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的临时衣架前堆着件纯黑的风衣,一顶礼帽歪斜着挂在衣架上。
黑泽秀明捡起那件风衣抖开,仔细检查上半身的痕迹。
心肺区域没有弹孔。
他松了一口气,将大衣拦腰挂在衣架,小声道:“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
他轻手轻脚地循着血腥味走到客厅,一件内衫搭在沙发的椅背上,茶几上的医用搪瓷托盘里有几颗用过的棉球和镊子。
看这个用量,应该是轻伤。
“马德拉?”黑泽秀明带着气音朝着厨房探头,咖啡机没在工作,厨房里的炉子上放着一个砂锅,里面的汤汁在咕嘟咕嘟的冒泡。
马德拉不在一楼,琴酒也没在一楼。
黑泽秀明心虚地抿紧嘴唇,有点内疚。
如果当时没告诉柯南有关窃听器的事就好了。茱蒂不打电话给赤井秀一的话,哥哥也不会受伤。
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说,毛利小五郎这个无辜的侦探很有可能会陷入危险……
啊啊啊!
黑泽秀明奔溃地将手指插进头发胡乱抓了几下。
怎么选都会有损失。
他也可以和哥哥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彻底将其策反,但这几乎不可能,琴酒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早就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保证琴酒的安全。
他是黑衣组织的干部,按照那个组织目前所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对于卧底很可能是实行检举制度。
也就是说一旦发现某人有嫌疑,另一个人就可以搜集证据网上举报,一旦被核查卧底的琴酒确认,即可获得奖励。
在这种只有死亡才能完全退出的组织,底层的成员会被压榨最后的剩余价值。他们没时间看电视,没时间休息,没时间做任何娱乐。
他们活着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因为完成任务才能获得奖励。
这些奖励,能让那些底层成员获得地位。而地位则可以让他们享受逐渐提升的自由度和对其他底层成员的支配能力。
所以奖励=自由。
为了自由,组织的成员会拼命往上爬,会用眼睛盯着身边每一个可以怀疑的对象。
按照琴酒的业务水平他一般不会被发现,但万一呢?
万一就被发现了呢?
黑泽秀明想到那个在飞机上看的cg,如果那个天台上自杀的人换成琴酒呢?
那光是想一想呼吸就要停滞了。
绝对不行!
黑泽秀明将额头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绝不能因为哥哥受伤了就怀疑当初的判断,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就是最好的选择。
Gin只要保持原样就好,在事情能完全解决之前,越少人知道他的计划就越好。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拿着箱子走进三楼的小型客厅。
因为三楼一般不招待外客,所以客厅较小,布置得也更加温馨。
客厅的侧面就是主卧的浴室,黑泽秀明刚在松软的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琴酒就推开浴室的大门。
视线相撞,秀明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琴酒穿着的浴袍没有系,露出的胸腹上是已经痊愈的疤痕。其中一道肉褐色的疤从腰腹部直直切到了髋骨的侧面。
这应该是一柄日式太刀留下的伤痕。
还有一处是穿刺伤,只有3指左右的伤口,位置在腹外斜肌。
光是看着这些伤痕,他就能清楚地推理出兄长受伤时凶手的动作。
琴酒看了他一眼,把那件纯黑色的浴袍系上了,于是所有的伤痕都被遮住,露出了最新的那个——面颊上的伤口。
这是赤井秀一的第二枪。
“我……”黑泽秀明说了一个字,猛地闭紧嘴巴,鼻尖发酸,两腮不由自主收紧,说不下去了。
他撇开视线,即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直到眼睛不那么湿润才停下。
琴酒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烟。
“——不行!”
黑泽秀明窜起来,劈手夺过那包烟和打火机。
“不能抽,影响伤口愈合。你还碰水了,容易感染,要消毒,不能吃刺激性食物,我看到马德拉烧了汤豆腐,你——”
“去冰箱那瓶水给我。”琴酒打断道。
黑泽秀明迅速转身,打开距离他比较近的那个小冰箱,拿出一瓶冰的纯净水,拧开瓶盖之后才递出去。
黑泽阵扬了下眉,接过喝了一口,“你射偏黑麦枪口的那一枪不错。”
“还是不够快。”黑泽秀明顿了顿,“如果我能再快一点瞄准就好了,你就不会受伤。”
“你让我少挨了几枪。”琴酒看向黑泽秀明横放在茶几上的箱子,直接转移话题,再说下去旁边这个好像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马德拉的?”
很明显,这是转移话题。
哥哥平常不太和人聊天,和下属之间也是单纯的命令和被命令的相处模式,连转移话题都那么生硬。
黑泽秀明闷声闷气地回应:“嗯。”
“还算有点用处。”琴酒将那瓶纯净水一口气喝掉一半,拧上瓶盖,“我刚才查看了邮箱里的监控视频。”
黑泽秀明猛地摒住呼吸。
今天的视频中有安室透的部分应该被删除了,按理说他们在防卫厅的时候琴酒也刚好正在任务,没道理会看到实时视频。
马德拉不是删除了吗?
“今天下午有一段被删除的视频,是不是你叫马德拉删除的?”琴酒侧头看向呼吸频率缓慢的黑泽秀明。
“是的,是我。”黑泽秀明实话实说,“我们去……去防卫厅了。”
琴酒哼笑一声,看着秀明像炸毛的猫一样绷紧了脊背,“你怕我看到你闯防卫厅生气所以删了视频?”
“是的,但我没想到那个用来接收视频的地址可以看到删除记录。”
“只有我能看到,这是为了防止马德拉叛变做的必要准备。”琴酒垂眸看向那柄狙击枪,“如果他敢背叛你,我就杀了他。”
黑泽秀明猛地抬手,捏住自己的鼻子。
为什么说的是“如果他敢背叛你。”啊?
太犯规了。
这不就是在告诉他:就算马德拉忠于你也没关系吗?
为什么啊?
“我好像是个小偷。”黑泽秀明忍住了窜到鼻尖的酸意后松开手,喃喃道,“我好像一个小偷。”
琴酒看了眼他泛红的鼻尖,“下去拿药给我。”
黑泽秀明蹭地站起来,跑到楼下拿了全新的医用托盘和纱布后又跑上楼。
马德拉收拾好楼下的狼藉之后上楼时,琴酒的脸上已经上好药了。
贴着一块平整的纱布,看上去异常专业和用心,绝不是能说出“就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的先生自己弄的。
那么就只能是少爷了。
马德拉顺着琴酒的视线,绕到客厅另一边的角落,果不其然看见黑泽秀明正在蹲着将医用托盘里的垃圾倒进垃圾桶。
黑泽秀明倒完,猛地站起来,过快的起身速度让他有点晕眩,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晚餐已经好了,下去吃饭吧。”马德拉结果他手中的搪瓷盘。
“嗯。”
这是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汤豆腐的温度刚刚好,马德拉考虑到他怕烫,似乎用什么办法,让他这份提前冷却了一点。
豆腐在勺子里抖抖晃晃,入口即化,中间还带着一点芝士的香气。
他这份是特制品?
黑泽秀明频频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黑泽阵,满脸写着:你的好吃吗?
“不一样。”gin简短地说道。
哦,好吧。黑泽秀明收回视线,专心吃自己碗里的这块特质汤豆腐。
虽然这个组合奇奇怪怪,但是吃到嘴里却非常不错。
日式的家常菜吃起来并没有西餐繁琐,所以吃饭的时间不长。
两人吃完之后,琴酒看了一眼表,18:23。
还早。
“先去洗漱,然后来书房。”
“嗯。”黑泽秀明应声。
去书房做什么?聊天谈心吗?
没想到里包恩还挺靠谱的嘛,说好的六个小时就是六个小时。
真是说到做到的世界第一杀手先生!
他在心里快快乐乐地将里包恩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夸奖了一遍,并在浴室哼起了歌。
洗澡用不了多长时间,黑泽秀明关掉花洒擦干身体之后不禁意之间抬头看向镜子。
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