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见裕也急忙取过外套,快步追上去递给他,零接了,道了声谢,也不打算穿,就这么下到底楼。
室外的寒风扑面而来,只穿了一件衬衣的零出现在警察厅门口,与抱着手等在外面,厚大衣准备齐全的四人形成对比鲜明。
“?”
看到这个零的第一眼,诸伏景光眉一皱,拳头自动捏紧。
之所以是“这个零”……嗯,有些事情,说出口怎么都不相信,亲自看一眼反而明白得更快。
这个零,不是他们默认的那个零。
直白点说,他是“降谷零”,但不是前几天才被他们开玩笑说,气色大好脸都亮了的降谷零。
这个零,能让为幼驯染操碎心的诸伏景光瞬间拳头变硬,能让另外三人呆滞一秒,极度怀疑零也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亲兄弟。
再反应一阵,他们全员火冒三丈,已经不是想不想揍人的问题了。
“降!谷!零!”
愤怒的温柔系幼驯染最先发作:“你……你还真是不管在哪里都能凭实力气死我——”
“景,千穆呢?”零不偏不倚地直视他。
“源千穆还是不在吗?”他直视所有人,问出来的语气,与“克托尔顾问”请求他们时的表现,就是一模一样。
眼里空荡荡,看到了他们,又仿佛没看到。
诸伏景光一滞,不知为何瞳孔收缩,大步想上前,伊达航按住他的肩,眉头紧锁,暂时没能开口。
萩原研二则一把拽住了比景更激动的松田阵平。
“等下,小阵平,零的情况真有点……”
拥有最强洞察力的男人皱眉凝视这个零半晌。
零不像那个千穆一样,迟迟得不到应答,还会继续重复第三遍。
他问完两遍就不再问了,也不管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同期四人,扭过头,便无事发生般往车库的方向走。
“零!”
萩原研二在后面大声道:“你走那么快干啥,站住把话听完!是千穆要我们过来陪你!”
“……”
“…………”
走在前面的金发男人有反应了。
他慢了半拍,才缓缓转身。
还是没有看他们。
金发男人周身的沉沉死气荡然无存,他的表情变了,他的眼神也在这一刻倏然变化,眼底闪过抓不住的痛苦、悲伤、压抑太久才得以爆发的怒火。
“源千穆……你在啊,你一直在看着我,是吗!”
“源千穆!”
他将牙关紧咬,足以把一个正常人逼疯的情绪在心头肆虐,却也因此恢复了“降谷零”真正该有的样子。
“你以为这些……哈哈,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吗?”
“出来!我要见你!!!”
他的情绪激烈起伏,可作为“生命力”评判标准的各项数值急速攀升,留在“外面”的身体,也出现了称得上积极的反应。
“……”
要“进去”吗?
除了这个略微有点价值的理由,还可以通过实际接触,获取重要的活体数据,为杜绝之后再出现类似情况做准备。
隐藏在暗处的人短暂思索后,决定破例一次。
虽然他不理解。
实在不能理解出现巨大变化的原因,似乎跟那四个人有关系,又似乎没有……
但,如果见一面,就能将脆弱的zero,从死亡的边缘挽回的话。
第203章
“BOSS,请让我随行。”
在准备进去之前,琴酒拦下了他。
从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开始,他们始终留在外面的世界,银发男人与他的BOSS寸步不离。
不只是BOSS的病情变化,身体情况,一日的行动……连喝一口水,擦一擦手之类的小事,都会先过他的眼,再经由他手,将完全的准备按计划实施。
因为BOSS离不开他。无论是心理索求,还是生活必要,都“离不开”他。
男人自愿接受了这个漫长且回报寥寥的任务。
虽然他跟随在主人身侧时,仍旧一如既往的沉默,做大过于说,偶尔在BOSS需要时给出适当的回应,但有一点,是无需言说也能轻易领会的。
对一个曾经的杀手而言,照顾这株将要枯死的残花,已比呼吸还要自然。
他推着BOSS的轮椅,只走了几步,就来到安置金发男人身体的房间隔壁。
室内温度早在脚步声靠近前,便被自动送入的暖风调至合适的区间,即使在铺得柔软的床中央躺下,再盖上一层厚被,也不会过热。
琴酒弯腰,将某种意义上并不比枪重多少的BOSS从轮椅里抱出来,让他暂时靠在床头,自己为他褪去鞋与外衣,再帮他慢速躺下,躺好后,被角也掩得齐整,不留漏风的空隙。
BOSS听话地平躺着,任由琴酒不轻不重地压住他悄悄探出被角的手指,男人从不勉强他改变主意,所以,采取的措施便是把被子再往外拉了拉,重新将外露的肌肤全部盖住。
于是,那根缠绕着纱布的手指就不再动了。
在琴酒面前,BOSS向来很听话,大概也可以将之定义为,完全不像曾经的他会做的“讨好”。
譬如他有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却还牢牢地记着琴酒的真名。他有很多时候思绪混乱,意识相当不清醒,而少部分神智异常清醒的时候,他很轻易便判断出来,琴酒对他不离不弃的原因,除了习惯了的忠诚,或许还混杂了诸如怜悯、同情之类的感情……
怜悯之心是杀手的大忌,会出现在琴酒这种人心里,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换做以前,BOSS会越发疑心琴酒对他有所隐瞒,或是正因为现在的他实在太过可怜,才导致过去以为他足够强大才忠心的下属,出现了居高临下的傲慢变化。
但如今的BOSS丝毫不在意琴酒的想法。
他敏锐地觉察到琴酒会因为他需要他而满意,那么他就表现出脆弱到离不开人的一面,琴酒偶尔对他提出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即使是要他停下永无休止的实验,他也愿意听一点他的话。
琴酒是否在同情他,是否有着别的打算,都无所谓,他看的是结果,只要琴酒能得到满足,不会离开他,就够了。
看似示弱的是BOSS这一方,琴酒通过他,得到了远超之前的权限和地位——在当下这个变得混乱不堪、却又苍白萧条的世界,他们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但真相是,BOSS才是始终强势的一方,他全然不给琴酒自由的机会,就将另一种缰绳套死在桀骜的狼身上。
他也知道琴酒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
无所谓。怎么都无所谓。
琴酒还在这里,仍“忠诚”地守在他身边,就是他的胜利。
要随行同往这件事,再小不过,BOSS是应该同意的。
可是——琴酒没想到会被拒绝。
还是没有犹豫地立刻拒绝。
映入琴酒眼里的BOSS仍是苍白的、虚弱的,他面上想尽办法也无法停止溃烂的伤口刚覆上止痛的新药,雪白的纱布略微从里向外渗出点点红色,大半张面庞皆被遮挡:“不用了,阵,我很快,就会回来。”
“……”
琴酒短暂地停顿,目光落到那只被浅遮些许的红眸,BOSS长长的睫毛托着纱布的边角,被阴影覆盖的瞳孔远没有几年前那般色泽鲜艳,却比晦暗无波的空洞好了很多,证明他现在是清醒的。
“只有您一个人,我不能放心。”他还是坚持。
“没有危险。”BOSS说。
唯一完整露出的嘴唇像薄薄的瓷片,仿佛勾动便会碎,但他还是轻轻笑了出来:“你知道的,那只是,一个梦。”
他会这般执着,强硬到忘了顾忌琴酒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不满,实在十分少见。
实际上,琴酒并没有不虞。
像是轻易就被说服了,他不再反对,只伸手稍稍托起BOSS的后脑,将原本被压得有点紧绷的一些碎发往旁拨弄,距离上次修剪不到一周的时间,这些干枯的红发又有些过长了。
“您的头发又该修剪了。”BOSS离开前,琴酒说了一句似是无关的话。
“好,麻烦你了。”
BOSS再度朝他勾了勾嘴角,不等回答,便轻轻落下眼帘。
只看表象,他闭眼的瞬间就陷入了安然熟睡,只是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琴酒拉下安置在床头的氧气罩,将面罩给安静的BOSS戴好,接下来的时间也不离开,就在床边守候,绝大部分时间里,他的目光都落在随身携带的监控仪器上,仪器会实时显示BOSS的生命体征数据。
许久之后,银发男人才抬头,注视BOSS不知何时不再安详的面容。
琴酒的绿瞳中先是闪过一丝意外,随后逐渐变得冰冷。
时间过去太久了。
竟然比预期的“很快”,还拖延了很多。
……
梦里的世界。
零前所未有地激动了一场,没过多久,他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就见到了他们想见的人。
许是梦的主人潜意识里想要清场,警察厅大门外,一直没有路人和车辆经过,从天空到地面都安安静静。
轮椅转动的嘎吱声在此背景下十分突兀,还没来到近前,就被在场所有人发现了。
“源千穆!!!”
零也没有耐心等到那人慢吞吞地来到面前,他的表情在此刻绝对与“释然”无关,猛地甩开搭在臂弯里碍事的西装外套,往声音来源处大步流星而去。
“喂——零!冷静点啊!”
萩原小机灵几乎没犹豫便迈开腿追上去,和他想到一起了的诸伏景光紧随其后,怕的就是零走几步就冲上去,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这个世界的千穆打起来。
谁知道一马当先的零先手阵仗够大,到即将爆发之时,却突然停住了。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一左一右把他拽住,探头往前看的瞬间竟也呆住,后面追来的两人好在反应够快,不然来不及刹车,就要一头撞到零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