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的话,我有这个。”西园和掏出兜里的棉手帕递上前,“可以擦一下。”
“谢谢,但我也有。”黑泽秀明掏出自己的,然后仔仔细细把脸颊擦干净后问,“还有吗?室长。”
西园和后仰身体,攥住那块被拒绝的手帕,屏住呼吸,“没、没有了。”
“哦,好的。”黑泽秀明将擦过脸的手帕收好,然后道,“你也不用谢我,我把你留在休息室完全是因为高田真需要一个人质,不然他不会暴露的这么快。”
西园和:“哈?”
“毕竟是你的室员犯了错,你身为室长,要对他的错误负责。”
黑泽秀明耐着性子解释,“看在你损失了一个优秀社员的份上我才破例给你说这些,说实在的,你们图像情报分析室的人应该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闷在本部加班。”
西园和反应过来了,他将手帕塞回自己的兜里,“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我们也可以一起去?”
“——一起去哪里?”降谷零从外面推门进来,他先对着黑田敬礼,然后看向西园和,“我以为你应该先去处理你组员叛变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想着怎么休假。”
西园和:“好的长官。”
他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黑泽秀明,然后又看了一眼zero,觉得今天应该没可能要到号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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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那些装置上没有找到指纹,已经交给专门处理这个的部门了。”降谷零说道。
“嗯。”黑田兵卫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黑泽秀明,“做的不错。鉴于你的心理疾病和对地下室的恐惧,我就不追究你是怎么骗过安检门的了。”
黑泽秀明心虚地吐了一下舌头,将伯莱塔关上保险,退膛后塞进后腰。
第60章 即将到来的满月
“关于打电话来的那位先生,我会托综合情报分析室分析声音数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黑田问道。
“目前没有。”黑泽秀明沉吟道,“首先那是个极其失真的声音,很可能难以还原,因为它不是直接通过听筒传过来的。其次,我认为那位驻日大使现在应该也已经死了,查驻日大使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有一点,他可能既不是美国人也不是英国人,而是个出生在日本,且长期在日本居住的日本人。”
“他和昆娜说话的时候带着典型的亚洲思维,真正的美国人不会说‘辛苦了,昆娜’。”
“他们会说‘干的不错’,‘谢谢’,又或者是‘感谢你的努力工作,昆娜。’但这种语言习惯很可能是一种假象,和口音一样都是伪装的,因此只能作为调查方向参考,而不能成为确定‘先生’身份和国籍的证据。”
黑泽秀明耸了下肩,看着前来收拾现场的人们将昆娜的尸体放进黑色的裹尸袋里。
“她会被埋在哪里?”
“她是个卧底。”降谷零回道,“在她接下任务潜入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和觉悟。”
黑泽秀明回头看了一眼,黑田兵卫趁着降谷零回答的时候离开了,只留下一群鉴识科的警员在休息室拍照存证。
“出去说。”他拽住降谷零的手腕,将人带出休息室,地下室遍布监控,接下来的话在哪里说都不太合适。
两人来到洗手间,黑泽秀明垂头看了一眼地面,然后一间一间敲响隔间进行检查。在确定没有监控监听设备和无关人员之后锁好洗手间的大门,然后才转身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降谷零。
“我要确定我的痊愈了没有。”
“什么?”
“我需要你帮助我确认,我的病症有没有减轻或者痊愈。”黑泽秀明重复,他撑着洗手台的边缘一跳,坐到上面。
“刚才在休息室与高田真和昆娜对峙时,我总担心flashback会发作,但我平静的过分,除了在昆娜用枪指着我的时候跳的快了一点,但那是正常的兴奋现象。”
“所以?”
“所以我怀疑因为这次的事件,好的记忆覆盖了坏的那部分。特别是……在这个洗手间发生的那一部分。”黑泽秀明看向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睛,轻声询问:“你是这一段记忆的主体,也是我在这里最信任的人,你会帮我的,对吗?”
降谷零的身体微微后仰,下意识地做出了逃避的动作。但他的双腿牢牢钉在地上,双目毫不避让地与黑泽秀明对视。
他上颚抬起,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但嘴唇却并未张开,这代表这理智克制了他的感性本能。
黑泽秀明没有放过降谷零的任何表情,“你同意了?”
“嗯。”降谷零抬手将领带扯松了点,这条系得过于端正的蓝灰色领带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会告诉你怎么做。”黑泽秀明勾起唇笑了一下,“你可是一个敢于直面危险和死亡的卧底,只是说几句话做几个动作而已,不会有多难的。”
“嗯。”
降谷零又应了一声,然后短暂地避开黑泽秀明的眼睛问道,“你之前说过,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会在被治好后对治疗他的心理医生产生移情,你也会这样吗?”
“你在担心这个?”黑泽秀明偏头想了想,短促地笑了一声,“噗,我应该不会的,作为心理学的专家,我完全能分得清自己产生的情感是因为移情还是真正的喜欢。”
“是吗?”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产生的矛盾情绪,然后缓缓吐出来,“那我们开始。”
“首先,你把这个背下来,然后对着我演一段。你演过那么多种身份,这样需要演技的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一点都不难。”
降谷零接过黑泽秀明递来的手机,然后看向他屏幕上便签条中的内容。
说实话,非常难。
这些话太残忍了,他很难对着黑泽秀明说出口。
“这是你flashback中会出现的内容?”降谷零摁熄手机的屏幕,难以置信,“你要我对你说这些?”
“是的。”黑泽秀明看向降谷零塞在枪套里的配枪,“你的配枪也刚好是hkp7警用,完全合适。”
这根本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
降谷零紧紧攥住那只手机,就算他是个心理学的外行,也知道由他来说这些话来重现当时的场景有多残忍。
“我拒绝。”
“最好不要。”黑泽秀明道,“我必须知道flashback消失了没有,否则会在关键时刻危及生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我发病的时候冲进来的人不是你而是高田真会怎么样?”
降谷零皱着眉,死死盯着黑泽秀明的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无法做出伤害黑泽秀明的事情。
“如果我的flashback在刺激下发作,你就对着我重复你的名字,然后让我放松,告诉我你无论如何都信任我就行了。”黑泽秀明顿了顿,然后补充道,“假话也可以,但你得装的真诚一点。”
“你确定这没有危险?”降谷零再三确认,“如果你发病后醒不过来怎么办?”
“基本不会有这种可能。”黑泽秀明看着降谷零的表情,感兴趣地勾了一下唇,“我知道你现在心跳一定很快,说不定还会产生一点错觉。不过没关系,这种错觉很快就会消失的。你只是对吊桥效应产生了一点误会,我不会因为这个而远离你的,会产生这种感觉是人之常情。”
不,这不是误会。
降谷零退后几步,将自己的表情藏在阴影里,如果他不来做这件事,那么诸伏景光说不定就会变成帮黑泽秀明确定病情的人。
说实话,他不想那样。
和警校考试一样,各凭本事,公平竞争,谁最后成绩最好,谁就拿第一。
降谷零再次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可以做。”
“我就知道你可以。”黑泽秀明笑道,他闭上眼,静静等了十秒然后才睁开,“来试试看。”
降谷零抽出枪,上膛,对准黑泽秀明。
这串动作一定是他当公安以来做的最生涩的一次。
降谷零收拾好情绪,表情在一瞬间褪去属于公安的正直,他讥讽的勾起嘴角,然后说出第一台词。
“看看我们的小明灯。18岁,是个天才,这里没人比你聪明。可惜人是那么容易被煽动。愚蠢的人总是喜欢会孤立聪明的那个。不是吗?
你在所有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可以窥伺人心的恶魔,任何人在你面前毫无隐私。
你觉得一个人怎么样就算是死了呢?
在被所有信任的同伴唾弃时,他就死了。”
话音落下,洗手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真不错!”黑泽秀明高兴地跳下洗手台,冲到降谷零身边抱了他一下,“真不错!我好了!我没有flashback了!哈哈。”
降谷零浑身肌肉绷紧,把枪口朝上,避免走火。
“真不错!”黑泽秀明又原地蹦了一下,然后松开降谷零哼着歌转了一圈,“太棒啦~我讨厌那种身体和思想不受控制的感觉。谢谢你,zero。”
“不用。”降谷零将配枪收好,“我有同意你叫我zero吗?”
“不行?”
“暂时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在外面不行对吧?外面我肯定不会叫你的代号的,不过景光叫你透是不是?我可以这样叫吗?”
降谷零看了眼兴奋过头毫不自知的黑泽秀明,对上了他期待的视线。
“可以的对吧?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黑泽秀明踮起脚,跳了一步,“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会同意,对我说那些话让你看上去不太好受,我会补偿你的,请你吃饭怎么样?”
“你如果觉得两个人不太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带上景光,三个人就完全没有问题了。这样景光也不会因为我跟你走得太近而生气,你也不会因为我和景光关系太好而难过,完美!”
“你们真幼稚。”
黑泽秀明边说边皱了下鼻子,抱怨道,“明明都已经过了青春期了但还是会因为别人和挚友走得近而生气,我又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恶鬼。”
降谷零在走出地下室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憋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你难道没有读过恋爱心理学什么的吗?快去看看吧!
黑泽秀明对这方面的知识好像毫不了解,他甚至以为景光会吃醋是因为友情会被抢走。
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问题是还这么的合乎逻辑,看上去毫无破绽!
太不合理了!
太天真了!
“你平常都看什么书?”降谷零隐晦的问,“为什么不看源氏物语那一类?”
“源氏物语?啊,你说那个。”黑泽秀明恍然大悟,“因为破案用不到,我虽然拥有一座宏伟的记忆宫殿,但是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就像一座图书馆存放的书籍也是有限的一样。”
“我的位置都让给心理学哲学和犯罪科学以及物理化学了,留给其他书籍的位置太少,那种书我根本连翻都不会翻啦。”
因为心情愉悦,黑泽秀明每一句话都带着飞起来的小尾音,他坐上马自达rx7的副驾驶,然后充满期待地看着将要转动钥匙的降谷零。
“那个飞过升降栏的技法,能不能再来一次?我们去海边兜一圈怎么样?或者去不限速的s赛道。”
“不行,这里是公安厅,我要是驾驶着车那样冲出去的话明天就会被理事官问话。”降谷零转动钥匙,引擎低沉的轰鸣声缓缓响起。
“好吧……”黑泽秀明有点失落的嘟囔道。
“但是可以带你去海边兜一圈,反正因为你破案很快,我们今天多出来了很多时间。现在才晚上7点,我十点才去组织上班,如果今天组织没有任务,那不去也行。”
降谷零对着警亭的巡警展示了一下证件,逃过一劫的升降栏缓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