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那件事解决的怎么样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他的嗓音还很沙哑,说话时,干涸的喉咙仿佛有一把钝刀子在慢慢的磨着。
松田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你问的是哪件事?是武器走私的事情吗?”
他知道了吗?总感觉松田阵平好像已经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如果松田不知道他和安室透的计划,在松田眼里,从爆炸当中存活下来的新海空最关心的事情,应该就是武器走私的事情。他不会、也不可能,问出第一个问题。
他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靠自己猜到的吗?还是……安室透告诉他的?
不管是哪一种,松田阵平都太敏锐了一点。
“我说的是……是,额。”黑发青年张嘴欲言,却又猛地顿住。
“你说的是什么?你想问的是哪件事?”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继续追问道。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那个计划呢?松田明明已经知道他和安室透偷偷干了什么,却假装不知道,一直不直说?或许是又一个人,自己给自己想出了一些顾虑吧。
既然松田不主动问,那他是不是把可以把这件事情含糊过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啊,我、我想问的就是走私的事情。警方最后有搜查到那批武器被藏在哪里吗?”
“那天,你安排追踪部队分成两批,一批去追市区内部的车辆,另一批去追台场公园的车辆。第一批最后找到了那批武器的存放地点成功缴获一批武器,所以这次行动成功了。”
“哦,那、那这样很好,成功了就好。”
黑发青年心不在焉地回复着,边侧过头,自以为隐蔽地看向旁边的手机。
他试探着伸出手,却猛地被松田再一次响起的声音吓到,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他琥珀色的眼睛瞪的滚圆,茫然地看向松田阵平。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否记得,当时是谁把你从海里救起来的?”
“是谁救的我?嗯,我记得当时在岸上还有很多警察吧,他们没有看见吗?”
“还守在岸边的警察,确实看到你被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抱上岸。但当时现场很混乱,所有人都急于确认你的情况,加上一旁的轮船还在燃烧、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二次爆炸,大家很匆忙地把你带离那个海岸。”
“金发男人……”是诸伏景光吗?
他当时在冰冷的海水里一点点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人就在病床上。确实是他的体质太脆,被冰凉的海水泡一泡,就昏过去。幸好当时诸伏景光还在他身边,不然他非得溺死不可。
“而那个金发男人,在昏暗的夜色当中很快就消失了。你昏迷的这几天,搜查课的警官一直在追查台场公园内部的监控,但是始终没能够找到对方的踪影。”松田阵平微微垂下眼,语气低沉地感叹道:“那个家伙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哇哦。
已经学过粗略易容术的诸伏景光,当然可以非常轻易地在监控录像当中消失。这也没有什么很神奇的地方。
只是,听松田的意思,警视厅的人似乎没有发现诸伏景光脸上的易容。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漫画可以怼脸画,如果把诸伏景光的脸放到很大,易容的痕迹当然能够显露出来。
可站在岸上的警察不仅间隔的距离远,光线也很昏暗,再加上警方的注意力确实不在诸伏景光身上,没有发现,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这样一来,他之后又得再创造一个案件来铺垫诸伏景光的出场,才能够在论坛上彻底奠定自己的红方身份。
“所以,你还记得是谁救了你吗?
松田莫名的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继续追问道。
“我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事实上,我之前从大阪回来的那一次,在新干线上遇到了炸弹,也是那个人救了我。”
!
松田阵平的瞳孔不自觉收缩了一下,他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他救了你两次?你认识他吗?”
“不,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他,但他救了你两次?”
“我不认识他。”
“可是他救了你两次,怎么可能——”
“我真的、不认识他。”
黑发青年固执地重复着这个回答,松田无奈放弃了追问。
眼看着自己成功逃过一劫,新海空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天,眼下急于出院,私底下找安室透聊聊。他是真的想要知道,那边的进展到底如何。
他偷偷瞄了松田一眼,试探着问道:“我现在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出院了?你刚刚说我昏迷了好几天,那警局那边是不是也需要我去上班了?”
“上班?”松田慢慢低下头,墨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道:“你不用上班,警局刚刚给你批了长达一周的假期,现在这个假期才用了不到三分之一。”
“不是,警局为什么要给我批假期啊……”
这个问题比脑子运转的速度还要快一步的溜出嘴巴。
等到新海空想明白的时候,已经完完整整的问出来了。他的语气越来越低,有些心虚地咽了口口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怒意上头了的松田仿佛一架已经填装好炮弹的炮筒,迫不及待地往外发射着。
“为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大名鼎鼎的新、海、空、警、视、正。”
光是这阴阳怪气的第一句话,就吓得新海空整个人往后仰了仰。
但是松田阵平根本就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表面夸赞,实在嘲讽的话,从他那张嘴里源源不断的往外冒。
“你不仅成功指挥了这次行动,粉碎了犯罪分子走私武器的意图。还以一己之力救下全船的警员,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独、自、面、对、炸、弹。”
松田阵平还特地在最后一句话上加上重音,仿佛真的在夸赞他一般。
“基于你所做出的伟大贡献,以及身上的伤势,警视厅特批你一整周的假期,让你好、好、休、息。”
“恭喜你呀,你现在已经成为媒体的宠儿,警视厅的代表,冉冉升起的警界新星。”
“……”
松田阵平一顿极其不符合人设的、阴阳怪气的输出,成功让新海空闭上了嘴。
新海空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四处乱瞟着,就是不敢抬头直视松田。
倒也不用这么夸张,他一开始也没想要做这些。
那批武器其实就是一批组织已经淘汰了的东西,组织的科学家们早就已经研制出了更新式的武器和炸弹。所以就算真的把这批武器给警方,组织也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而且这个计划严格来说,也就是替安室透实现一个小梦想罢了。
媒体还真的是越来越会吹了,他都不用打开电视,就能够想象到媒体的采访会离谱到什么样的程度。
不过对于他这个社畜来说,能够有一整周的假期去放松,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怎么,警界新星怎么不说话了?不打算向我这个普通警察阐释一下,你做出这些丰功伟绩时的心路历程吗?”
“啊,我就是感觉,嘶——嗯,我感觉脑袋有点疼,有点晕晕的。我应该还不能出院,我还没有好。这个天花板都好像在转,松田你也别转了,我想睡觉了……”
·
郊区,一栋别墅里。
整栋别墅里没有一盏电灯,昏黄的烛光将黑暗拉扯着涌入整栋房子当中。
安室透贴着墙角,一步一步向前走,慢慢靠近了拐角。
拐角后面那一截长长的走廊里,好像有几个人站在原地交流。安室透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停下。
“你说 boss他突然召集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什么呀?”
“谁知道呀,总感觉boss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着急的召集过我们,是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嘘!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是真的有情报,我听说好像组织里的一个高层出了事……”
“高层!谁啊?琴、琴酒吗?”
“好像不是。听说,那个高层在组织里待了好多年了。他在前几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跑到了台场公园,还在那里遇袭了。当时送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被打成筛子,血流了一地,止都止不住,估计是不行了。”
“哎呀,你的情报不对!那个高层不是一个人去的,好像还带了一批人手,但是那些人手全部被警察送到监狱里去了。组织这边到现在一个人都联络不上。”
“不是吧,不是说高层都有很多保护吗?怎么可能说遇袭就遇袭,说不行就不行啊?”
“哎呀,是真的!听说就是琴酒把人带回来的。当时守着门的几个兄弟说那个血,我的天哪,整个人身上血糊糊的,正常人流那么多血根本就不可能活!”
“我的天哪,真的假的?该不会是那个高层的手底下有卧底,背叛了那个高层吧?”
拐角后面的安室透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猛地一紧,不自觉屏住呼吸。
距离台场公园的那个晚上,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纠结,自己接下来的路应该往哪里走。
在联络公安、安排下抓捕朗姆的计划时,他已经反复劝告好自己,一定要破釜沉舟,无论最终的结果成功还是不成功,他都要趁这个机会脱离组织,重新返回警察厅。
可是人的野心总是没有到停止的那一步。
这个组织里知道他是卧底的,恐怕就只有朗姆、还有M两个人。
那天晚上,那艘船上的人都已经被他送进了监狱里,他能够保证那群人不会向外泄露信息。
也就是说,如果朗姆真的死掉了,M又出于某种恶趣味,一直没有把他是卧底的身份暴露出去的话,他在这个组织里其实并不算是暴露了。
换句话说,他可能还有机会继续潜伏下去。
这种想法确实很冒险。
但其实从警校毕业开始,他所做出的每一步选择都是踩在刀尖上。一直以来,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风险。
越大的风险,也就意味着越大的收益。
朗姆已经重伤,他感觉他距离整个组织的衰亡,已经非常非常接近了。
把自己的性命一起堵上,是他从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在今天早上收到那封召集短信时,从短信的言辞之间推测出BOSS好像有提拔他的意思时,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这里。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朗姆出于某种原因,根本就没有说出事情真相的条件。而M竟然也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眼下,组织里根本就不知道他才是背叛朗姆的那个卧底。
如果能够牢牢把握住这个信息差的话,他或许能够,在短期内彻底覆灭这个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