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神谷哲也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所以说€€€€
“江户川柯南你快想想办法!!!”冲着耳麦,黑羽快斗也开始咆哮。
玻璃栈桥被炸毁后,剩余的炸药和燃烧物全都落到了底层,触发二次爆炸,火焰烧起了半边天。
但依旧要感谢这双子楼的高度,从顶端展开的滑翔翼借着风势飘在空中,哪怕因为重量的增加而俯冲,也没那么快掉进火里。
也就是说,还有能捞的机会,但怎么捞,此刻成了个大难题。
诸伏景光此刻终于恢复了清醒,也发觉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他只是不想连死亡都被前辈抛下,却在此刻发现,过错又归到了他身上。
“我又搞砸了啊,前辈。”他苦笑道,灰头土脸,像是拆家后在主人面前可怜巴巴的大狗,“抱歉,真的很抱歉。”
神谷哲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看着诸伏景光,像是在看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生物。
这可是生死一线啊……诸伏景光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竟然还是向他道歉?
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神谷哲也心里不是滋味。
他是确保了自己不会死亡才将这场结局当作乐子,想跳就跳、想演就演,可是在诸伏景光眼中,这确确实实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愿意抓着他共赴死亡,可以说是因为一时的感情而被冲昏头脑。但在松开手、掉下天台的那刻,任何人从身到心的求生本能,都会抗拒着“死亡”这两个字。
这时再给予他活下去的机会,这个机会的价值就会无限放大。
就像是不少自杀到一半的人会因为恐惧死亡而后悔,上吊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在脖子上抓出吉川线一样€€€€人本能的求生欲根本无法抵挡。
可是诸伏景光不一样,他是真真切切在坠落过程中被神谷哲也丢回去,是在接受死亡后重获新生。
但他又毫不犹豫地再次纵身跳下深渊,只为了徒劳地想要抓住神谷哲也。
甚至于,在真切体会过死亡的逼近后,他的第一句话依旧是对着神谷哲也温柔地说了声“抱歉”。
神谷哲也又一次失算了。
松田阵平条件反射过来帮他挡枪,可以说是身体快过于大脑的反应。
他依旧可以骗自己那只是作为警察的职责,松田阵平并非对标着神谷哲也,而是任何一个人遇到危机,他都会这么做。
但是诸伏景光这番举动已经超出了作为警察该有的程度,让神谷哲也真真切切意识到,竟然真有人把他放在死亡前面。
诸伏景光,太可怕了。
起码咸鱼在此刻,有一种想躲起来、跑掉的想法。
于是,神谷哲也眯起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像是闯祸后担心被责罚的猫咪,连尾巴尖儿都带着僵硬的弧度,直接开始短暂装死。
不过好在诸伏景光此刻的重点很快转移到生存危机上,并没有注意到神谷哲也出现的巨大心理波动。
褐发青年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颓靡,他抬起头,对黑羽快斗道:“怪盗基德,放开我。前辈的体重很轻,你们两个可以顺利离开,不然滑翔翼承受不住重量,我们会一起死。”
黑羽快斗咬着牙,如同大扑棱蛾子努力挣扎着扑腾:“那你就想死吗?”
“我……”诸伏景光抿了抿唇。
他当然不想死,他的哥哥、他的幼驯染、还有他的同期们,每一个都是无法忘掉的存在,如果能好好地生活下去,那么他自然是乐意的。
只是他做不到,做不到看着神谷哲也死在他面前,做不到自己活着而前辈死掉。
就像是无法痊愈的幸存者综合征,诸伏景光温柔的内心注定他过不去这道坎,他会持有着永久的愧疚,非本人外无法填补。
于是选择就不再是选择。
诸伏景光只能祈求地看着神谷哲也:“前辈,答应我活下去好吗?”
€€€€就当作是我的赎罪,原谅我卑劣的情感述求。
神谷哲也睁开眼:“为什么?”
在诸伏景光眼中,听到这个问题的白发青年,迅速地睁开了那双眼睫都染着血色的眼睛,里面是纯粹的疑惑和不解,甚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仅仅是他的一句“活下去”,却让神谷哲也的情绪彻底波动了起来。
诸伏景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他在神谷哲也心中,确实有着不一样的地位;还是应该难过这个在众人眼中都理所应当的事情,在此刻却变成祈求。
前辈……什么时候活着对你来说,都变成了这么困难的选择?
一时间,诸伏景光喉咙里似乎堵着块棉花,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无法回答。
……
而在神谷哲也眼中,这个问题,只是一个非常纯粹的疑惑,只是这个疑惑,颠覆他以往的认知,反倒变得不可置信了起来。
为什么希望他活下去,为什么宁愿自己死?
神谷哲也过去漫长的时光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诸伏景光这样的存在。
战场上最珍贵的就是生命,最不缺乏的也是生命。
人们庸庸碌碌、狗苟蝇营,每天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别说为了别人而去死,甚至连拉人挡枪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出生于四月一日,连诞生都是愚人节里的欺骗。生活中所接触的皆是谎言,连自身的情感都可以成为骗人的工具。
只有活着这件事情不会骗人。
那么,愿意放弃“活着”的诸伏景光,他能给出什么回答?
思考许久,但对话只是简简单单地停顿了一道风声划过的时间。
“我不知道。”诸伏景光说,“我只是想你活下来。”
褐发青年此刻看起来实在是太狼狈了,满身都是尘土,手上坑坑洼洼、血迹斑斑,脸颊带着大片的擦伤,那双温润的猫眼此刻溢满了水意,仿佛神谷哲也拒绝他就会当场哭出来一般。
他只是说着:“对不起,前辈,是我任性。”
任性到不要自己的命,也想让神谷哲也活下来而已。
只是想让他活下来而已……
怎么就,这么难呢?
褐发青年蓄在眼里的那滴泪倏地砸下来,映着漫天的火光,在扭曲的视觉空间里,仿佛也沾染了灼烫的温度,砸在他拼命也想要挽留的前辈的苍白侧脸上。
这一瞬间,好像是神谷哲也流泪了一样。
被这滴眼泪砸的眼睫一颤,神谷哲也无话可说,他抬起另一只手挡在自己的眼前,似乎是被逐渐逼近的缭绕烟雾熏到了眼睛。
他想吃蓝莓蛋糕了。
这落幕,也太难了吧……
21:02:00
伴随着钟声,那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
“我跟你们讲,那群带枪的劫匪真的跟怪盗基德没关系。”黑羽快斗喘着气道,“真是的……每次锅都往我头上扣,这次绝对不行!”
谁都没有回复他。
黑羽快斗气闷,他靠身上的装置勾着两人,倒也不会存在自己抓不住导致人掉下去的乌龙场景。
只是怪盗实在是没搞懂这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实证明,他的活跃气氛的话语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刚才那番对话结束后,神谷哲也就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咳嗽两声以证明人还活着。
白发青年的状态已经很差,吐血跟不要钱似的,在濒死的边缘摩擦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害怕。
诸伏景光看不下去了,他又一次试图挣脱黑羽快斗勾住他手臂的那根绳子,想用自己的死亡来换取其他两人的生机。
“你不要动了。”黑羽快斗扶着横杆,“警察先生,你为什么非要让怪盗来教你惜命呢?这可不是宝石,偷走了还能还回来。”
诸伏景光吸了口气,呛口的火药味带着炽热冲入鼻腔,让他更是忍不住呛咳起来。
“我,咳咳咳,我其实无所谓。”褐发青年用最朴素的道理说着,“我是最重的,最不稳定的因素,更何况是我自愿跳下来的,本不该……”
“闭嘴。”
神谷哲也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波动,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像是藏在火山爆发前的阴云,只待等着爆发后融入黑烟中,劈头盖脸地给人砸下倾盆大雨。
诸伏景光的声音,一下子被大雨给浇灭。
“我想吃蛋糕了。”他用更轻的声音说。
“好。”他用比轻更轻的声音回。
褐发青年的表情一瞬间舒展开,他蓝灰色的眼中漾着鲜明的情绪,带着悄然的安心感。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安全屋,他在厨房里做着甜点,偶尔还能听到神谷哲也打游戏赢了时发出的轻哼。
世界安静了,只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低头看下去,倒是像烈焰岩浆蛋糕。
黑羽快斗松了口气,听着耳麦里江户川柯南的指挥,努力控制着方向。
三人此刻离下面的大火仅仅只有一截距离,脚底板仿佛都是滚烫的,只需要再等个几秒,他们就能掉下去,彻底消失在火焰中。
消防车和应急的火警系统全部打开,但由于面积太大,且炸弹的材质影响,对场面依旧是聊胜于无。
“等下我会发射最大的足球当作撑板,你们直接通过足球的表面弹力往旁边的楼里跳!”江户川柯南的声音沙哑,他道,“其他人已经在里面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黑羽快斗:“我是可以,但是这两个家伙伤的都不轻啊!”
“没事,就这样办吧。”
神谷哲也抹掉嘴角的血,用平静且自带嘲讽的语气道:“要是这样都能死,诸伏景光,你也太菜了。”
拙劣的激将法,在此刻却像是已经熄灭的火堆中,重新冒出的那一缕轻烟。
诸伏景光勉强抬起头,朝神谷哲也露出一个有些难看又带着惊喜的笑:“好。”
这一缕烟愈发明显,顺着灰烬攀着,被风一吹,露出潜藏在底下的火星。
€€€€还亮着的、燃烧的火星。
但这火星实在是太过于微小,不足以支撑点燃两人的生命火炬,反倒又像是要被风给吹垮一样。
诸伏景光全身的力气已经在天台上耗得一干二净,别说从足球上往楼层里跳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他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等下想办法把前辈送出去先吧,他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黑羽快斗已经做好了准备,跟着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倒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