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阻拦住鬼脚步的,也只有一样东西,阳光。
这正是说明,现在的时间在外面正好还是青天白日,所以即使他再着急,也绝对不能离开。
只能躲避到其他的地方来,防止磨磨头的骚扰。他躲避过来,当然是要选择一个偏僻的、方便夜幕降临之时离开的地方……而且,很大可能说明,上弦也不知道屑老板把我藏在了什么地方。
不然三哥的性子,恐怕不会挑选一个靠近青色彼岸花的地方。不是谁都和磨磨头一样喜欢作死的。
我舔了下嘴唇,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的雏形。
故意发出了一点声音€€€€当然我其实有想过尾随他偷偷出去的,但是想了想,以我的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被发现,这个想法太蠢,倒不如故意发出一些让他不能忽略的声音……
果然,门板重重的的敲在门框上,三哥也不知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我,果然如我所想的转过头来。
看到那张脸的同时,我盘了一下,其实不算刚来无限城那种若有似无的打量,我认真算来并没有真真正正,正面见过三哥。当时的三哥也并没有说什么关键性的话,我主要的精力也都在屑老板和磨磨头的身上,所以就把这个当做是初见,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么想着,我就摆出了一种吃惊的神色,和他正面的对上了视线,眼神在他的脸上身上扫过,像是喃喃自语,但是又没有把声音放得太小,确保了耳聪目明的三哥能够清晰的知道我说了什么,“€€治……是€€治先生?”
三哥是鬼中、尤其是在上弦之中,对自己生前之时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了吧。
虽然说成为鬼之后,许多鬼的记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暧昧,但是三哥不一样。
他并不是自愿成为鬼的,他的未婚妻恋雪对他的影响甚至大到了即使什么都不记得,却也处处都有她的痕迹。他的血鬼术术式的雪花图案就是她发簪的样子,而桃红的发色则与恋雪的和服颜色相同,招式的名称则是取自生前和恋雪一同观看过的烟火的名字。
如果这都不算爱!
所以,他是有机会的。
三哥和一哥一样,最后其实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即使突破了鬼的界限不再害怕被日轮刀斩首,但还是能够在某一件事的促使下,放弃作为鬼的生存。
在三哥这里,是恋雪的灵魂带走了他。
这也就说明,他或许,是可以被我利用的。
果然,听到我带有指向性的话,他神色稍微变了一下,原本该马上走的脚步停了下来,本来非常厌恶像我这样的「弱者」的他竟然有些鬼使神差的靠近了过来。
理论上来说,屑老板当然可以完全掌控这些鬼们,读心啊什么的,这个能力有没有限制我不敢说,但是一定不是全年无休发动的。
不然,他如何需要别人来给他汇报进展。鬼有那么多,他要是全部同步着,就是他有好几个脑子也承受不住。
更何况刚刚得到这么一个重大的消息,他肯定要找找存在无限城中的、这么多年搜寻下来的,和青色彼岸花有关的消息。我被关在无限城中,他当然自信我没有机会搞什么事,也自信我不可能逃走吧。
所以……我这也勉强算得上是灯下黑?
我主动往前走了两步,眼神中带上了几分确信,声音比较刚才放得更大了一些,仿佛少了些怀疑,更加坚定了一些似的,“€€治先生……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会是这种场景。”
三哥的嗓子动了一下,他或许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听到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有记忆的真名之后,有什么力量阻止了逃避离开的脚步。
我不怕他感兴趣,就怕他会应激似的突然逃开,他潜意识里当然有逃避的心理,不然不至于两百年只守着那一点执念。
他可以矫情着,但是我却没有这个时间,于是趁着这个时候,趁着他失神的这个瞬间,我赶紧给自己的话中加上了一个砝码。
“你会成为鬼,是为了恋雪小姐吗?她……也被,变成鬼了吗?”
第233章
随着我的靠近,眼前的三哥越来越清晰,他身上的纹身,仿佛也像是有生命了一样,几乎要冲破他身体的桎梏一样。
他的眉头皱在一起,脸上明明白白摆着的是烦躁。
是不知心中悸动为何而来的烦躁。
恋雪这个名字果然对他的触动很大。
趁热打铁,我借着之前屑老板给我造的势,趁机将眉尾一压,像是忧郁自嘲一样,“我现在这幅样子,€€治先生恐怕是不认识的,毕竟怎么也过去了近三百年,我都算不出自己到底轮转了多少次。”
我只记得以前看三哥百科的时候,说他是两百岁以上,既然用了这个数字和这个量词,他转化成鬼的时候,应该就是在三百年以内。
有了一个比较准确的数字打底,更容易让三哥相信我的P话。
我故意没有去看三哥的脸色,这个时候不要太刻意,避开视线才有一种回忆过去的感觉。
我很懂的,三哥还是很单纯的,我直接拿捏了他。
“其实对我来说,是人、是鬼都没有什么差别,这些都只不过是生物链上的一环而已,我并非人类种群,本不在意,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治先生和恋雪小姐对我有恩,哪怕是几世之前的恩情对我也是弥足珍贵的,如果两位有其他想法,我自然会全力配合。”先把立场摆出来,这个时候就不能太仇视鬼了,不然岂不是要直接起冲突,现在是我有求于他诶,当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是鬼舞……那个人不一样,我和他是私仇。哪怕不为别人,为自己,我也非……与他为敌不可。”
提到屑老板的时候,三哥身上的气息乱了,听到我没有说完的名字,三哥自然知道我指的是谁。
但是我并不确定,他现在的气息之乱是因为屑老板还是因为恋雪。
或者……二者都有?
“恋雪小姐的事,我也非常抱歉。我的能力便是受伤到只剩一口气的人,都能救回来,但是……正常的身体衰弱,我却没有办法,生老病死乃是时间轮回正道,谁也无法忤逆,”这个能力是外科能力,也只是外科能力€€€€当然,对鬼利器那是另一部分的版图,我并不放在这里说。当然,也不是我不想继续给自己开挂,说自己啥也能治,实在是要符合现有的人设才行,如果要是能直接治病的话,当初屑老板还需要吃药变成现在的这幅样子吗,“€€治先生,鬼用这样的方式忤逆因果……”
说道这里,我总算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眼皮一抬,看向了三哥。
以他这样在面对弱者时候绝对暴躁小哥的样子,却一直温驯的听着我的话,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眼神或许已经是在催促我继续往下说话的意思了。
“哪怕是为了恋雪小姐,€€治先生也应该考虑一条后路才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紧紧的盯着三哥的眼睛,声音相当坚定,要想让他相信,我自己首先得相信,“我只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庆藏师傅的,他真的愿意让恋雪小姐用这样的方式和你一起活下去吗,他们真的希望你用这样的方式继续生存变强吗?”
不知不觉,我已经变成了和三哥面对面的情况,这样小于安全社交距离的感觉,往往会给人一种并不安全的感觉。
更何况,我对他来说可是个绝对的陌生人。
他并不比我高,只不过他的短发像是要飞起来一样,乍一看比我突出一些,但是眼睛几乎完全是在平视的位置,无形之中形成了一种亲密交流的感觉。
我话音落下来,他仔仔细细的看着我,却没有说话。
这样一直盯着我,出于一种不能示弱的心理,我也一直睁大眼睛€€€€我眼睛好酸,我眼睛好酸,你赶紧说点什么,不然我要生理性眨眼了!
“……€€治先生?”我开口将他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的神智拉了回来,同时,因为长时间睁大眼睛,我的泪泉腺一酸,眼泪一样的水雾凝聚在我的眼眶之中。
我这个时候流泪太煞风景了,我死命的憋着,让它死死的挂在我的眼眶内。
现在我更不敢眨眼睛了,一眨肯定掉眼泪。
€€€€三哥啊,三哥,你要是更高的一点多好,我就可以假装抬头,实际上昂首来把眼泪憋回去了。
到时候眼泪化作鼻涕,我偷偷吸一吸鼻子也就算了,比较不明显。
“你……你叫什么名字?”三哥开口,声音和大哥战斗的时候那种感觉非常不一样。
他不应该不知道我叫什么吧,难道说他之前开大会的时候也在摸鱼?
我心中肃然起敬,这种在老板、老师眼皮子下面摸鱼的精神,简直是吾辈楷模。
“€€治先生问我的名字,是还记得我当年和€€治先生说的话吗€€€€名字对我来说如过眼云烟,这么多年,我用了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我微妙的回避了这个问题,毕竟他可不会对我说的其他名字产生共鸣了,不能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这次,你叫我青就行了。”
诶嘿,直接帮助三哥找补,好像对这样的问题已经轻车熟路一样。
我真是个小天才。
他一只手压在我的肩膀上,这样近的距离,我能够看到他手上迸起的青筋,但是我的肩膀却没有什么按压的感觉。
三哥手在用力,但是却没有用在我的肩膀上。
这就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我感觉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是,我没有趁热打铁,这种事是需要循序渐进的,设定不能一股脑的灌,给他个几分钟缓和接受的时间。
“恋雪……恋雪€€€€”三哥在口中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像是唤起了心中的某些念头一样,他的眉头越皱越深,那种拼了命想要想到什么,却完全抓不住那一丝线索的感觉,这让他极其焦躁,“我没有、我应该€€€€”
有点像是我有时候听到某个旋律,明明感觉自己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首音乐,就非常难受。
一首歌我都这样难受,更别提是恋雪之于三哥了。
在他意志最混乱的时候,我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捧住了三哥的脸,堵死他潜意识中想要逃避的部分,“庆藏师傅收拾掉的那个,身为罪人的你,回来了吗?”①
我的声音很轻,但是三哥却好像觉得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猛然甩开我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捂着头,用力的靠在了后面的木门旁,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一样。
很难用数据来表示屑老板对他们的影响究竟有多少,一哥和屑老板算是一种合作关系,磨磨头是个没有心的玛丽苏花孔雀,三哥€€€€三哥是个眼里只有变强的一根筋。
但不论现在的地位如何,他们心中的信念和爱好也都不是屑老板根植进去的,而是受到他们「生前」所影响。
我记得大结局漫画的时候,屑老板最后也连接上了三哥的精神,强硬的要求他继续战斗,但是三哥还是选择了恋雪的手。
当时是那样的,现在也应该是这样。
我手心有些出汗,这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赌博,如果没有现在的特殊环境,如果被屑老板察觉到,可能会造成一些连锁反应。
其他的也就罢了,关键是我的这个待遇可能要出问题,到时候不会真的来什么残暴手段吧,比如三天两头给我斩胳膊卸腿做实验什么的。
我觉得以屑老板的为人,还真有可能会做这种事。
就算是我表现得听话,这样的事也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996€€€€不对,屑老板他大有可能是007来找让自己摆脱弱点的方式的。
我这个咸鱼就压力很大了。
“€€治€€€€不对,我是猗窝座,我是€€€€”他的记忆混乱了起来,这种激烈的对冲感和明确指向性让他没有像原作中记忆复苏时,对待富贵鱼鱼义勇和炭治郎一样直接更加激烈的出手,而是像这样,几乎以一种弱者的状态,蜷缩在了角落里,抱着头自我质疑着。
毕竟从最一开始,他所痛恨的就不是别人,而是没能守住本心,没能保护师傅和妻子的自己。
这个时候,连我的持续靠近他都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直到我用半跪下来,用充满了我力量的双手按在他的头上和脸上,绿色的光顺着我的指尖流入到三哥的脑壳中,肉眼可见的融入了他的发丝里。
反重力头发出现了!
粉红的短毛伴随着我的力量一点点飘了起来,被一种青绿色的光包裹着,有一种色弱版红配绿的感觉。
但是,意外的和谐。
三哥脸上那种「罪人的刺青」隐隐有些发光的感觉,衬托得、衬托得三哥的脸有种莫名发黑的感觉。所以说,轻易不要尝试荧光色,三哥这样几百年不晒太阳的白皙皮肤都会被衬得发黑。
如果做一个比喻说,三哥的失忆是因为内在的极度的情绪和外在的脑淤血,那么我的能力就是在疏散淤血、我的言语就是在疏导这种情绪。
再加上,现在的屑老板,对已经被软禁在无限城的我很放心,不会特别关注€€€€主要是对自己的无限城很放心;同时,他对三哥这个劳模也非常放心,这种集中精神寻找解决解决自身弱点的时候,自以为对上弦月非常了解的屑老板,几乎是完全放开了微妙的掌控,全身心投入到了研究之海中。
多种情况混合在一起,就使得三哥迎来了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
过往那身为人类之时短短二十多年的记忆混在在成为鬼之后两百多年的记忆中,后者以十倍之力吞噬着前者。
但是夜空中如果挂上了一轮明日,不论旁边的星星有多亮,都不会掩盖住阳光的颜色。
只是这样猝不及防的刺激,需要一点时间去熟路而已。
而且,我也没有指望这一下就让他的记忆完全恢复€€€€或者不如说,如果他现在全部恢复了,对我来说反倒是个麻烦。
因为我毕竟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中过。
我手上的力量增强,剧烈的青色彼岸花的味道注入到三哥的大脑之中,加剧了他身体当中力量的对冲,同时也让他的记忆更加混乱暧昧。
力量越乱,记忆越乱,对我也就越有利。
他伸手,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这次非常用力,我甚至能够听到自己手腕处骨骼收到压迫之后发出的那种€€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