今看城中百姓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有饿死之人也不奇怪。”

骆时行说道:“对,就要突出他们的惨才行。”

魏思温懵了,说实话,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写过这样的奏疏。

别说他,就连其他大佬也没有深入了解过百姓的情况,简而言之不够接地气。

魏思温有些为难,他是真不会写这些。

骆时行想了想直接拽过一张纸写了一连串的数据给他说道:“把这些加上吧。”

魏思温看了一眼有些诧异:“这些数字是哪儿来的?”

他们之前都没怎么关注过州城,主要是关注了也没啥用,大家每天那么多事情做,哪儿有时间去探查这些啊。

骆时行轻咳一声说道:“编的。”

当然他编也是有理有据的编,好歹在岭南这么多年了,一些基础数据通过推算能够知道差不多,更何况就算差了也没人来查,查了也没用,交州城内的文书之类的都已经被毁,连户籍档案都没了,还查个屁啊。

所以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魏思温沉默着将那些数据写了上去,实际上也就是对比,之前交州城有人口多少,耕地多少,现在有多少,只是简单的数字对比都显得触目惊心。

骆时行仿佛觉得这还不够一样,在誊抄完毕之后还在里面夹了一张纸,写了一首诗。

这一次他化用的张继那首《阊门即事》,只不过名字给改成了《东门即事》。

他刚写完就被李游道拽过去,其他人也都围上来想看,李游道干脆就念了出来:“耕夫城破逐楼船,春草青青万顷田。试上东门窥城郭,清明几处有新烟。”

众人听后纷纷沉默,想到来时见到的景象不由得叹息。

其实这首诗并没有直接描写百姓多惨,跟骆时行刚刚说得怎么惨怎么来其实还是有点出入的,但越是这样侧面描写越是能够引发人的想象。

万顷良田都没人种了,甚至清明节都没有了烟火,这代表着人要么跑要么被杀,也就是说交州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荒无人烟了。

李游道读完之后就看着骆时行一脸的欲言又止,在他看来骆时行很少写诗,一旦写诗就是关于民生疾苦。

而且那些诗都特别地有感染力,仿佛这个孩子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虽然他的确可能经历过,但是最近的生活好了啊,难道不应该忘记吗?这种痛苦的事情一直放在心底压抑着对孩子的身心成长并不好。

世家子弟其实比普通人更注重孩子的身心健康,李游道很想跟骆时行谈一谈,但是骆时行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又很开朗很乐观,就拿刚刚他们见到破败州城的时候每个人心情都不好,还是骆时行在安慰他们。

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骆时行将这些全部都隐藏了起来,他的难过他的痛苦都隐藏起来不给别人看,这样可不好啊。

李游道又不好跟骆时行进行这么深入的谈话,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也很亲密,但他就是觉得就算问了骆时行也未必说实话。

最后他只好去找程敬微。

而此时程敬微刚把那些人都赶到了城墙下面让王安同去审问,他则转头回来想要问问小猞猁打算怎么安置这些人。

还没见到小猞猁他就被李游道拦了下来。

程敬微有些诧异问道:“李先生?怎么了?”

自从出来之后,他们彼此间的称呼就已经变了,在北带县的时候可以用联盟官职称呼,出来可就不行了,万一被有心人听去只怕要有麻烦。

李游道忧心忡忡地将他的想法说了一遍,程敬微听后心说那你可能想多了。

小猞猁不是会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深的人,或者说他哪怕在别人面前隐藏,在自己面前也不会隐藏的,而骆时行从来没有表现出痛苦的一面,偶尔有不开心很快也能放到一边。

不过哪怕是误会也是因为李游道在真切关怀着小猞猁,是以程敬微认真点头说道:“您放心,我回头去跟他谈谈。”

李游道听后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唉声叹气的走了,搞得程敬微也有些茫然。

不都说了我去跟他谈吗?你担心什么?

实际上李游道只是忽然觉得他跟程敬微说这些也不太合适,骆时行经历过的程敬微也都经历过,骆时行没经历过的他也经历过,据说当初魏思温第一次见到程敬微,对方就在被当地人欺负。

这样看来,如果骆时行都将心里的悲苦隐藏起来的话,那么程敬微很可能也是如此,甚至程敬微隐藏的比骆时行还要深。

骆时行好歹还会偶尔写诗吐露一些心声,程敬微是压根没有任何情绪表达,平日里只有跟亲近的人才会鲜活一些,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沉着冷静的。

再加上这孩子这些年来带兵东征西战,会不会也影响他的心理状态?

李游道感觉自己为这俩孩子的成长简直操碎了心。

程敬微过去找骆时行的时候就看到对方抱着双膝坐在小榻上可怜巴巴看着他。

他立刻问道:“怎么了?”

骆时行眨了眨眼:“阿微,这个房间好空哦,说句话都能听到回音,怪让人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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