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缓心情,云鹤又提起夏油杰怀里的咒灵塞进讲台的桌子里,握着夏油杰的肩膀使劲儿地晃:“你为什么要用咒灵保护普通人?问过咒灵只能看不能吃,还要保护对方是个什么心情吗?”
夏油杰觉得他的疑问非常离谱,但又似乎有一些道理,无措地反问:“那咒术师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保护身为非咒术师的普通人吗?”
乙方云鹤觉得这种论调很奇怪,他盯着对方慈眉善目但尚且青涩的脸,问:“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是大慈大悲的佛祖,还是什么心怀苍生的圣人?”
夏油杰没有说话。
“你知道,苦修的僧人在成为佛之前和圣人在成为圣人之前,所受到的苦难是谁给的吗?”
“是世间,是你口中的,你存在就是要保护对方的普通人。”
“你得先受到他们的伤害,尝过百般苦,再问自己,是真的想要保护他们么。”
在那之前,再真挚再善良的愿望,日后都是把人推入地狱的鬼手。
第42章
夏油杰,悟了。
他觉得对方说的非常有道理。
他确实应该好好地了解一下,自己想要保护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乙方云鹤给他做了简单的假设:“首先是设想了一下保护对象给了你自己一刀,你会想怎么办?”
夏油杰:“给他一巴掌,让他躲远点儿。”
“如果对方给了你的同学一刀呢?”
“五条悟?”
五条悟看过来,看到夏油杰幸灾乐祸地说:“他活该。”
云鹤停顿了一会儿:“假设一下是硝子。”
“唔……给他一刀,让他死远点吧。”夏油杰领会了他的意思,恍然大悟地说,“我果然不是想保护人渣,那就把人渣开除人籍。”
少年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那要怎么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被保护呢?”
乙方云鹤:“我觉得,这正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内容。”
夏油杰也从破防中缓过来,因为进入跟从前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咒术界,而产生的迷茫消散了一些,有了更为明确的目标。
然后就跟扑过来的五条悟又打了起来。
辅助监督的老师进来的时候,首先被讲台底下的咒灵摸了大腿,然后是因为试图劝架而鼻青脸肿。
他愤怒地用黑板擦拍了拍桌子,但只引起了剩下两个乖巧坐窗边的学生的注意。
到底是谁跟他说,这一届除了那个天元大人推荐进来的危险人物,五条悟稍微有点傲气,另外两个都是好学生的??这场面就差没把教学楼拆了好吗?
不……那边的窗子绝对是被拆过的对吧?
将心酸的泪水咽下,老师开始麻木地讲了一些开学的注意事项,和日程安排。
此时的高专不会直接让新生就去祓除诅咒(可能之后也只有五条悟会吧),而是会有一段时间的咒术知识教授和班主任带班实战,才会开始正式委派任务。
此外前期还有不少的家政课和野外生存实践课。
咒术师必须尽可能避开普通人与咒灵进行战斗,大多数时候远离人群,生活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普通人也进不来学校里,人手紧张,学校连食堂都没有。
因此独立生活能力十分重要。
而前期在校共同上课和学习的时间,也是给学生们培养默契的缓冲时间。
但刚开始培养默契的时候,经常会发生一些血案。
例如家政课的时候,四个人一起学做饭。
因为除了五条悟之外,另外三个都是经常做饭的(虽然水平有区别,但自己都吃得下去),五条悟家里的人为了不让他上学的时候暴露自己的短板,有损神子无所不能的形象(?),也对他做过相关训练。
所以他们都没有对着料理台上东西露出陌生的表情。
老师欣慰地表示他们可以做完之后让同学点评。
乙方云鹤看到五条悟拿了一盘嫩豆腐和一篮子草莓,眯起眼,拿了鸡蛋奶油糖面粉巧克力辣椒粉芥末等等。
夏油杰和硝子交换了眼神,达成“我俩互相尝就可以了”的共识。
作为一个究极的杂食党,云鹤无聊的时候在甜品上的下的工夫也十分足,他试过用空气炸锅和烤箱做各种甜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热量就是正义,糖就是要致死量。
教室里的烤箱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但胜在贵,用着还可以。
他一般做饭也就菜板菜刀一口锅。
他的动作麻利,手脚迅速,当五条悟还在研究先放糖还是先放豆腐的时候,他已经把做好的熔岩蛋糕送进了烤箱。
中途还做了一些五条悟不会吃的油泼荞麦面和辣子鸡,另外蒸了三个人的米饭。
熔岩蛋糕端出来的时候,那个香气直接席卷了整个教室,叫其他人忍不住分心,手里的还没做熟的菜都不香了。
五条悟看着那双仿佛带着魔法的手往熔岩蛋糕上面撒糖霜,明知道那块蛋糕包藏坏心,但还是可耻地被勾引了。
他端着自己做好的草莓麻婆豆腐走过去,勉强地说:“我可以用我的换你的一块蛋糕。”
看到对方嫌弃又强忍愤怒的表情,他不满地说:“我可是!放了整整一篮子草莓!没闻见这个香味吗?我做的肯定比你做的好吃。”
他信誓旦旦,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的样子,让乙方云鹤的拳头非常的硬。
但介于有无辜老师在场,他没有发作,只是微笑着说:“当然,这一整块蛋糕都可以给你。我今天想吃的辣的,你可以自己吃草莓。”
油泼辣子荞麦面得到了夏油杰的好评,对方就着米饭吃完了大半盆。
不愧是成长期的男孩。
硝子对辣子鸡十分感兴趣,就着用来调味的清酒,秀气地吃了一碗饭。
至于五条悟跟乙方云鹤?
当然是提供了饭间娱乐项目——五条悟吃芥末熔岩巧克力蛋糕,被芥末和辣椒粉(不晓得为什么,里面甚至有酒味)呛得落泪,然后跟云鹤打起来。
老师劝阻无果,直接躲去教学楼外头。
但好在他们俩只拆了家政课教室——因为五条悟突然倒下了。
打架都没有太用力的乙方云鹤:“干什么干什么?!你这是碰瓷我跟你讲,老师来了我也有理由骂你……卧槽硝子你快来看看,他好像真的昏过去了!”
家入硝子淡定地喝完最后一口清酒,斯文地卷起袖子,蹲下来查看五条悟的情况,说:“还有呼吸,略显急促,应该是运动所致,肌肉放松,皮肤泛红,心跳正常,是喝醉了所以睡着了。”
他:???
“我没有放酒啊?他怎么喝醉的?空气里闻到酒味就醉过去了吗?”
跟夏油杰配合,对方假装询问做菜技巧,自己则趁机悄悄地往流心里加了酒(这个时候某人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草莓)的硝子正色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夏油杰鄙夷地摇头:“太逊了,五条悟。”
等五条悟茫然地醒来的时候,等待他的是“拆了教室你负全责,账单寄给五条家了”以及“你好没用,居然因为硝子喝酒,你闻到了一点酒味就昏睡过去”的嘲讽。
他觉得这不能是他的问题,但又拿不出证据,只能默默记仇,趁机再迫害其他人。
高中生的友谊非常奇妙,在不断的互相迫害和时不时的互扯头发中,四个人的关系变得很好。
因为乙方云鹤比起真正的DK来,还是多吃十来年的饭,在另外三个人看来,虽然有点离谱,但说话意外的有道理,甚至于有点哲学。
在他们不太明白的事情上,都还挺愿意听对方的意见。
为了能够让自己继续摸鱼混日子,乙方云鹤也趁机对其他几个人进行的混子思维的灌输,希望大家一起混,不要互相卷。
“没有逃过课的高专生活是不完整的!我们早上起那么早,难道就是为了听中年油腻男人告诉我们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应该这样那样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不可以多睡一会儿?”
“而且如果我们真的被他们骗了,那我们跟未来的韭菜有什么区别?你们仔细想想,既然咒术师人手稀缺,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年休几个月的假,不光有老婆还养小妾外室孩子生一大堆,有的人却每天加班到凌晨,连我们学生都周末出任务?”
“因为我们的工资低啊!便宜又听话,为什么不经常用呢?”
“别的高专生,晚上打游戏上课睡觉下课打架,心情不好套老师麻袋。咒术高专生,还是学生就开始996,稍微做得过分一点就要被认为反社会,被思想教育,不按照别人说的做就好像是天大的错误。这合理吗?”
句句发人深省,使人顿悟。
夏油杰:“道理我都懂,为什么被骂的是我们,被夸的是你?”
五条悟:“你还穿的是白校服,不应该比我们更显眼吗?”
他们表示非常不理解,甚至觉得是那些人眼瞎。
家入硝子:“因为他从来都不当着老师的面说这些话,冲得也没有你们快。”我的两个傻子同学。
在两个不大聪明同学冲过来打自己之前,乙方云鹤及时地说:“不能这么说我,我可是次次参加了行动的!我不挨骂,主要是因为我是‘一个心情不爽就可能把他们都杀了’的恐怖分子,所以他们才对我的要求低嘛。”
两个男同学又悟了。
原来是他们看起来不够凶,不够疯。
回头多看几部恐怖片,学点反派的笑容,下次再挨骂就模仿一下看看。
为了及时挽救自己和谐的同学关系,云鹤打算把他们带出去耍。
首先因为高专与世隔绝,在科技稍显落后的十几年前,甚至连出租车都很难叫到,所以他们进了学校的车库。
五条悟:“所以我们得偷辅助监督留下的车?”
云鹤:“瞎说什么,这叫借,我们开着出去再开着回来,就叫做有借有还,你知道不?”
夏油杰:“可是你撬锁的动作好熟练啊。”
“锁能够被打开,显然是锁的问题。”当警察的时候,唯一刷过熟练度的技能是开锁的某人理直气壮地说,“你看,我都没有破坏它,怎么能说是撬锁呢?”
家入硝子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但非常从容地坐进了副驾驶。
五条悟钻进后座,并且对司机进行了无情嘲讽:“真没想到,你这么矮,还能踩得到油门。”
夏油杰伸腿踹五条悟搁到椅子上的腿:“你再挑衅下去,小心他等会儿带着我们一车的人一起出事。”
五条悟不太情愿地收腿,让他坐进来,小声BB:“车祸能弄死我们谁啊?”
这是个值得深思问题。
但并不是他们即将面对的问题。
司机邪魅一笑,猛踩油门,给他们表演什么叫做“平地开成山路,山路开成黄泉路”。
下车的时候,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的云鹤和硝子看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抱着一个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看似痛心实则嘲讽地说:“现在的年轻人,表面看起来又高又壮,实际上坐车都会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