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现在也围着一批烧热灶的人啊。
这件事情有点麻烦,骆时行干脆就让王安同喊了一些人过来,直接说道:“近两日听说有游侠儿来洛阳,天色已晚,诸位前辈归家不易,我便让人护送一番吧。”
骆时行说完就在心里对金吾卫说了声对不起,他这样显然是质疑金吾卫的能力。
可他又不想真的听从李显的话帮忙送客,干脆就以自己担心为由,让人护送回去,直接将这件事情给转化成了他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受人所托。
一旁的李显微微一笑:“还是无咎想得周到。”
骆时行最后是逃回自己家的,回去之后,还没等他开口程敬微就说道:“庐陵王这是在拉拢你,看来他对太子之位也不是没有想法。”
骆时行倒也理解:“毕竟他当过皇帝,论名正言顺来说,自然他排首位,这件事情咱们身为外臣就别多掺和了,明天就上疏给陛下,咱们赶紧走。”
早知道庐陵王会成为他的邻居,他说什么也得赶紧跑。
都怪武承嗣!
只是还没等骆时行的奏疏送上去,那边宫中禁卫就直接从庐陵王府将庐陵王一家带走,并且还敲响了陵定侯府的门。
当骆时行听说庐陵王妃及孺人巫蛊诅咒女皇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这不对吧?不该是皇嗣妃吗?怎么到了李显身上?
当然来人显然不是来抓他的,而是询问他一些事情。
骆时行一脸茫然:“这……我实在不知,这些时日我一直往来于兵部,宵禁之前才会回来,更何况我又如何敢窥伺庐陵王府?”
拜托,王府和侯府很大的好吗?侯府正院跟王府正院相隔的距离只有后世一个小区大了,人家的妻妾在家里做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
来人显然也早就调查了这些,他对骆时行倒是客气,只是说道:“这是例行公事,陵定侯莫怪。”
骆时行摇了摇头,本来想问问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是看不上李显,不想让对方当皇帝,但并不是不想让对方活下去啊。
但最后他还是没开口,女皇现在不知道什么想法,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女皇在庐陵王府安插了人手,是那些内线报告上去的。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李显当皇帝的确是糊涂了一些,但他又不傻!
起起落落这么多年,眼看着两个哥哥没了,自己又被废被流放过,怎么可能不长记性呢?李旦都知道小心翼翼讨生活,他回来之后肯定会更低调一些。
骆时行想了许久,决定去打探一下情况。
程敬微听闻便问道:“你不是说不要管了?”
骆时行沉默了一下没回答上来,实际上他很担心是因为自己的蝴蝶导致了李显和韦氏因此而亡。
早知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顺其自然。
若真的跟他有关系,他岂不是背上了两条……不对,是好几条人命?
他张了张嘴,忽然发现他跟程敬微已经这么亲密,但很多事情还是不能说出口。
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跟程敬微两个人是不是会一直有隔阂?他曾经说过彼此之间要坦诚相待,结果自己都没做到。
骆时行脑子有点乱,坐在那里想了半天之后说道:“这件事情……有点复杂,一时半会我说不清楚,得先搞明白目前的情况,回头……回头我才能跟你说。”
程敬微心念一动,总觉的小猞猁刚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他若有所思说道:“我倒也不是想要拦你,但巫蛊之祸牵连者众,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反而还要凑上前去,我只是担心你……”
骆时行勉强笑了笑:“谁要凑上去,我只是想要知道事情经过罢了,万一庐陵王是被人诬告……这个诬告的方式可太高明了,他能诬告庐陵王,而我跟庐陵王是邻居,想牵连我也很容易。”
程敬微点头,还没说什么,就接到了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女皇召见。
程敬微面色一变,这个时候召见骆时行,肯定是跟庐陵王有关系。
他转头看向骆时行,发现对方的情绪反而镇定了下来。
骆时行对他笑了笑说道:“放心,没事的。”
既然是小黄门过来召他进宫,就意味着女皇并没有怀疑他,可能只是了解一些事情而已,要不然上门的就该是大理寺了。
程敬微沉默地送骆时行出去,看着骆时行上马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就有些暴躁:这种重重顾忌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原本在交州影响不到他们什么,程敬微心底的戾气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看着在自己努力下百姓们都安居乐业,他自己也不想破坏这一份宁静。
可事到如今,一个破太子之位已经将小猞猁牵连进去好几次了,再这样下去,程敬微真的想再反一次,省的小猞猁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跟这个走的近惹恼了那个,或者是站错了队导致出现别的问题。
骆时行不知道程敬微的暴躁想法,在入宫之后就一次性见到了如今皇室所有成员。
李显自然也在其中,他进去的时候众人都看向他,骆时行心里咯噔一声,他居然从武氏兄弟脸上都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这两个人不像是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
骆时行行礼之后,武€€坐在上首并没有开口,只是她身边的心腹宦官站出来问道:“陵定侯,你是如何得知韦团儿会诬告的?”
骆时行转头看向李旦:我把你当队友,你居然卖我?
第417章
李旦在接到骆时行的目光之后对着他轻微摇了摇头,那意思可能不是他所为。
可不是他又是谁呢?
骆时行不好当场询问,便拱手问道:“启禀陛下,臣尚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武€€身边的心腹宦官立刻说道:“之前宫婢韦团儿告发庐陵王妃等人巫蛊诅咒陛下,后皇嗣指认是韦团儿诬告,盘查之下听闻陵定侯曾经‘预言’韦团儿可能诬告皇嗣。”
盘查,而不是审问,所以这事情到底是不是李旦说的?
骆时行十分坦然说道:“臣当时也不过是猜测,让皇嗣小心一些而已,韦团儿此人眉相毛逆,眉尾不聚,象征粗鄙奸邪。”
面相……武€€忽然想到了袁客师,转头说道:“让袁客师去见见韦团儿。”
骆时行:艹,忘记这个真相面界的大佬了。
不过也没关系,如果袁客师的出来的结论跟他不同的话,骆时行也能直接承认是他自己学艺不精。
反正他本身也不是专门相面的相师嘛,不专业是正常的。
如果武€€发怒的话,他就立刻自请“流放”,嗯,放他回岭南得了。
没让武€€等太久,袁客师一身粗布麻衣的道士打扮就走上了大殿。
这是时隔近十年,骆时行第一次见袁客师。
这个人一直深居简出,骆时行之前曾经派人送东西过去也被他拒绝,后来骆时行觉得这个人可能不想跟自己有太多牵扯便也没有继续。
十年过去,袁客师似乎没发生什么变化,当然也可能是骆时行对他的印象已经模糊,所以感觉不出来。
袁客师对着武€€十分恭谨的行礼,然后就开门见山。
他的结论比骆时行还要完善一些,甚至说出了韦团儿天生淫荡,是勾引庐陵王不成心中生恨,所以才要陷害庐陵王妃。
至于为什么陷害庐陵王妃……大概就跟一些人发现丈夫出轨就直奔小三而去,却遗忘了过错最重的丈夫是一个道理吧。
比起骆时行,袁客师的话术显然更加专业一些。
最主要的是武€€信他,因为他之前的预言已经得到了论证€€€€骆时行正在大殿上站着呢,而且之前刚刚为大唐带来了赢取吐蕃的希望。
武€€本来就没打算问骆时行的罪,原本也不希望骆时行能够牵扯进来,但是巫蛊这种事情总是让人疑神疑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要问清楚才行。
在知道是诬告之后,那也很好解决,直接将韦团儿处死,至于李显和韦氏,武€€只是命人放了,至于安慰什么的是没有的。
反倒是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武€€看着骆时行温声说道:“朕听闻兵部那边最近行效颇高?”
骆时行立刻说道:“魏王殿下最近兢兢业业,十分认真,兵部在他的带领之下相较之前好了许多。”
武€€又问道:“还差多少?”
骆时行说道:“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一部分州的文书账目没报上来。”
“所以……其实你已经将解决的办法都告诉武承嗣了?”
骆时行点头:“是。”
武€€轻描淡写说道:“不错,武承嗣第一次独挑大梁难免恐慌,所以强留了你一些时日,既然如今已经差不多,你便回交州尽早把工厂建立起来,交州的速度快慢意味着朝廷出兵早晚,是以责任重大,明白吗?”
骆时行恨不得直接给她磕几个响头,勉强抑制着上扬的嘴角疯狂点头:“臣明白,臣回去就让人收拾东西尽早启程。”
武€€这才放心,韦团儿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虽然表面上看韦团儿是引诱不成恼羞成怒,但问题是韦团儿已经是皇帝的心腹侍女,何必非要去勾引李显?
李旦是皇嗣,李显可还只是庐陵王啊。
这背后说不定还有更深入的原因。
武€€看得出来,围绕着太子之位接下来必定有一番争夺,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想多看一看。
但骆时行被牵扯了进来她就不得不先出手把骆时行给摘出去,在太子之位的争夺之中,骆时行是最容易被“欺负”的一个,位高,权不轻不重但好歹也是一州刺史,手上有兵,是最好拉拢和威胁的人选。
武€€对骆时行寄予厚望,肯定不能让他被卷入这个漩涡,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她能气死。
所以她直接开口让骆时行赶紧回交州,太子之争涉及不到地方,那里比较安全。
骆时行也很开心,有了武€€的金口玉言,武承嗣想留他也留不下来,回去就收拾东西走人喽!
因为这一份开心,他连被卷入巫蛊事件都没那么烦了,要不是这件事情,恐怕还没机会让女皇陛下亲自开口让他走。
不过,他还没走,武€€就宣布了新的人事任命:交州刺史骆时行担任岭南经略使。
这个消息出来,之前聚焦巫蛊事件的目光又转移到了骆时行身上。
岭南经略使,可以说是相当于五个州的刺史,真正的封疆大吏。
武承嗣过来给他庆贺的时候有些疑惑:“以往不都是广州刺史担任经略使的吗?陛下为何不把你调任到广州?”
他这么说主要是因为广州那是真正的上州也是整个岭南唯一的上州,交州如今勉强达到了中州的线,距离上州还很远,在他的想法里当然是去上州当刺史才好。
骆时行却笑着说道:“交州如今可比广州重要。”
武承嗣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军火工厂的事情,他十分不解:“这还没建呢,在哪儿建不行?”
骆时行摇头:“广州不合适,那边有港口,跟南洋往来的船只大多都停靠在那里,全国各地的商人也经常在那里往来,鱼龙混杂的很,万一传出点什么风声让吐蕃知道,提前有了准备怎么办?”
武承嗣了然,这样看来,交通暂时不怎么方便的交州的确合适,反正只需要修建一条秘密通道就可以了。
至于岭南的其他州,都是下州,调任过去就是贬职了,干脆也就让骆时行继续在交州当刺史得了。
这大概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岭南经略使是中州刺史而非上州刺史。
武承嗣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竟然还带着些许舍不得:“哎,你要是能留在洛阳就好了,最近姑母都夸过我很多次,还以我为榜样斥责了武三思好几次,你走了,以后恐怕就不容易了。”
骆时行却笑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事情该怎么做,以后按照这个来就行,实际上也没什么难得对不对?”
最艰难的大概是思想转变,从巴结讨好到自强自立,其实直到现在武承嗣也没有放弃巴结讨好的路线,他依旧在想着怎么讨好姑母,怎么讨好姑母身边的人,但他已经从跟武三思的较量之中发现了自强自立的好处,所以可能会稍微比以前强那么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