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诸伏景光升起出租车中间的挡板。
“因为他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分心。我不想让他因为某个小失误失去生命,也不想因为处理的不好失去这个朋友。”
“原来如此。”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精心挑选过的衣服,黑泽秀明的审美非常优秀,给他们挑的衣服既符合身份,又十分实用,并且精准拿捏住了每一个人的喜好。
“你这两条不想,本质上都是不想失去这个人。”
诸伏景光觉得孩子好像有救,决定帮幼驯染一把。
“你不想失去他,分外珍惜他,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否则的话你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黑泽秀明满脸疑惑地看向诸伏景光,觉得他好像在玩废话文学。
“当然了,否则我为什么要这么苦恼?我当然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了,就像我不想失去你和马德拉还有琴酒一样。”
诸伏景光:……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冷处理,这样也很保险。”
“我冷处理了啊。”黑泽秀明强调,“我装作没有发现!”
“你可以找借口不见他,人体自然分泌的多巴胺3-9个月就会消失。”诸伏景光冷酷无情地指出漏洞,“你可以跑。”
他顿了顿,带着笑意补充,“你不是最擅长跑?”
“可是我如果一声不吭地离开,会对他的心态造成影响。”
黑泽秀明急的直拍大腿,“我不是说了他现在在执行卧底任务,很危险。”
诸伏景光抿直唇线,沉默一瞬,沉声道:“你没说。”
“什么?”
“你没说他在做卧底。”诸伏景光垂下视线,把玩手中的手机,“你刚才只是说他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分心。”
黑泽秀明哑然。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诸伏景光没再说下去,接下来的事情不该他来做,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黑泽秀明在沉默的空气中再次陷入苦恼。
刚才的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仔细想想却什么问题都没有。
怎么回事?
他第一次被诸伏景光绕进去,一瞬间觉得这个问题荒谬至极,简直像个悖论。
出租车停在mukuba楼下,景光付了钱,两人一同下车,回到303。
诸伏景光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时状似不经意道:“说不定他根本不喜欢你,你判断错了,降谷零这个人从小时候开始爱的就是他的警徽。”
“不可能!”黑泽秀明下意识反驳,“我从不出错!”
“总会有第一次。”
诸伏景光的声音听上去笃定极了,黑泽秀明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不到任何表情,“我和他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他。”
“……”
黑泽秀明盯着诸伏景光的脊背沉默一会儿,忽然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万一呢,万一真的是他判断错了,那他冲上去拒绝岂不是十分尴尬?
不行不行。
算了算了。
还是再看一段时间,确定一下再做打算。
错了也好,至少不会面临朋友都有可能做不了的局面。
黑泽秀明不再纠结这件事,一回家就倒在沙发上,窝在抱枕里撑直脊背伸了个懒腰。
裤腿随着动作上缩,露出小腿与脚踝。
还没来得及缩回来,脚踝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他当即嘶了一声,抬眼就看见诸伏景光一脸严肃地俯视着他,“脚踝上的勒痕怎么弄的?”
黑泽秀明心虚地抽了抽脚踝,没抽回来,他只好坐起来,企图掰开景光的手指,“拆弹的最后几秒,校车开得很快,我就用安全绳把自己和校车绑起来了,没什么事。”
“隔着军靴都勒出痕迹了,你不仅结打得死,还把身体的重量都寄托在这条腿上?”
黑泽秀明还从没见过诸伏景光这么凶的样子,他也掰不开对方的手指,于是向后一躺,倒在抱枕堆里,将头颅埋在两个抱枕之间,翁神瓮气道:“嗯。”
诸伏景光冷笑一声,松开他的脚踝。
黑泽秀明立刻将有痕迹的腿藏在另一条腿下边。
“我去买药。”诸伏景光话音落下,玄关的大门咔嚓关上。
黑泽秀明埋在两个抱枕之间,懵懵懂懂睡了过去。
他梦见安室透被枪顶着脑袋,有人问他:“你和警察厅那位黑泽到底是什么关系?”
知道是做梦,但黑泽秀明还是想知道答案。
梦里得到的回答,往往映射着他的内心。
“当然是——”
“啊——”一阵剧痛从脚踝处传来,黑泽秀明被疼醒了,他揪住抱枕,将眼睛和脸藏在黑暗里。
浓烈药味在鼻尖弥散开来。
大概是因为之前安全结打得太紧,再加上校车晃动的厉害几乎拽着他抖,脚踝下面被勒出了淤痕,揉药的时候格外痛。
总不能24岁了上药还喊疼,他可不是那样的幼稚鬼。
黑泽秀明狠狠咬住后槽牙,将痛哼压在喉咙里,实在受不了了才从鼻子里哼出两个气声。
小声道:“你轻一点呀。”
上药的那只手动作一顿。
黑泽秀明一喜,“结束了?”
他顺势缩回腿,刚缩了一半就被抓住脚踝上面一点拖回膝盖上。
这就是还没结束的意思。
黑泽秀明认命吸着抱枕里的香味,再次咬紧牙关,决定说点话来转移注意力,“几点了?zero回来了吗?”
安室透盖好药盒,放回茶几,等玻璃药盒和木质茶几相撞,发出吧嗒一声后,不紧不慢地回答:“19:21,zero已经回来了。”
第155章 波本威士忌
黑泽秀明僵住,条件反射地绷直小腿。
如果缩回来好像有点刻意,不缩回来好像又有点奇怪。
“我睡了这么久?”他将脑袋蒙在抱枕里瓮声瓮气地问。
“是的,快吃晚饭了。”
安室透平缓的声音透过抱枕的缝隙钻进耳朵,接着,温热的手掌又贴在了脚踝上。
黑泽秀明悄悄揪住抱枕软乎乎的角,一声也不吭。
景光不是去买药了吗?
为什么买完药不叫醒他?
安室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给他上药的为什么是安室透?
景光把之前的聊天内容和安室透说了吗?
没有吧?
要是景光说了安室透还能毫无芥蒂地帮他上药,没有一点异样?
不可能不可能!
不。
也不是不可能。
仔细想想,安室透可是个演技优秀到能把哥哥都骗过去的卧底,演个若无其事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景光到底说了没有?
没等想清楚,脚踝上的痛楚就消失了,清凉的感觉钻进皮肤,渗进骨头里。
接着安室透站了起来,黑泽秀明的小腿顺势从对方的膝盖上落下,耷拉在沙发边。
他晃了下腿,然后迅速缩回来,将伤腿曲起压在另一条腿下边。
空气凝滞起来,虽然看不见安室透的表情,但黑泽秀明却莫名觉得安室透在看他。
客厅里的灯光从抱枕与抱枕之间的缝隙里溜进来。
他盯着那束光,有点不自在,甚至能在逼仄的抱枕之间听见自己局促地呼吸声。
呼吸声是不是太大了?
景光在烧什么这么香?
好像没有芝士的味道。
是鱼吗?
黑泽秀明咽了咽口水,接着听见安室透离开的脚步声和卫生间大门被拉来的声音。
——他去洗手了。
好机会!
黑泽秀明掀开遮住面部的抱枕,窜进厨房,跳到诸伏景光旁边,“你跟他说了?”
诸伏景光瞥了他一眼,“没有说。”
黑泽秀明松了口气,视线落在锅里的香煎鱼身上,黄油味很重,奶香奶香的,看上去就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