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时行放下筷子缓缓说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武€€听后便笑着续到:“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不错!”
武承嗣拍掌笑道:“好诗!”
张昌宗算盘落空却也没说什么,再多说就真要把人得罪死了。
倒是武三思心中恨恨,皮笑肉不笑说道:“骆刺使有如此文采,今日如此盛况难道不再作两首应景吗?”
骆时行看了他一眼微微扬起下巴:“武尚书既然这般说,我自是不好推辞,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写什么,不如武尚书定个题目吧。”
这口气可大了,武三思心中有些疑虑,之前骆时行写诗补全还要等两天,离传说中的出口成章还差得远,不能出口成章算什么才子?
然而如今对方直接让他定题目,那样子看上去可太有底气了。
而原本热闹的宴会此时略微安静了一些,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他们这里,武三思表情有些僵硬,笑着说道:“既然骆刺使让我出题,那我便也不客气,不如以月为题如何?”
武三思出这个题目也是花了些心思的,月亮这个题目已经快被人写烂了,想要出彩十分不容易。
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骆时行给踩下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针对骆时行,可能因为对方跟武承嗣关系密切吧。
而在武三思说完之后,骆时行几乎是不假思索随口便念道:“魄依钩样小,扇逐汉机团。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
众人皆惊,这首诗从品质上来说自然是比不上骆时行之前的几首,但问题是那些可能是经过无数时间的精雕细琢出来的,现在这可是随口吟诗啊。
最主要的是骆时行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多少,武三思说完,他也只是停顿了极其短暂的时间!
武三思忍不住都表演了一把瞳孔地震:这还是人吗?
骆时行念完之后还对着他笑了笑,悠哉悠哉的喝了口酒,心想别人或许是需要现场作诗,但我这不是现场背诗么。
再偏僻的诗能够流传千年也是有它过人之处的。
不过为了让自己的内疚少一点,骆时行能不选唐代的诗就不选。
武€€显然都有些出乎意料拍案说道:“好,赏!”
骆时行自然要起身谢赏的,之前武€€一直没有赏赐过他,主要是因为骆时行每次进宫都要送点东西过去,武€€也不好赏赐什么,那边献礼她转头再赏赐,感觉怪怪的。
不过今天她也是真的高兴真的开眼。
武承嗣也跟着凑热闹说道:“无咎这出口成章的本事说是大唐第一才子也不为过啊。”
骆时行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去,深深怀疑武承嗣是不是跟武三思结盟成一伙的了。
不过,武承嗣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的确是诚心诚意的,他们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自己人一定要捧上去,顺便在这个过程中把别人给拉下去。
骆时行轻咳一声说道:“没有没有,我哪儿配称得上是第一才子,不过经过见过的多了一些罢了,论读书多寡我怕是都比不上翰林院的诸位贤才。”
嗯,他还真没读过多少这时代的书,这话可不算是谦虚。
张昌宗坐在上首总觉得有些不对,明明每次他都想要把骆时行踩下去,偏偏每次都成全了他,让他光芒更盛,这人难道就没有弱点吗?
这件事情他需要回去好好想想,不能贸然出手了。
武三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随口称赞一二。
临走的时候,张昌宗看到院子里的那些灯,忽然灵机一动,觉得等回去之后倒是可以告骆时行一状。
这么好的东西骆时行竟然不曾献上,显然跟他嘴里说的尊重陛下,孝顺陛下是两回事啊。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骆时行的面说,这人伶牙俐齿,十分狡猾,说不定到时候又被他狡辩过去。
结果正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就听到骆时行开口说道:“陛下,再过半月就是大典之日,据说当夜没有宵禁,宫中也灯火长明,臣觉得像是天堂和明堂这样的地方,只用烛火不够亮,不如……装上电灯?”
张昌宗:????
第378章
武€€看了一眼庭院里的灯,又看看府邸之内灯火通明的样子便问道:“你要给宫中装电灯?”
骆时行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臣有私心,臣之前从来没见过比天堂更宏伟的建筑了,这样的建筑如果装上电灯和玻璃,内外灯火通明,那才是人间仙境。”
武€€听后也不由得有些心动便问道:“半月时间可够?”
骆时行说道:“若只要支撑大典当晚是可以的,若是以后都要保持如此的话,需要再建立电厂,不过臣可以让人将线材接口都留出来,到时候建好电厂一接就行了。”
武€€似乎也不关心他到底怎么弄,只是说道:“你与奉先负责此事吧。”
奉先是武承嗣的字,骆时行有些诧异,他以为这件事情是要交给工部尚书配合的,结果是武承嗣?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武€€也不是乱说的,因为武€€下一句就是:“即日起奉先为冬官尚书。”
骆时行:……
这么突然的吗?那原本的冬官尚书怎么办?
骆时行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武承嗣很开心,他最近一直被武三思压制,武三思比他更会讨好武则天,而且是不择手段讨好的那种,所以现在官职是武三思更高€€€€武三思现在是礼部尚书。
如今武承嗣成了冬官尚书也就是工部尚书,再加上他身上的其他官职,其实是比武三思还要强上几分了。
武承嗣十分感激骆时行,深深觉得这位小刺使简直是自己的福星。
之前没来洛阳的时候就带着他赚钱,如今他的经济状况比武三思要强上许多,等他到了洛阳,武三思蹦€€不起来了不说,他自己的官职还升了一波。
不过就算感激也不能当场说出来,武承嗣琢磨着等回头骆时行回岭南的时候,他多送点东西,以后在武€€面前多提提他就是了。
这样外有封疆大吏,内有权臣,再加上太平公主,他的势力岂不是比武三思要强上许多?
想到这里,武承嗣还有些鄙视武三思,一天到晚讨好两个男宠有什么用?
骆时行不知道武承嗣在想什么,他只是松了口气€€€€终于把这些人都送走了。
一关上门,他就对着程敬微伸手理直气壮说道:“背我回去,我脚疼。”
程敬微立刻十分关心:“是烫伤了吗?阿梁,拿药。”
骆时行说道:“应该算不上烫伤,但下面那个台子有点热是真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院中的火塘也正好熄灭,露出了中间一个被碳石包围起来的石台。
这个玻璃台就是刚刚骆时行跳舞的地方,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真的凌空跳舞,所以就在火塘之中耍了一点小手段。
骆时行身上的祭司服是早就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被火点燃的,而火塘的木炭是一层一层垒起来,正好将中间圈住隔开,炭火里面是中空的石台,而石台里面一开始装的都是冰。
在层层隔热和降温的措施之下,骆时行这才呈现了在火中跳舞的奇景。
当然这也是他在火塘搭建点燃完毕之后立刻要献舞的缘故,再晚一点等火焰将石台内的冰全部融化,那石台可能就要变成烤台了,他上去怕不是要被烤熟哦。
就算是这样,石台最上面的温度也升高的非常迅速,等骆时行跳完舞的时候已经感觉有些烫脚了,完全凭着意志力缓慢走下来的。
程敬微直接把骆时行打横抱起一路回到了卧室,慢慢将他脚上的木屐脱下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除了有些发红之外,的确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边帮骆时行上药一边叹气说道:“何必呢?就算你不这么做,张昌宗也动不了你。”
骆时行却说道:“我可不是为了对付他,就凭他也配让我花费这么多心思?”
程敬微抬头看着他问道:“那你是想……”
骆时行说道:“武承嗣和武三思两个人感觉有些蠢蠢欲动。”
程敬微直接点名:“他们怕是对东宫有什么想法。”
骆时行点头:“不错,你觉得皇嗣如何?”
程敬微沉默了一瞬,他还真说不好李旦是个什么人,他压根就没有关注过李旦,上一世他兵临城下之时还是李显当皇帝,李旦则是亲王。
不过听小猞猁这意思,他似乎更看好皇嗣?
骆时行见程敬微不说话,用脚点了点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程敬微无奈说道:“我在想,感觉……也没什么特殊的。”
骆时行心说李旦是没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他儿子啊。
可惜这话不能说,他只是说道:“不特殊也挺好的,平庸也比昏君强,武氏兄弟……咳咳,武承嗣暂且不提,武三思为了全是利益甚至能够讨好陛下的男宠,甚至跟对方称兄道弟,这实在是……掉价!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太子?”
程敬微低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骆时行也压低了声音:“皇嗣是最好的选择。”
“我以为你会选武承嗣。”程敬微有些诧异,骆时行跟武承嗣的关系看上去还不错啊。
骆时行摆摆手:“交情归交情,天下大事不能掺杂太多私人情感,更何况,他虽然姓武,但是却有自己的父母,武氏兄弟无论谁当太子进而继承大宝,他们都会追封自己的父母,供奉自己的父母,陛下……只是他们的姑母啊,他们会供奉姑母吗?甚至他们两个现在的风评都不好,等他们上位,会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直接抹杀陛下的存在,篡改历史呢?”
这种事情历史上其实也不少见,不过一般那些皇帝都多少还有一点节操,不会改得面目全非,只是春秋笔法。
到了武氏兄弟这里,骆时行可不敢相信他们的节操,说不定整个李唐的历史他们都能给删改掉!
程敬微却说道:“这等朝廷大事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他说着就觉得有些奇怪,小猞猁怎么突然说这些了?他觉得谁好想要支持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还讨论起陛下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骆时行对他眨了眨眼,目光往窗外看了看。
当然此时窗前是拉着窗帘的,他们两个住进来之后,在明确这座府邸属于骆时行之后,骆时行就让人直接将窗子全部改成了玻璃窗。
程敬微立刻意会,这怕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外面偷听的人听的。
而偷听的人是谁也不难猜,毕竟他们府邸内的仆人有一小半都是武€€派来的人,他们一个都没处理,这些人必然会将府邸内的消息传过去。
他们两个压根没想过要把这些人都弄走,甚至都没把他们打发到不能靠近主院的地方。
骆时行自己坦坦荡荡,也不怕这些人打小报告,更何况就算打小报告,以现在的情况武€€应该也会听他辩解一二,只要给他开口的机会,死人他也能说成活的!
程敬微起身说道:“好了不说这些,忙了一天,赶紧洗洗睡了吧。”
骆时行的确是有通过这些情报人员的口舌劝说武€€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多说,只是说道:“也是,朝廷大事也不是咱们能管的,睡了睡了。”
他们两个也的确有点累,哪怕一起洗澡都没折腾,不过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
等洗完澡,程敬微帮他擦干头发两个人终于躺下睡觉的时候,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坐了起来。
程敬微被他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来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骆时行转头看着他一脸呆滞说道:“我记得,咱俩搬进来之后好像没怎么收敛过。”
程敬微刚开始还没明白:“收敛什么?”
骆时行说道:“就是……亲近的时候也没怎么闭着人啊。”
程敬微这才明白,不由得轻笑:“怎么了?现在才开始害羞?”
骆时行双手捂脸偷偷从指缝看着他说道:“你说……是不是有人把这事儿也报告给陛下了?”
程敬微听后差点笑出声,连忙伸手抱住他安慰说道:“放心,陛下不会管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