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不动声色地思索着。
复盘昨天的初见,江崎源在看到他时有过极短的停顿动作,以“江崎源=源千穆”为假设前提,那么江崎源以假身份出现,说明有隐藏的目的。
但他又没有改变形象,一个可能是,他有绝对的自信不会暴露——前后矛盾,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江崎源没想到会在网咖仓促遇见安室透,所以没有来得及伪装。
现下,他唯一能找借口做文章的,只有褐色镜片下的双眼。
安室透要想办法让江崎源那碍事的眼镜消失。
“喝水吗?”
昨日见过的茶具被人轻放到身边的桌面。
安室透直起身,原来是短暂消失的千穆又闪现而出,带着仿佛已成随身挂件的紫砂壶:“喝饮料不健康,我刚去烧了热水,凉了凉才端过来。”
不等安室透说话,千穆自己很快接了一句:“再好的茶也不能喝太多,一日八杯水,别忘了计数哟。”
“……谢谢。”
“不客气,我看安室君嘴皮有些发干,肯定没有按时按量补水,以后要多注意啊。”
千穆回到吧台后坐下,严格遵循八杯水原则的他,将每天几点几刻喝第几杯水进行过合理规划,即使有事耽搁,误差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安室透喝完了水,沉默着继续打扫卫生。
时间一晃而过,只差一刻钟到十点。
清洁差不多做完,千穆提前开好五台电脑,并给五台都连接上电子研究所。
像素风的阿古已严阵以待,今天要发放的五颗数码蛋被它从地里“拔”了出来,放进整整齐齐一排的摇篮中,阿古还用看似笨拙的利爪,细心地给数码蛋们裹上小被子。
“大家终于能和重要的伙伴相遇了呢,真好啊,阿源。不过好担心哦,两边都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能融洽地相处吗?”
千穆看着屏幕中的数码蛋,褐色镜片下的眼透不出神色:“当然了,毕竟这就是我和安室君的工作内容。”
“时间快到了,我先确认一下预约名单。唔,小岛元太,圆谷光彦,吉田步美,还有——”
灰原哀。
江户川柯南。
看到前一个名字时,千穆情不自禁露出灿烂笑脸,发自内心的愉快满溢而出。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千穆瞬间变色,眉头微蹙,在那张称得上白皙俊秀的脸上,表情竟显得有些深沉。
安室透手持扫帚,如有雷达般敏锐投来凝望:刚刚,目标人物好像产生了一瞬的忧虑。
“标准之极的人员配置,可能还有常驻角色同行,再加上新事件和新地图……不过没有能充当死者的角色,应该没问题……吧。”
目标人物还在奇怪地嘀咕。
安室透正欲更悄无声息地加强观察,门外终于响起独属于人类幼崽的喧哗声。
“数码宝贝!嘿嘿嘿,我也有数码宝贝啦!”
“别吵啦元太,你已经吵闹一路了,柯南刚刚不是说了吗,不乖乖保持礼貌的话,严肃的培育师就不给我们数码宝贝了,还会让家长教训我们哦!”
“咿!好恐怖!博士博士,我们不去这家培育所了吧,感觉好小,还阴森森的,里面说不定有怪兽……”
“谁叫你们生病的生病,睡过头的睡过头,摔倒的摔倒,把学校组织的领取机会错过了啊。喂喂,太大声了,笨蛋。”
“离得近,有数码蛋库存,还能马上预约到的培育所,就只有这家了。还有,严格意义上说,这里的确是小孩子进了就会被抓住告知家长的网吧哦。”
“呜呜呜不要呀——”
“还真是恶劣啊,灰原……”
在咋唬吵闹的孩童声线中,两道稚嫩却过于沉稳的嗓音颇为特别,而疑似监护人的尴尬声音最后才出现:“好了大家,已经到培育所门口了,快安静一点。”
昨天预约的顾客来了,判断为一群棘手的熊孩子。
安室透离大门很近,不用千穆起身,他自己便很有打工人精神,上前几步来到门边,准备招呼小顾客们。
然而。
估计谁都没想到,率先推门而入的并不是熊孩子团体。
“呃,小孩儿们都堵在门口做什么。领数码宝贝?那就进去啊?哈哈,怕什么!叔叔我用人格担保!这家网咖的老板是个大好人……好吧,不急着进那就让一下。”
话音落下,进来了一个面熟的中年男人。
正是昨天被五千万美金的馅饼砸晕的幸运发明家。
今日发明家的西装总算整洁笔挺,之前凌乱的头发抹上厚厚一层发胶,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
发明家略显急切地往里迈了两步,炽热的双眼炯炯有神,两手不住地搓着,似乎随时能给千穆一个九十度深鞠躬:“江崎先生,昨天我表现得实在是太失礼了,完全没尽到礼数,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所以冒昧决定今天再来拜访,至少要再次向您表示真心的……咦,江崎先生?”
很是莫名,发明家脑中茫然了一瞬。
因为他发现,自己话还没说完,江崎先生就用一根手指抵住鼻梁间差点滑落的眼镜,被手腕略挡的面容隐现严肃:“真诚的感谢我收到了,但拜访还是不必了。”
“志野先生,请赶紧回家吧。为了你自己,还有我自己着想。”
斥巨资装修好没多久的网咖,还不想那么快变成凶杀案现场。
第5章
发明家一头雾水地被劝走了。
但他离开前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硬是留下了“礼物”。
一包全新却犹带体温的硬盒“Peace”,传闻天皇最爱。
或许是大佬姿态和褐底眼镜造成的误会,发明家并没有考虑过千穆不抽烟的可能。
千穆眉毛挑了挑,微笑着将烟盒收起,寻常举动似有不寻常深意。
安室透莫名帮他配上了画外音:呵呵,真是一份意外的礼物呢,待会儿烧成灰全扬了。
走远的发明家突然背心发寒。
……
门外。
阿笠博士口水说干,勉强哄好了反复无常的熊孩子,说辞包括且不限于“和数码宝贝做朋友的机会错过就真的没有了”“培育师是最优秀最温柔的大哥哥大姐姐,不会随便放出暴龙兽把哭闹小朋友吃掉”等等。
可就在大功即将告成时,很有灰原哀特色的淡淡语气毁了一切:“数码宝贝只和善良乖巧的小孩子做朋友,所以,不听话的小孩子,不干净的大人,都被排除在外了哦。”
“…………不要哇哇哇!”
“喂喂,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忽然变本加厉了。”
江户川柯南无语地远离那三个真·小学生,却挪到灰原哀身边小声道:“灰原,你今天,不,从昨天预约时就开始不对劲了,就算不屑于小孩子的爱好,也不至于到培育所门口还要捣乱吧。”
知道灰原哀不可能这么幼稚,缩水的名侦探才感到奇怪。
“因为你本来就有数码宝贝?”18岁,年龄符合。
“怎么可能。”茶色短发的女生瞥了他一眼,“我应该刚说过,不干净的大人没有得到纯洁心灵垂青的资格。”
“我以为你是在内涵我,我也没有数码宝贝好吧,当年……好像是我坚决不信数码宝贝是活着的生命,它就离开了。”江户川柯南半月眼,本是想到了什么,可顿了顿,却用不知为何记不太清的回忆引开话题。
灰原哀的“没有”,跟他的“没有”显然不是同一种情况。
因为她从小长在黑衣组织,奇迹会眷顾光明之地,却很少照进漆黑无物的深渊,所以数码宝贝从来没有选中过她。
灰原哀仿佛并未察觉侦探的思索,如常调侃道:“大侦探,原来你小时候就辜负过一个可怜的心灵呢。”
江户川柯南:“我错了但是你也够了……”
“放心,孩子们能找到心灵伙伴是好事,我是不会嫉妒的。倒是你,江户川君,难得又有了机会,可不要再延续童年的遗憾了,说不定你还能得到一位网络世界的华生?”
灰原哀说完,就担负起自己恐吓小孩的责任,过去几句话平复好了孩子们的心情,又让他们重新期待满满。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想吐槽,可立马又被那句“网络世界的华生”提了个醒,顿时心动。
数码宝贝伙伴对于侦探而言,无疑有着巨大的帮助,尤其是他这个缩水侦探,在干什么都要受限制的情况下,隐形的伙伴能帮他无声查到许多线索,还能帮忙处理信息——对付黑衣组织底气up,有两个手机的某人在小兰那里露馅的可能性也急速降低了,呵,呵呵。
“排好队一个个进去吧,见到培育师的第一件事是道歉,知道了吗?”
“知——道——啦!”
恢复精神的元太争着推门,另外两个小孩子也很积极,灰原哀落在后面,在阿笠博士解脱又埋怨的眼神中淡然跟上。
厚重的玻璃门被小学生推开一条缝。
一切正常——理论上应是如此。
“……!!!”
灰原哀的脚步突然顿住,熟悉而恐怖的某种“气息”顷刻而至。
就是这般猝不及防,幼童模样的灰原哀瞳孔收缩,脸色瞬间惨白。
对组织成员的雷达无比精准,但像此刻这般战栗到呼吸凝滞,半点反抗的念头都无法诞生,是第一次。
说明“恐惧”就在极近的距离,就在——
门后!
灰原哀想逃,一瞬间她连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只要不连累在场的其他人,死其实是解脱……
拉门好似进入了慢速空间,不断扩大的缝隙,如同死神正隔空微笑。
灰原哀咬牙,猛地拉下卫衣的兜帽挡住头发,背过身就要跑开。
唰!
门已经完全敞露。
是被人从里面拉开的。
一个声音让灰原哀的脚步再度僵住,正是来自她背对的大门内:“是昨天下午预约的小顾客吧,欢迎你们,请进。”
以江户川柯南的侦探思维都跟不上的速度,灰原哀瞬间又转身,震惊到失语的目光望向前方,挪不动了。
完美符合“温柔亲切培育师大哥哥”人设的男人,占据了镜头中心。
正值夏转秋的尴尬时期,男人的V字领白衬衫下刚好露出一截黑色高领,加上西装裤的搭配很合时宜,笑容除了亲切就是亲切,就是和传闻中高端神秘的数码宝贝研究员身份不太搭。
……和网咖内,进门即闪瞎眼的史诗级配置更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