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目光低垂，静静看着神山透让小黑犬叼篮子，又将钱包交给小白犬，然后开门将它们放出去的动作，因为思及白日糟糕情况的心情在温暖的氛围中稍稍缓解。
他无声得吸了口气，忍了忍，没忍住，向前伸手，将布置好任务的神山透顺势抱住，已经长成一米九大高个的少年在男朋友的颈窝中嘀咕了一句：“好想把他们都杀掉。”
这样的一句话在有些人口中是泄愤，在五条悟口中却是尚未实现的既定事实。
神山透没有劝慰，也没有问结果，他只是伸出手环住了五条悟的腰静静聆听。
1989年出生的五条悟今年年底将满19岁，少年人的成长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不过一年，五条悟便渐渐退去了少年人所特有的纤细感。
肩膀渐渐宽阔、脊柱笔挺，肌肉响应主人的要求宛若铠甲般渐渐长成，包裹住了脆弱的器官，他渐渐拥有了扛住整片天地的力量。
“总监部的人还要扣下那两个孩子。”五条悟继续嘀咕，“那群臭老头打什么主意我可一清二楚，不就是看九十九那个女人脱离他们掌控了，想要再找个备胎吗？呵呵，他们以为拿出规则来老子就不能带走了，我要保的人谁来都不顶事。”
“我就和他们说那两个姑娘是老子给儿子找的童养媳，看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拦住我！”
对于自己的机智，五条悟十分得意，“透你没看到，当时他们那些人的表情哦~~”
“嗯，的确是非常好的决定，既把人带走，又给了总监部足够的面子，是非常靠谱的成年人了呢……”神山透伸出手，十分温柔得一下又一下撸着他的脑袋，语气也十分轻柔：“但是，悟，总监部里面也有你的家人吧？”
五条悟：“……”
“就算没有家人，也有你家人的朋友吧？消息传回去后，你考虑过要怎么给家里一个交代吗？”
“亲爱的悟，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哦。”
神山透手一伸，将他校服口袋里震个不停的手机摸了出来，五条悟的手机紧跟时代潮流，换上了新版的夏普翻盖，这款热卖的手机创新性得给手机增加了一块屏幕在手机盖上，如此可让主人不用打开翻盖就能获得讯息。
这也方便了神山透一眼看到来电人€€€€老头子。
这种看似粗鲁实则带着亲昵的称呼无一不是彰显了对方和五条悟之间的关系。
五条悟悄咪咪伸出手，用快捷键将电话挂断，然而不到一秒种，电话便再次开始震动，对方大有“你尽管挂，看老子打得快还是你挂的快”的架势。
“透……”DK发出了可怜巴巴的声音，却没料到男朋友居然毫不犹豫得放开了正在撒娇中的他。
因为他的身高急速上窜，已经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年上者退后一步，原本温柔环在他腰上的手也被松开，放在了身侧。
他一双褐色的眼眸直直看着他，眼眸中的庄重让五条悟停下了靠前的脚步。
比之肉体，或许恋人更大的改变来自心灵。
坚信自己要走的道路是正确的给了他前行的底气，内心的信仰和想要追逐的正义给增添了他眉宇间的坚毅，为了延续点点星火，他放下了年轻人最充沛却不值一提的骄傲，选择了坚忍和妥协。
然后，以这些作为磨刀石，切割和磨砺着自己。
做出这样选择和举动的，不再是少年了，应当称为男人了呢。
沐浴在恋人微妙目光下的五条悟渐渐收起了面上随意之色，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不解恋人的举动，少年的眉心因为不安微微蹙起。
这个弧度很小，甚至于他本人可能都没发现，只是肌肉因为心中微不可查的举动做出的自然反应，却被神山透看在眼中。
站在门廊的灯光下的青年仰起头，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他那双褐色的眼眸在灯辉下柔软得就像是刚刚熬好的太妃糖浆，即便隔得远远的，也能嗅到那甜蜜的香气。
五条悟一愣，不知为何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站得端正了几分，即便是再高强度的战斗也不曾紊乱过的心脏漏跳了好几个节拍，在主人意识到之前先明悟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而在此时此刻，心脏的怪异举动让五条悟有一种在高空悬空的怪异错觉，不，这个感觉比他第一次利用术式飞上天空时还要微妙。
他第一次飞空的时候只有愉悦，还有居高临下的恣意，完全没有现在胸腔中鼓动的期待和不安。
等等，不安？
他为什么有这个情绪？
五条悟眉头一皱，然而还未等他细想，却听神山透说：“我很高兴，今天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嗯？
摆出这个架势，是要说这个吗？五条悟张了张嘴，一个代表疑问的语气词刚要出口，就听神山透继续说：“你没有杀人，我很高兴。”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为那些村民辩白，也不是为他们的生命能够存续而开心，我只是单纯的为你做了这个选择而感到喜悦。”
“因为我知道制止你杀人的并不是总监部的规则，而是你自己的原则。”
“规则是外来力量所加注的束缚，而原则则是自身行事所依据的准则，是完全由个人意志所决定的自我约束。”
神山透轻声说道：“因为想要从根本性得改变这个咒术界，所以绝对不会让自己沉溺于以暴制暴带来的快感中，努力克制住自己，即便知道自己所追逐的可能是理想主义，……这样的悟，我超喜欢的。”
在那一瞬间，五条悟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
是比之春草萌芽、是夏雨滂沱、是秋穗摇曳、是冬天木料燃烧更动听的声音。
那是他的恋人对他第一次正式的告白。
是爱、是理解、是信赖、最重要的是，那是对他理念的肯定。
神山透抬起手，主动牵起了五条悟的手，然后一点点将自己的五指扣入了他的手指。
这个动作他做得很慢，好像是给五条悟避开的权利，又好像是让他可以清清楚楚将这一举动刻入脑海。
两年前，五条悟以这样的姿态向他宣告他要介入他的生活，神山透被动得答应了。
而现在，他以同样的姿势主动握住了五条悟的手。
神山透轻声开口，重复着五条悟当年说过的话。
“‘我将自己天生所拥有的过去、将我的权势、将我最强大的力量、将我的真心，和未来一起孕育的子嗣全都交给你。’”
“而我也向你同等地索取这些。”五条悟低声应道。
他抬起头，不知何时摘下的眼罩下一双蓝眸透着慑人的暗芒，他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接电话吧。”神山透注视着他的眼眸，语气轻柔：“之后的路，我和你一起走。”
“还有，今年可以陪我一起去参加宫城的七夕祭吗？”
第103章
五条家的画风……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呢。
任由五条悟借由“补蓝”为名靠在身上挨挨蹭蹭, 并且被迫共享电话的神山透如此想道。
这个传承了千年的古老家族能够养出五条悟这个性格已经让他很惊奇了，没想到他双亲的性格比之五条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人的严肃只停留在和儿子确认他没有弄出人命来、和并不是恋童为止，就连五条悟坦白自己有了一个交往顺利，并且奔着结婚的男朋友也十分淡定。
二老还友情提醒了一下被感情冲昏头的儿子日本目前没有通过同性婚姻, 然后得到了一个令他们无语的回答。
他们的好大儿得意洋洋地对他们说自己早就在政府里塞人啦！
“等到他坐上总理了, 到时候就会通过同性婚姻提案的！”五条悟信誓旦旦。
这话说的就连神山透都有些无语了。
我说当时夏油杰下定决心冲着总理前进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热情呢。
当时为了避免上头阻拦或者使绊子, 在前期的准备过程当中, 夏油杰空缺的位置便需要一群知情人帮忙顶上。
虽然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并不介意帮忙, 但夏油杰的实力放在这里, 大部分的任务他们做不了, 那段时间内五条悟将夏油杰的任务顶了大半，加上还有论坛的事，说他一个人打三份工也不为过。
那时候就算五条悟没少停下往嘴里塞东西，有时候做任务时都一手捏着泡芙往嘴里塞, 也掉了五六斤肉。
面对神山透无声的询问，五条悟冲他比出了一个骄傲的姿势。
随后他又和电话那头的双亲寒暄了两句，除了在挂电话之前，五条爸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不可能每次都用这个方法把孩子拦下来，悟, 你得想想未来”外，总体气氛还是非常和谐的。
但这一句也的确让五条悟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人家说的没错, 五条悟这次能用这个方法将两个小姑娘救下来一方面是这路子走得太野，打了总监部一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女孩本身就是他救下来的。
既然是他救下来的，那么救援者要插手安置也算是师出有名。
但天下有天赋的咒术师千千万, 现在总监部已经摆明了要培养出另一个特级咒术师, 他不可能每次都用这样的手段将人捞出来。
“要名正言顺的话……”五条悟有些苦恼得抓抓头, 喜悦的情绪中多了一丝丝苦恼，“那不是只有一条路子了吗？”
“可恶，那不是显得我和那个家伙一样笨没长进。”
那家伙？谁？
神山透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过还没等他询问，小爪子踏在木地板上的动静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应该是小黑小白回来了，我去给它们擦个爪子。”他拍了拍男朋友勒在他小腹上的手，示意他松开一下，随即便走出了门廊。
五条悟双手撑在背后的木地板上，任由怀中的热气一点点散去，他目光一直追着神山透的背影走，看着他走到门口，看着他接过两条狗嘴里提着的货物，挨个给予安抚，然后取来湿毛巾给它们清理爪子。
如此家常如此普通的举动，若是放在影视剧里面都要被他快进过去，但因为这些动作是神山透做的，因为发生的地点是这儿，他却觉得每个动作都漂亮又温暖。
那个家伙……曾经在神山透口中出现过的五条老师，另一个世界线的他，那个老倒霉蛋，应当也遇到了和他一样的选择吧。
在不把局面完全闹僵的情况下，要从总监部手上劫人的唯一方法就只有进入高专。
€€€€这是所有咒术师学习知识的地方，虽然入学年龄是14岁，但是如果情况特殊的话也可以提早进入学校学习力量的掌控方法。
这里是未成年咒术师的乌托邦。
加上东京高专和京都校的关系，为了不牵扯到抢生源这种话题，一旦进入了东京校那基本就可以杜绝总监部伸手，只要对方不打算扯破脸皮。
以他的实力，护住一个高专还是没问题的。
啊，好麻烦。
所以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建立一个孤儿院什么的……可恶，真的好不想拾人牙慧啊！会被对方嘲笑的吧！
五条悟的纠结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神山透便带着两条因为完美完成任务甩着尾巴的玉犬回来了，看着姿态舒展，手长腿长，几乎霸占了整个厅堂的男朋友，青年微微一愣，随后便从篮子里拿了一瓶冰牛奶递到了他面前。
“唔？”五条悟有些意外得接过了手中的牛奶，翻过来一看，居然是巧克力牛奶？
“是为了给那两个小鬼的吗？啊对了，隔壁家是做温泉的吧？”他有些恍然。
在日本的泡澡文化中，泡完温泉出来后灌下一瓶冰咖啡牛奶就和进影院必买爆米花一样寻常，隔壁胜生家经营的是一家天然温泉，为了满足民众的需要，自然也会备上牛奶贩售机。
各地区的牛奶品牌都有不同，但他手上的这瓶恰巧和他从小喝到大的品牌是同一个，只不过包装略有些不同。
五条悟一扣一掀，然后往嘴里吨吨吨灌下了一大口，摸了他砸吧了下嘴唇，有些意外地说：“虽然不是咖啡牛奶，但是这个味道也不错啊。”
神山透没多说什么，他只是微微一笑，冲他比划了一个去浴室的手势，然后就带着两条狗崽子走向了室内。
虽然人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但神山透的身影并没有离开五条悟的感知。
他的六眼可以轻易穿过房屋的砖瓦和木板，将他在意的身影捕捉入视野，然后投射到他的大脑里。
所以五条悟“看到”了神山透从小竹篮里掏出了两瓶还挂着冷凝水的冰牛奶放到了浴室门口的小板凳上，也看到他轻轻敲了下浴室的门，叮嘱里面的两个女孩别忘了喝牛奶。
随后，他挂着浅浅的微笑转身向他走来，一步步的，踏出了走廊的灯光，而就在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神山透的笑容变得愈加柔软，眉宇间的温柔亦是化为了轻松的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