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本来是这么想的。”禅院甚尔不加掩饰地耸耸肩,“不过他们毕竟也是为了保护琴音和惠,在确认过这座岛上除了那两只咒灵确实没有别的诅咒师雇佣兵之后我就赶来了,有那两个高专的小鬼和你家的小鬼在,姑且没什么问题。”
“倒是这两个,刚才要是我没有赶回来,估计现在正狼狈地趴在地上哭吧。”
“你这家伙说谁会哭啊!”五条悟不爽地回头斗嘴。
禅院甚尔丝毫不惧,鄙夷地对着白发高专生竖了个中指,“谁差点被火烧屁股就说谁咯。”
深觉队友是两个大龄儿童的夏油杰心累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疲惫的微笑对钟离解释道:“您见笑了钟离先生,他们已经这样吵一路了。”
“尚可。”见识过荒泷一斗怎么和九条裟罗吵架的钟离丝毫不慌,甚至能淡定地继续说正事:“真的不需要我出手吗?海里的攻击已经快要打上来了。”
“啊,关于这个……”
话还没说完,不应从海里出现的岩浆柱便直冲沙滩上吵架中的二人袭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大量狰狞的食肉鱼群,吸收咒力的花种混在其中,稍有不慎就会被钉入身体。
原本还在吵架的两人瞬间互换位置,五条悟凭借进化后的术式只手拦下沸腾的岩浆,没有咒力的禅院甚尔舞动着游云,将花种和鱼群尽数拦下。
“这种程度都拦不住的话……”
“€€€€也太丢人了吧!”
夏油杰冲钟离一摊手,“就是这么回事,他们打嗨了甚至不让我出手帮忙。”
人高马大的高专生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无端带了点委屈。
“……”钟离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辛苦你了。”
在两个打嗨了的人的火力全开下,哪怕又加了个陀艮,三只咒灵也在短短半小时内被尽数祓除。
把加工好的咒灵球吞下去的夏油杰咂了咂嘴,“嗯?鱿鱼味儿?”
亲手加工咒灵球的钟离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搓了下指尖。
他果然还是讨厌海鲜。
回去禅院甚尔停车处的路上还出了点小插曲,五条悟拎着一只刚砸在他头上的鸟,好奇地晃了晃,“这是被刚才的战斗震昏了?”
钟离倒是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只鸟,“此处竟有这般极品的画眉?”
对此没什么研究的五条悟好奇地问:“画眉?”
“羽薄而缘硬,毛色偏红,尾形收拢且短,眼睛水清而油浓,眼砂分层且底色朱砂,确实是极品的画眉。”钟离细细品鉴那只昏沉的小鸟,“只是这种鸟并未在日本分布,许是谁家带来玩耍时跑丢的……”
不过是随口一问的五条悟听得晕头转向,干脆把小鸟递给钟离,不在意地说道:“既然是家养的鸟,那就由钟离先生拿着吧,现在就算是要找它以前的主人也不好找了。”
“给我?”
“毕竟我养不来鸟嘛,我以前养的兔子都因为拉肚子挂掉了。”五条悟干脆把小画眉塞到钟离手里,伸着懒腰往前走,“走了走了,快点做完任务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钟离低头看着手中半死不活的小东西,轻轻理了两把那有些杂乱的毛发,指尖神力微闪。
于是,一群人再次汇合的时候,原本高高兴兴的太宰治就看见他敬爱的钟离先生肩膀上多了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鸟,不仅毫无敬意地在上面跳来跳去,还用小脑袋往上蹭先生的侧脸,而钟离先生不仅不阻止,甚至万分宠溺地拿手指去逗弄鸟儿小巧可爱的喙。
那只鸟甚至在他凑过去时蹭着钟离先生的手指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豆豆般的鸟眼竟能看出一丝炫耀。
太宰治:!!
第40章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加茂宁人”随意披了件羽织, 坐在廊下观赏着庭院内雅致的造景,间或呷一口手边温度正好的清茶。
表面看上去悠闲极了。
然而只有“加茂宁人”自己知道,他的身体内部已经被“诅咒”压迫到了何种地步。
时不时凭空从血肉里长出来的石头大大掠夺了身体的养分, 哪怕及时咳出来,也免不了会被尖锐的棱角划伤脏器。同时,他的骨骼也在逐渐向矿物质转变着,转化过程缓慢却不可逆转, 发展到现在, 已经沉重到快要连翻身都没办法自己做了。
等这具身体完全死去的那一天,他全身的骨头会全部变成化石也说不定。
“加茂宁人”抬起小臂,将手缓缓伸入太阳底下。日光的照射下,那只枯瘦的手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惨白, 干瘪的皮肤紧裹在骨骼上, 绷到几乎反光。
这都是拜那个神明所赐。
现在连这具身体也到极限了。
是时候筹备下一具身体了。五条家有五条悟,考虑到被六眼看破的风险是不予考虑的。那么, 为了掌握咒术界高层的动向,是继续找加茂?还是禅院?
“加茂宁人”思考着,同时敏锐地注意到了前庭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等等!未经允许你们不能擅闯!停下……啊!”
听上去像是有什么不速之客闯进来了,不但动了手,还离这个院子越来越近。
被扰了清净的“加茂宁人”望向那个吵闹的方向, 眉头不悦地皱起。
院子的大门被人嚣张地一脚踹开,穿着军装的茶发幼女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冲坐在那不动的“加茂宁人”一扬首,“你就是加茂宁人?”
“加茂宁人”没兴趣和异能者虚与委蛇,冷淡地点头, “我是。”
“我们有证据显示你与引渡危险分子入境并谋害星浆体的案件有关, 现在请你跟我走一趟。”大仓烨子说着, 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当然,作为特殊型罪犯你没有选择权,不愿意我就打到你愿意为止。”
€€€€“就是这么回事。”
电话里的五条悟语气兴奋得就像急于与人分享八卦的女子高中生,钟离几乎都能通过声音想象出对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
“那群老橘子坏事做尽,大概完全没想过有人能管到他们头上吧?听说那位军警的大叔态度强硬极了,证据又超充分,从高层薅了不少羊毛下来,甚至要建立什么官方部门监管彻查咒术界,修订相关法律,第一件事就是废除私自死刑……”
那幸灾乐祸滔滔不绝的样子,仿佛福地樱痴薅的没有他这个五条家下任当主的利益似的。
当然,他也确实不在意这些就是了。
“此事总会发生,不过早晚之别而已。”坐在殡仪馆的专属休息室里,钟离一边拿鸟食逗着站在架子上的小画眉,一边说道,“一国之地无需两套相悖的规则并存,否则必将因冲突而失却立法的本意。并入官方,咒术界虽免不了伤筋动骨,从长远的发展来看却是正向的。”
“嗯……确实。”顺便上政治课的五条悟思索着,“不过这其中天元大人的态度也同样重要,如果不是他在封闭薨星宫之前发出函件支持官方的介入,还不知道那些老橘子要闹成什么样子。小理子也因为薨星宫的封闭而免于同化,倒是省了我藏她的功夫。”
经历过美好的天内理子最终还是选择了活下去,而天元那微妙的态度正巧保证了少女不必过上东躲西藏的生活。
吃饱喝足的小画眉已经在手上躺下了,钟离用拇指抚着小东西肚子上的绒毛,说道:“此事甚好,只是寄希望于他人的态度终究是不甚稳妥的,此番变革既是动荡亦是机遇,悟若想稳妥安置理子的话,还需……”
太宰治将开了条缝的门无声关上了。
他面色沉重地看着身边的一人一猫,“都看清了?”
蹲在地上的三花猫打了个哈欠,站在旁边的中原中也一脸尴尬。
“太宰,我还是觉得你这样不太好。”中原中也犹豫着劝阻道,“先生很喜欢云黛……”
太宰治夸张地捂着脸,“天呐,中也,你居然都叫上那只鸟的名字了!难道你已经被攻略了吗?”
“什么叫被攻略了!太宰治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中原中也恼羞成怒。
“点墨金呢?”太宰治不甘地蹲下身,将魔爪伸向无辜的小猫咪,“难道你不觉得那只鸟威胁到了你吉祥物的地位吗?”
三花猫回应似的“喵”了一声,顺便扭身躲开太宰治趁机撸猫的手,跑到角落里悠闲地舔毛。
摆明了拒绝的意思。
“……我要去复习功课了。”深觉太宰治无聊至极的中原中也转身,最后留下属于同龄人语重心长的忠告:“你成熟点,那毕竟只是一只无辜的鸟。”
本来就是被迫营业的三花猫甩着尾巴跟中原中也一起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太宰治生气地鼓了顾脸颊,又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还好中也只是顺带一试的。”他双手背在脑后,不在意地哼着歌离开了这里,“没想到吧中也,乱步才是我真正的帮手哒!”
没过多久,钟离果然在电话里答应了磨蹭着想吃新款粗点心的乱步,并将小画眉留在鸟架子上出了门。
毕竟点心店是禁止携带宠物入内的,这样也没办法嘛!
计划通的太宰治悄悄摸进休息室,用早就准备好的玻璃罩子一罩将小画眉扣在了里面。
原本在假寐的画眉吓得毛都炸了起来,又一眼看见太宰治在外面笑容满面地看着它,顿时愤怒地开始用喙和翅膀敲击玻璃罩。
“呀,别急嘛小东西,你看这是什么?”太宰治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掏出了一只写着“鸟の极味”的零食盒子。
不愧是据说最受鸟类欢迎的零食,太宰治满意地看着小画眉瞬间安静下来,豆豆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盒子。
“想吃吗?想吃吗想吃吗?”太宰治将零食盒子从左边移到右边,小画眉的小脑袋也跟着来回移动,眼看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然后它就眼睁睁看着太宰治抓了把零食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画眉:!!
那个生吃它口粮的人类还在喃喃自语:“不是说这是用谷物和水果做的吗?没什么味道啊,还硬得很……不好吃呢。”
超生气的画眉忍不了了,几乎爆发了潜力一般一翅膀掀开罩子,飞到太宰治微卷的头发上狠啄。
“嗷!我警告你从我头上下来!疼疼疼!不许啄了听到没有!”
太宰治顽强不屈地与小小一只的鸟奋勇搏斗,顿时狭小的空间里绒毛和头毛乱飞,动静大得甚至让隔壁复习功课的中原中也都去而复返。
“太宰你干什么呢,吵死了!不是说好了只是戏弄一下云黛……太宰治!你在干什么啊太宰治!”
中原中也惊恐地看着室内就像经历了八级台风般凌乱的场景,几乎要变成呐喊猫猫头,小画眉趁着门打开的功夫滑翔着冲了出去,一个振翅便消失不见。
蔫嗒嗒的太宰治眼皮都不抬,委屈至极地扒拉着地上和鸟类绒毛混在一起的头发丝,“呜呜呜这只臭鸟,我的头发……”
“不是你先招惹人家的吗!”中原中也崩溃地喊道,“别在地上划拉了,云黛被你气跑了!”
“快去找啊!!”
太宰治不情不愿地被焦急的中原中也拖着去找鸟。而另一边,气鼓鼓的画眉在天上飞了老远一段,决定去找自己的主人。
此时天色已晚,点点繁星密布整个天空,在这种环境下,哪怕天空清朗,让这么一只小鸟在偌大的城市里找一个特定的人也着实辛苦。小巧的画眉不自觉地越飞越高。
最终,它在横滨最高的建筑物窗台上停下,仔细观察着下方的城市。
一旁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挡着,但依旧留了一道没遮严的缝隙。透过缝隙,昏暗的室内似乎有什么反光闪过,小画眉疑惑地转头看了看,却理所当然地什么都没看见。
它再次振翅飞向了带着星星灯火的城市。
“……嗯?”
站在昏暗的室内的森鸥外疑惑地瞥了一眼窗帘的缝隙。
刚才那里似乎有影子闪过?
画眉已经飞走了,窗帘缝隙外只剩下视野开阔的晴空,没发现任何异常的森鸥外自然而然地将头转了回来。
这里是专属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卧室。
拉着幔布的大床上,已经被病痛折磨到形容枯槁的首领躺在那里,消瘦的胸膛艰难地起伏着,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要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