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死。
——为了那个白痴源千穆……我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这捧抱薪救火的枯草被逼到极限,总算丢掉了他那些愚蠢的念头,燃起了自救挣扎的求生欲。
“……松田警官?”
头顶响起男孩疑惑的声音,松田阵平猛地搓了自己几下,把僵得能但菜板的脸恢复到正常状态,七岁小男孩都没怕,他在这儿犯的都是什么病。
“啊,柯南。”
清醒过来后,他从小男孩的语气与暗示中听出了对方的打算。
守到最后一秒,看到大部分提示后剪断线,推理出第二个爆炸地点。
以炸弹犯的智商,根本编不出能同时难倒在场两个人的谜题,他们都有这个信心。
松田阵平根本不去考虑猜不出答案的可能性。
没有这个可能。
他必须活下来,去抓平时瞧着机灵,关键时刻傻得不要命的家猫。
毕竟——除了他,还有人能凭借直觉,轻轻松松地抓到那只傻猫吗?
松田阵平和江户川柯南没有明确的交流,配合却更加默契。
“松田警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真的很想知道,克托尔顾问和……”
“哈,柯南你这么聪明,不如自己多猜猜?”
试图借题发挥混情报的名侦探悻悻,演戏的同时继续腹诽松田警官小气鬼。
两人成功把窃听这里的炸弹犯骗过,得到暗号的前四个字母后,顺利将答案破解。
悄悄把地点告诉目暮警官后,江户川柯南很高兴,刚想转头跟并肩作战的好警官说两句——
“松田警官人呢?!”
名侦探目瞪口呆,这才眨眼功夫,人又不见了??!
松田警官一点没有同伴情,竟然就这么潇洒利落,把可怜无助的他丢给了化身狂怒大猩猩的伊达警官!
第二次了啊!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小伙伴了!
就在名侦探顶着无奈的死鱼眼,被迫应付伊达警官和其他警官们的狂轰滥炸的同时。
黑发警官原本只能说“优秀”、尚在人类可操作范围内的车技,已然攀升至远超车神研二的水平。
从晚辈那儿抢……借来的车,在道路间飞驰出残影,气势汹汹,迅疾如某个男人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大吼。
松田阵平在开车的间隙匆匆瞥了一眼时间。
下午四点三十六分。
离“晚上”还早,可是来得及吗?
他不知道。
那个恶劣至极的混账会不会还是在骗他?
他不知道。
但他还是要去,不能拖延一分一秒。
浑身被急躁覆盖的男人眉头紧锁,牙关咬得更紧,眼里的火光像不断被狂风刮动,摇曳得不成样子,随时可能熄灭。
从东京铁塔到前杯户购物广场的过程,没在他心里留下印象,他好似眨眼间赶到了,又在恍惚中,从严密排列的围堵间找到了能把自己挤进去的缝隙。
时隔三年,松田阵平终于真正地踏入了这片广场。
和想象的不一样。
和记忆却有大半的像。
他无心关注一旁的平地里为何会多出数层高的建筑,虽然只有泥坯,里面只看得到向上的楼梯,没有任何装修,但至少一个月前就得开始动工。
他就呆呆地停下脚步,仰望面前安静的摩天轮,有一节吊舱停在最高处,其他所有舱体都停滞不动,只有它在微微晃动,不是因为风。
现实变成噩梦,噩梦再度轮转回了现实。
又是那可恶可恨的、刻骨铭心的72号吊舱。
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这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工具,就算要拆掉吊舱里的炸弹,他也得上去——可是做不到?
松田阵平空洞的眼底闪过被欺骗的茫然,甚至已经无力去愤怒了。
忽然间他回过神,疯了一般冲向摩天轮旁的调控室。
调控室的门上了锁,仍被他一脚踹开,黑发男人披着痛苦所化的阴翳看向控制台,控制台只剩被炸到稀烂的残骸。
松田阵平能轻松拼凑起散乱的零件,却没法将坏得彻底的机器复原。
他瞪着这一地狼藉,气血翻涌到喉间,最为厌恶的无力感几乎要顺势爬上心口,侵蚀他烧得滚烫的四肢与肺腑。
“…………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已经赶到这里了……”
不,不行,还不能放弃。
松田阵平几下翻出调配室柜子里的剪刀,又冲出去,朝着巨大的摩天轮。
他两手抓住摩天轮前紧闭的护栏,一撑便翻跃而过,跳下来的同时把西装外套也脱下来丢了,这架势无需质疑,他真的打算徒手爬到摩天轮顶上。
能冒出这个大概只能出现在电影里的主意,他不是傻了就是疯了。事实却是他很清醒,只有这样才能救人,冒点风险上去,撬开舱门拆了炸弹——
“源……江——崎——源!!!”
真亏得松田阵平这时候都能记得喊假名,但除了这个细节,其他的任何方面都现实,这个才醒悟要好好保住小命的笨蛋卷毛又急昏头了:“老实待着别乱动!老子上去找你!”
着急之下他还拽掉了衬衫衣袖上的扣子,这时候顾不得袖扣滚到了哪里,男人抓住最近的一节吊舱,就要不管不顾往上跳。
“嗡——”
埋在被丢弃的西装底下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松田阵平:“?”
他在下去接电话和当做没听到继续奋勇救人间迟疑了三秒,第四秒时,嗡嗡声暂时消失了。
仿若在深吸气酝酿感情——紧接着震动起来的阵仗比方才更恐怖。
松田阵平:“……”
他下去了。
显示的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黑发男人竟从这串数字感到了近乡情怯……不,是比这更复杂的……
“嗡嗡!”
“……”
松田阵平手一滑,按下了接通。
然而,对面没有给他时间酝酿感情,生离死别后感天动地的痛述还是什么玩意儿也是不存在的。
对面开口就是一句:
“松田阵平,你是傻逼吗?”
松田阵平:“?”
傻逼被骂得一懵。
“不好意思。”对面客气了一下,“多此一举问你纯属冒犯了,你就是傻逼。”
“…………?”
“江崎……”
“哦?找江崎源是吗,那你找错人了,告辞。”
电话挂了。
松田阵平:“???”
他赶紧回拨,第一次没拨通,第二次也没有,直到第三次等了二十秒,才有人漫不经心地接了。
“我找源……千穆。”松田阵平抢先开口,虽然语气轻到能被微风吹走。
“……”
“…………对不起。”
“……”
两人一时均未开口。
松田阵平气势如此微弱,跟心虚有一定关系,但关系不算大,更像鼓胀到快爆炸的气球被一只手掐住,不敢炸也不敢嚣张,只能默然憋住气。
他愧疚。
他快把自己憋疯了。
他停不下来怨恨自己,恨自己莽撞的结果引来大祸,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坐着摩天轮停在高空的人不是他,非要是最讨厌危险和死亡的那个人?
那句“对不起”也不该说的,松田阵平实际上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道歉有什么用,他难道还能请求原谅吗?
可是,还是得说点什么,至少要问清楚,他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
“停。还是我来说吧。”
“……”
“首先,跟你没有关系,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即使不是你,也会是研二,班长,那家伙没打算放过我,舱门已经封死了,炸弹拆除不了,所以,少钻牛角尖,懂了吗?”
开头的一段话就让松田阵平蓦然失神,他想打断询问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大脑空空,颤起来的手指险些让手机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