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跟着他们的宦官则有些咋舌,天下间也就这两位能让女皇陛下等了,女皇陛下的亲儿子也不行啊。
等他们搞好回去之后,武€€又问了一些细节,骆时行也很坦然,他承认当初跑到吐蕃是去救人的。
武€€当然清楚这一点,沉默半晌才说道:“朕只看结果。”
也是因为有她这个态度在,下面人才不敢对骆时行和程敬微突然出现在吐蕃战场上说什么,要不然肯定有人要参他的。
骆时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他也清楚自己的爵位已经到顶了,封赏什么的……走个过场就好了,本来他还想说自己功过相抵。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武€€便说道:“回去准备一下吧,封赏的旨意不日便送过去。”
骆时行听了之后便也放心地回去了,反正女皇陛下总有自己的成算。
于是,等他接到封王旨意的时候,人都傻了,站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还是程敬微上前一步帮他接了这份旨意,打赏之后才将旨意塞进骆时行的手里,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醒醒。”
骆时行回过神来,立刻拽住他的手腕:“怎么就封王了呢?我……我这也能封王吗?”
程敬微扶着他的肩膀说道:“为什么如不能?吐蕃是大周多少年的心腹大患,你帮陛下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为何不能封王?”
骆时行瞪眼说道:“可……那也该封你啊,是你打下来的。”
他过去就是凑数的好吧?但凡他有点指挥的才能,当初也不会让程敬微独自过去。
程敬微却说道:“不,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这么轻松。”
甚至没有骆时行,哪怕到现在大周都未必有能力去攻打吐蕃,能把安西四镇拿回来就不错了。
在上一世,也的确是如此,王孝杰就是因为拿回了安西四镇而名声大噪。
小猞猁看上去没做什么,但他做的事情却间接让武€€实现了多年的夙愿。
所以对于武€€会封他为王,他一点都不意外。
骆时行低头看着诏书,有些遗憾:“可我觉得你也能封王的。”
程敬微却说道:“这样正好,若我也封王,若是就藩,就要远离你,若是不就藩可能就要留在洛阳了。”
程敬微轻轻抱着骆时行深吸口气说道:“除了你身边,我哪儿都不想去。”
骆时行轻笑一声:“你要是皇帝,肯定是个昏君。”
“才不是。”程敬微也笑道:“你不会有让我成为昏君的机会的。”
骆时行抱着他闭上眼睛说道:“等典礼结束,我们就回去。”
封王的典礼必然是比封国公还要盛大一些的,武€€甚至要跑到郊区的祭坛去举行典礼,然后还依照古礼赐鼎。
骆时行很想说别搞这么复杂了吧?然而看着女皇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又说不出来。
于是只能在典礼当天一大早就起来,那时候天都没亮,骆时行是半闭着眼睛穿上了那厚重的大礼服。
王服不同于其他,从冠冕到靴子都十分精致,同时也很多,十二件衣服上身,骆时行隐隐觉得他可能胖了一圈。
紫色的王服显得他肤色更为白皙了一些,身上的饰物全都是最顶级的金饰,走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
无论他年纪多大,一旦封王,地位自然不同。
大礼的主持者是大家的老熟人狄仁杰,在敬告上苍之后,武€€亲自将象征着王权的印章递给他,到这里典礼也就算结束了。
然而骆时行还并不能放松,因为武€€她老人家要封禅泰山,他还要跟着去!
第483章
封禅泰山是件大事,并且没人敢说武€€封禅泰山有什么不对,吐蕃被一举消灭,整个吐蕃都纳入了大周的版图,这样的丰功伟绩封禅泰山实在是太过正常了。
也幸好从洛阳到泰山并不算远,考虑到武€€如今年事已高,大家选择在春天前去。
骆时行跟程敬微只好又在洛阳过了一次新年。
等到第二年开春,庞大的队伍开始缓慢向泰山行进,随行的除了大周的大臣之外,甚至还有突厥、于阗、波斯、 天竺国、倭国、新罗、百济、高句丽等国的使节和酋长,这些国家在大唐打败了吐蕃之后,更加顺服了一些。
据说当年高宗过来封禅的时候,这些国家也都派人来过。
封禅过程是十分繁琐的,第一天要在封祀坛祭天,第二天岱顶的登封坛封玉策,第三天在降禅坛祭地神,然后再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在到达泰山脚底的时候,骆时行抬头看了一眼泰山的高度,脸就有点绿,第一天在封祀坛还好一些,这是在山下南方四里左右的范围,但登封坛在岱顶啊,在泰山上面,他……要穿着大礼服爬上去,并且还要进行亚献。
关于亚献的人选当初也是吵过好多轮的,众所周知当初高宗封禅是作为妻子的武€€亚献,而如今武€€来应当是她的儿子来亚献,而被选中亚献的那个人大概率就是皇太子。
然而武€€却无视所有提议,直接让骆时行来亚献,搞得大家都瞠目结舌,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吐蕃之战中,最出彩的就是这位新鲜出炉的南越王,作为大周第一个被封王的存在,哪怕是郡王,也的确是有象征意义的。
作为亚献,骆时行就必须全套披挂上阵,甚至还要更隆重一些,那身衣服是早春时分他穿着都觉得热,更不要提这一身衣服还很重,穿着这一身衣服爬山,他怕是要累死。
至于武€€……这么大年纪,就算她想爬山也不可能让她爬啊,有人抬着她上去的。
但其他人就别想有这个待遇了,尤其是骆时行正年轻。
上山的时候天还是黑的,据说要在太阳初升的时候进行典礼,可不就要在半夜登山。
等到了山上之后,风一吹,骆时行就觉得穿厚点还是有好处的,毕竟那风吹在脸上宛若刀割,身上倒还暖和,至少不会被冻僵。
他看了一眼武€€,发现人家老太太在这种环境之下依旧是脊背挺直,又优雅又刚强,她往那里一站就宛若山上最挺拔的青松一样。
骆时行也忍不住挺直脊背,但是不得不说,黑漆漆的山上只有火把蜿蜒而下,这个场景其实特别像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好在他们爬山用了很多时间,天很快就亮了,有礼官掐着点地在诵读祭书,当祭书读完被投入祭坛燃烧的那一刻,朝阳初升,阳光正好照射在祭坛上,那一瞬间就仿佛是阳光点燃了诏书一样。
紧接着就是武€€初献,而后骆时行亚献。
在亚献之前,骆时行非常紧张,生怕自己做错,然而在真正开始进行之后,他则变得心清神明,整个人都在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感觉中将整个仪式做了下来。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超脱了万物,真正的在跟上天对话一样。
等他做完退回来,一阵风吹过,他又突然从刚刚那种状态抽离,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发现武€€已经开始接受群臣朝拜,连忙跟着进行下一步。
仪式结束的时候,骆时行远远看了一眼被立在祭坛旁边的石碑,忽然觉得他这是真的要名留青史了啊!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很不真实,但又好像并不意外。
但无论他心里怎么想,从山上下来之后,该酸痛的肌肉还是会酸痛的。
封禅完毕,骆时行跟大部队分开,大部队要回洛阳,而骆时行跟程敬微两个人则打算从这里直接回岭南。
临走之前,武€€召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中间只是随口说些战场上的事情,骆时行就捡着有意思的事情说,在说到吐蕃百姓跟都松芒布吉敌对的时候,武€€眼中滑过一丝怅然,却也没说什么。
等吃晚饭,武€€突然摸了摸骆时行的头说道:“等回去了就安安稳稳修你的王府,呆在南越国没有朕的诏令不必过来了。”
骆时行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武€€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抬抬手让他们走了。
骆时行有些困惑说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失宠了吗?不像啊。
只听说过封后就失宠的,也没听说过封王还是失宠啊。
程敬微揽着他的肩膀安慰说道:“陛下怕你来回奔波呢。”
实际上程敬微却明白武€€这是让骆时行从众人的视线中离开,逐渐边缘化,对于其他人而言算是失宠,但对于骆时行而言却是保护。
好在骆时行也没想那么多,武€€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好了。
他忍不住感慨说道:“你刚给我建好的国公府还没来得及住呢,又要改建。”
就算他再嫌弃麻烦也得这么做,那是象征。
程敬微说道:“回去咱们看看怎么修。”
骆时行偷偷凑到他耳边:“我想留在这里多玩两天。”
东岳泰山哎,他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来了,这一次虽然也爬了山,但也没时间欣赏美景,重心都在仪式上,更何况泰山也并不只有一个岱顶。
程敬微自然是纵容他的:“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王府的修建可以交给李先生。”
李游道之前就是骆时行的长史,之后估计也要成为王府长史。
骆时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哎,好像没给你调任。”
程敬微之前是广州刺史,如今他成了安国公,那么按照常理应该给他调回去,但他现在还是广州刺史,而广州……如今是南越国的范围。
程敬微笑着说道:“陛下特意没把我们分开呢。”
骆时行一想也是,赶忙冲着洛阳的方向作揖说道:“感谢陛下。”
两个人说说笑笑之间,骆时行忽然闻道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他转头看去正好看到院墙旁边有一棵槐树,此时槐花盛开,随风飘动。
骆时行看着槐花就忍不住想起当年他爬上树偷偷摘槐花的往事。
一旁的程敬微见他看着槐花发呆不由地问道:“怎么了?”
骆时行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小时候嘴馋,经常爬树去摘槐花吃,每次阿爹都很无可奈何的接我下来。”
骆宾王每次都很生气,却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从树上跳下来的他,念叨两句之后就随他去。
程敬微担心他想起父亲不开心,便转移话题说道:“你还会爬树?”
骆时行扬了扬下巴:“当然了,我爬树爬的可好了。”
程敬微想了想当年小猞猁那小胳膊小腿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出他爬树的样子,实际上他们认识之后骆时行还真没怎么爬过树。
骆时行见他一脸无法想象的样子,袖子一挽说道:“等着,我去给你摘槐花吃。”
他现在胳膊长腿长,但在爬树而言却并不如小时候灵活,大概因为腿太长了,总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程敬微在下面看着他颇有些担心:“小心点,别摔着。”
骆时行试了一下觉得应该不至于,便信誓旦旦说道:“放心吧。”
然后他就真的爬了上去,瞄准一串开的最好最大的槐花想要摘下来给程敬微尝一尝,那槐花看上去就特别甜。
骆时行上去之后刚要伸手摘槐花,眼角余光扫过院外,发现外面的过道似乎站着一个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便正好跟那人对上视线。
那是一个一身灰袍的僧人,此时正仰头看着他,面色有些黯黄,脸上也有了些许皱纹,看上去并不年轻,唯有一双眼睛清澈似水,此时正满含关心地看着骆时行。
在跟骆时行视线对上之后,对方便立刻慌乱地移开了目光,低头转身便要离开。
骆时行下意识的喊了一句:“你别走!”
他忘了自己此时正在树上,想要踏出一步追上那个人,结果一脚踏空差点从树上摔下去,惊得程敬微在下面喊了一声:“猞猁狲!”
灰袍僧人脚步一顿,似是有些挣扎,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骆时行抱着树干稳住了身形,但那样子却依旧急切,似乎想要从树上直接跳下来一样。
而此时过道的两边都已经有护卫过来堵上,灰袍僧人捻动手中的佛珠,叹息一声抬头看着骆时行说道:“我不走,你快下来。”
顿了顿他才有些怅然说道:“阿爹老啦,接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