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城佑还是没有说话,他双颊边的咬肌用力到抽搐的地步,但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黑泽秀明皱了一下眉。
不太对劲,泽城佑没有十分坚定的心性,也没有安室透那样临危不乱的能力,更不聪明。
这种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做到保守秘密,除非……
黑泽秀明看向搜出的芯片,隔着塑料密封袋翻来覆去地看。
没有窃听设施,但应该有一个定位器和一个小型窃听器,供电设施做得非常先进,是国内目前没有出现过的品种,芯片的硬件十分过硬,至于软件……
黑泽秀明将芯片递给安室透,清咳一身,“看一下有什么问题。”
安室透接过芯片,在指尖赚了一圈,“要连上电脑才能查看。这个人一直不敢说,恐怕是因为芯片设置了关键词检测,只要泄密芯片就有可能爆炸。”
安室透五指成爪,一把抓住泽城佑的脖子,强迫他仰头,很快,在脖颈附近找到了手术痕迹,“在这里,芯片应该是今天下午两点左右植入的,手术疤痕很新鲜。”
黑泽秀明凑近看了一眼,芯片在动脉附近。
常盘金成可真是个狠人,竟然能在自己下属的脖子上安炸弹。
zero不也是朗姆手下的人吗?
他脖子上有吗?
黑泽秀明一把拉住安室透的手腕,拽着他起身,撑起安室透的下巴对着他的脖颈检查了一圈。
光洁如初,没有任何手术痕迹。
他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就对上安室透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盛着的了然有些炽热,他猛地别过头,又意识到侧头的话被把发烫的耳尖露出来,于是后退一步,又欲盖拟彰地转回脑袋。
对!
要强硬一点,有气势一点,让这个胆小鬼知道厉害!
“说说你现在的情况,你为什么会被怀疑?”
“朗姆疑心病很重,并且是个急性子。”安室透往暗处藏了藏,藏住自己已经红透的耳朵,“他很早就在怀疑基尔和我了,还记得上次赤井的假死吗?经我调查,赤井的假死就是由基尔配合完成的,朗姆本来就不相信赤井的死亡,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从那时起,朗姆就一直在怀疑基尔。”
黑泽秀明了然。
所以朗姆会要求gin来完成试探基尔和波本的任务。
之前赤井就是在gin面前假死的,如果朗姆从那时候就在怀疑基尔,没道理会不怀疑在现场看监视器的琴酒,更不用说他和琴酒长得如此相像。
“你呢?为什么会被怀疑?”
安室透沉默一瞬,“我被怀疑的点就多了。”
他靠在木箱上放松身体,“我负责组织中的情报收集和情报传输工作,这个职位不需要经常出面,所以组织里见过我真容的人很少,再加上我一直秉持‘神秘主义’,了解我的人非常少,但贝尔摩德算一个。”
“嗯。”
“朗姆和你哥……gin,他们这种身居高位已久的人,不喜欢属下有太多秘密,而我一直把秘密守得很死。”安室透轻笑一声,“我身上破绽很多,如果不神秘一点,做不到在组织中潜伏五年。”
“所以朗姆只是单纯地看你不顺眼?”黑泽秀明扬起眉。
“可以这么说。”
“你又在骗我。”黑泽秀明猛地凑近安室透,“朗姆要怀疑你根本不会等到现在,一定是最近一段时间你的行动被怀疑了他才会来试探你。”
安室透轻叹一声,坦白,“是hiro的事。”
“果然。”黑泽秀明一时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想起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降谷零仅因为一个背影冲进房间里寻找诸伏景光的样子,沉默地低下头。
有点失落。
安室透伸出手,理顺黑泽秀明凌乱的头发,拍掉上面的灰尘,“我必须维持神秘主义,所以最近朗姆提出的会面我并没有去,这应该也是他怀疑我的一点。”
“哦。”黑泽秀明避开安室透的手,岔开话题,“那库拉索的——”
“我身上的秘密很多,你是最……其中之一。”
安室透把芯片塞到垂着头不愿意与他对视的人的兜里,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顺着黑泽秀明的话题往下说,“嗯?你说库拉索的什么?”
第173章 噩梦的颜色(13)
黑泽秀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质问安室透话里的停顿,还是接着说与库拉索和案件有关的事。
他张了张嘴,听见仓库外传来的响亮的鸣笛声。
——救护车和警车到了。
安室透如果留在这里,必定会被带去警局录笔录。
虽然组织的眼线已经没了,但“虚假卧底名单”需要有人跟进,而且以安室透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光明正大的进入警局。
“昨天晚上十点左右偷取名单的人是一名银发女性,名叫库拉索,她是朗姆的心腹,以速记为长。”
安室透语速极快地将目前已经获得到的信息告诉黑泽秀明,“因为卧底名单早就被换过,所以昨天库拉索入侵警察厅总控制室的时候我并不在现场,但FBI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组织会派人来警视厅偷取名单的消息,于是派遣赤井秀一在警察厅门口蹲点。”
黑泽秀明轻哼一声接话,“然后赤井就在追逐库拉索的过程中导致她出了车祸并且失忆?”
“是的。”安室透道。
“快点,里面有重要伤员!快!”门外传来风见裕也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停顿一瞬,对视一秒之后又将视线错开,接着又欲盖拟彰地将视线转回来。
安室透看着黑泽秀明可爱的反应,觉得喉咙有些痒,忍不住清咳一声,“我先离开,我这边了解到库拉索会被FBI带到京都水族馆,这是库拉索出事后现身的第一地点。”
“他们应该想赌一把前往第一地点是否能刺激库拉索恢复记忆。库拉索是重要证人,谁掌握了她手中的情报,就掌握了对待组织的主动权,我不能让这个人落到FBI手里,他们会得寸进尺地提出交易。”
“嗯。”黑泽秀明刚转身,手腕就被抓住,接着掌心被塞入一张长条形的纸张,摊开一看,是张京都水族馆的门票。
什么意思?
他回头去看,身后已经没有安室透的影子了。
跑得真快。
黑泽秀明撇了下唇,接着与冲进来的风见裕也对上了视线。
“黑泽警官!您没事吧!”风见裕也冲到他面前将黑泽秀明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看到他手上干涸的鲜血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您的手!”
这可是一双拆弹的手!绝不能受伤啊!否则下次去哪里找这样的拆弹天才!
黑泽秀明愣了一下,摊开掌心,看见指缝间的红锈色的血液,“没事,是他的。”
他指了指躺在水泥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泽城佑,“搜身的时候沾上的,我没有受伤。”
医疗团队像抬死猪一样将泽城佑搁置到担架上扣好束缚带,其中一位年轻的小护士频频看向黑泽秀明,嘴里还念着战损和易碎感之类令人听不懂的话。
风见裕也:「战损?」
他借着车灯看向黑泽秀明现在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损伤,只是裤子被划破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血痕。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要是黑泽先生因为在警察厅停车场被绑走导致重伤,那公安这边恐怕就留不住人了。」
黑泽秀明爬上汽车的动作一顿,听风见裕也心声的意思,对方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了?而且知道之后对他的态度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真奇怪,他明明一点不在意别人对于自己的看法,但意识到风见裕也不会因为身份而与他产生嫌隙之后还是觉得十分开心。
“战损是什么意思?”黑泽秀明边问,边用被纯净水浸湿的手帕擦拭手指间的血迹。
“啊……”风见裕也的视线游弋一瞬,“就是战斗损伤的意思,游戏术语。”
风间有所隐瞒,他说话的语调气力不足,听上去还有点心虚。
黑泽秀明擦干净手,将脏污的一面叠向内,露出干净的部分又倒上水,开始擦拭有些黏腻的脖子、沾满灰尘的头发和已经破的看不清原来款式的裤子。
等这块白手帕变得脏兮兮的时候,他们也正好到达警车医院门口。
伤口经过紧急处理的泽城佑躺在担架上,刚被扛下来就恶狠狠地看向站在一边的黑泽秀明。
【我还没有失败!只要想办法将今天听到的消息传到朗姆手里,他一定还会再重用我,甚至直接给我代号!】
泽城佑的心声听上去十分癫狂,黑泽秀明平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愚蠢。”
泽城佑在担架上挣动一下,但他很快意识到不过是白费力气,还不如积攒体力等子弹被取出来之后逃跑。
“逃跑?”黑泽秀明嗤笑一声,“你真是天真到了令人发笑的地步。放心,等手术结束之后我会好好跟你聊一聊的。”
他想到那针打在腰侧的麻醉剂,冷笑一声,偏头对一个推担架车的护士道:“手术时候麻醉剂的剂量多一点,最好让他睡上整整12个小时。”
“……好的,先生。”
-
两人跟到手术室门口,等泽城佑被推进手术室,风见裕也才彻底放松脊背,摊进沙发。
太刺激了,这两天实在是太刺激了。
先是准备好的假名单被偷,黑泽警官写的剧本如期上演,然后还没演几分钟,写剧本的人就“被绑架了”,一绑就是十几个小时杳无音讯,还没等他们找到人,“被绑架”的黑泽先生就亲自打电话给黑田长官说:绑架犯被抓住了。
而且这个绑架犯不是普通的绑架犯,他是组织的外线,而且还是朗姆的眼线。
他好累,两天的内容至少能写整整三份报告。
黑泽秀明听到风见裕也滔滔不绝的心声,视线有些心虚的飘移一瞬。
反正有人愿意帮他写报告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写报告的。
多没意思啊,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解决几件悬案。
想必警视厅和公安都乐意他干点实事,而不是坐在办公桌前面写毫无技术含量来个人就能写的,充满官方套话的报告。
他想到即将在风见裕也工作台上堆起来的报告,真诚地开口,“辛苦你了,风见。”
风见裕也受宠若惊,他连忙挺直腰杆,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医院禁止喧哗。”站在前台的护士警告,“要喊出去喊。”
风见裕也扫了一眼年纪比他还大十几岁的护士,整个人像是小学生面对班主任那样蔫吧下来,小声应:“是……”
他应完,脱下自己还算干净的西装外套铺在一边的沙发上,对黑泽道:“请坐。”
黑泽秀明意外地扬了一下眉,没动。
风见裕也局促地搓起手背,“您不是因为觉得裤子太脏会给人带来麻烦才不用沙发的吗?我已经打电话叫人去你家取替换用的衣物了,现在就请将就一下。”
他顿了顿,小心瞥了一眼询问台后面值班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