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说不定也不冷淡，你看他的表情是不是三分愤怒三分心痛四分隐忍，说不定是个苦情攻。”
还不知道自己被加了苦情抬头的五条悟微微皱眉，藏在昏暗路灯下的眼眸眨了一下，掩去了眸中锐光，在神山透抬眼时，又恢复了平静。
神山透轻咳一声，说：“……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这就是全部啦？”
“嗯，差不多。”
“……差不多这个词，老师，我有心理阴影哦。”
“……”
“面积好大的哦。”
“…………”
“那个阴影是可以把人吞了的哦！”
“可以了。”神山透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后将在他耳边吹耳旁风的人推开。
是当之无愧的耳旁风，五条悟那可是一边说话一边吹气，而且是那种不把头发吹起来誓不罢休的吹气。
攻击力不强，但骚扰性十足，神山透被他烦的没办法，便补充了一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有些事情我不好开口。”
他在自己喉结前比了个上锁的姿势，表示有些话不是他不说，而是的确不能说。
这个姿势让五条悟的眼眸又是一暗，随即在神山透意识到之前，少年若无其事地说道：“透，你这个态度很狡猾哦，让我来问……我可不知道要问什么。”
然后在神山透准备说那就别问了之前，五条悟忽然问道：“九相图使用的身体，是你的身体吧？”
“那么，”他沉默片刻后，终是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那些枪伤、开胸、碎裂，也是你之前的死因？”
神山透不由一默，他有些不自在得摸了摸鼻子，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是一个错误。
五条悟这人太过于敏锐，只要他有心，他可以抓住一切漏洞并且加以深挖。
但问题是……
这个问题，真的不过太好回答。
那三具骨骼的确是他的骨头，而这三具身体的致命伤也的确是他用这身体时候的死因，但是怎么说呢，
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他死因的90%都是他在试探中有意无意造成的。
毕竟他之前图谋的那些东西都是世界支柱，是别人家的秘宝。
神山透又没什么特异能力，在获取宝物的过程中难免要付出一点代价使用一点手段，然后好为下一次积蓄经验。
但这能说吗？
神山透又不是那种会将过往苦痛经历当做谈资，自认为说了会增加自己男儿气概的笨蛋男人。
这种事情告诉伴侣除了会让恋人心疼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一份痛苦为什么要再分给第二个人？
所以他才不会说。
但他不说也没用，在猝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神山透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五条悟答案。
少年湛蓝的眼眸藏在了夜色之中，穿行而过的车辆打着近光灯，光影的变化让他的身影更是明灭不定，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一年前，看到那三具骸骨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些新奇，听到那个故事的时候他也只是在心中悄悄原谅了利用他们的神山老师。
顺便在心中的某个角落，暗戳戳得觉得这个行为很酷，悄悄寻思着如果是杰被这么算计了他会怎么办？
€€€€当然是先把幕后黑手打死，然后想法子复活小伙伴再恶狠狠地嘲讽他一顿了。
没错，和神山透的行为一模一样，所以那时候他虽然不说，其实觉得神山透还挺对他胃口的。
而在现在，他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汹涌而出的怒意。
对神山透，对那个“幕后黑手”，当然也包括对那位朋友。
五条悟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错误的，那位朋友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作为一个被层层算计的咒术师，他站在了祓除咒灵的第一线。
作为一个学生，他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同伴。
哪怕是作为竹马，他也从始至终将自己的朋友保护住，没有在事情闹大之前告诉神山透任何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即便是最后在倾覆的大厦之前，他也做到了所能做到的全部。
他没有任何过错，如果说一定有错，那就是太倒霉了，遇上了正好选中他的幕后黑手。
但是，人这种生物最奇特的地方就是情感和理智的疯狂拉扯。
所以，即便知道这整个事件中那位朋友是最无辜的，也免不了他生出无法控制，完全不讲道理的迁怒情绪。
五条悟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情，将心中翻涌的恶念强压下去。
他本就在青春期的咒力增长期，身体的不适和力量的增强使得他非常容易爆发负面情绪。
但，不能说。
那是透的朋友，是透努力帮助的对象，也是他恋人宁可用生命去铺路也要……
可恶，好气，这样一想反而更气。
但真男人，就得忍别人所不能忍！
五条大少爷强自压下了糟糕的情绪，他努力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道：“原来如此，这也算是你们通灵人的传统艺能了。”
神山透浑身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面上透出了不解，“唔？这和通灵人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调查了一下巫力的增长方式，据说靠的是心灵的强大和坚定的意志力。”
五条悟抬起头，状似打量了下那漫长到无边的庞大排队队伍，轻声说道：“最能锻炼这两点的方法，就是考验自己的肉体和心灵，据说有些通灵者会反复体验濒死的感觉，或者是自虐，以让自己增加力量。”
“我还听说你们那边有个叫麻仓叶王的，为了获取力量还去黄泉走了一趟，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一遭增加了多少巫力，但应该还挺可观……”
也许是之前所有的脑细胞都用来镇压自己的怒气了，直到话出口后五条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等将以上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五条悟顿时大惊。
等等，他这话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这不就是有暗示神山透搞这是为了增加巫力存心搞自杀的意思？
五条悟不由手上一紧，似乎是生怕男朋友当场甩脸而去一般将神山透的手攥在手心里。
但和他的猜测相反，神山透是真的没多在意。
怎么说呢，谁都知道五条悟此人的嘴上有多没把门，这人心里头没什么坏心思，但就是脑回路有些过于直线。
或许也不是直线，而是因为他从小到大经历的太多，阈值直线上升，对于别人而言无法接受甚至感觉到绝望的情况对他来说就只是寻常，言语上自然不会留意。
至于什么超过他的阈值……呃，对于一个时时刻刻自虐般烧着自己脑细胞，就连睡觉时候都开着无下限的人，能接近他阈值的事情基本是生死相关。
断手断脚在他眼中估计都不算事。
他和普通人的思维差异自然也让他难以和普通人共情，于是便常让人生出了：此人什么都好，就是长了张嘴的恼怒。
但对于神山透来说……
也就还好吧。
咳咳，不是他有滤镜，而是……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但用他的小伙伴虎杖悠仁的话来说就是€€€€神山透真的神经还挺粗的，比他还粗。
可能是从小就在医院各个科室里晃悠的原因，在神山透面前也是生死之前无大事，所以他和五条悟的想法还真的挺贴的。
所以五条悟的的话在他耳中就照着字面意思翻译了下。
神山透的沉默不是在积蓄怒气，而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于是片刻后，就在五条悟准备重振旗鼓，拉着男朋友解释的时候，神山透一脸认真地回复说：“我不知道这个，我也是刚觉醒巫力没多久。还真的不知道有这样的力量增强法……怎么说呢，这个方法该说是科学还是不科学呢……”
五条悟一愣，顿时来了兴致，“真的假的？但你用的好像都是高级技能呢，我之前认识的几个同行业的人，连降灵都做不到，不愧是我的男朋友，毕竟天才都是扎堆的吗。”
“那很难吗？但是我听天元说那都很简单啊。”
二人同时说道，话一出口，两人都意识到了不对。
“天元啊。”五条悟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是我的错。”神山透的表情也有些沉重，“我早该知道的，毕竟老爷爷教的东西怎么可能简单呢？”
五条悟被这个说法新奇到了：“嗯？这是什么梗？”
神山透于是给他讲解了一番大海对岸的某个国家搭载着网络流行起来的小说梗。
中二期到现在还没毕业的少年当下表示自己对于这种主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毁天灭地充满斗争精神的小说非常感兴趣。
他甚至还摸出了手机，让神山透发给了他几个看小说的网址。
唔？语言问题？完全没问题哦。
五条悟在中文的读写上已经达到了看古籍都没问题的程度，当然，在海对岸宛如大浪冲刷的网络文学上对于一些名词必然有点不解，但适应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方才还有些紧绷的气氛顿时就在小说分享中化为了无形，两人头靠头盯着手机，开启了娱乐板块分享模式。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的，方才还漫长到足以让人生出绝望的队伍渐渐缩短，很快，直面烧烤架的两个青年都无心小说了。
大热天的，肚子饿了，就算是好看的小说也无法阻挡他们对在烤架上滋啦滋啦冒着油花的牛舌的追求！
夏日酷暑容易让人丧失胃口，面对这种情况一般的商家都会走小清新路线，什么素面、什么荞麦面、什么冰饮，怎么清淡怎么来。
但仙台的烤牛舌就不一样了。
它浓妆艳抹，烟气袅绕，蛋白质和炭火的结合天经地义，再配上浓油赤酱的点缀，霸道的香气根本就不理会客人嘟囔着苦夏。
因为他们消耗巨大的身体会给他们指引美味的方向。
“好香。”五条悟幸福得吸了口气，捏着手机一边拍照一边对神山透说：“这个一看就很好吃，杰这两天说他有些苦夏，我要把这家店推荐给他。”
“他好像这些天总是吃荞麦面，我感觉上次见面时候，他整个人都变成灰色了，夏天还是要吃肉才行啊。”
神山透捏着手机拍照留念的手顿了下，他侧首看向五条悟，沉吟片刻，问道：“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忙？”五条悟回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有点忙吧，哎嘿，我和他说我在谈恋爱，所以杰帮我做了很多任务哎！”
神山透的表情顿时就微妙了起来，他轻咳一声，想到之前经历过的夏天那可怕的任务量，又想了想最近五条悟出现在他面前的概率，顿时对倒霉蛋夏油杰生出了几分同情。
对了，不光是任务，夏油杰还在运营网站……
怎么说呢，交友不慎这种事……咳咳，五条悟只有一个朋友，还是珍惜一点吧，别一不小心让人跑了再去祸害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