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落在瑛纪眼中,反而变得越发冰冷透彻,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瑛纪没有理会日下部的神色,他指着某个方向说:“这边。”
日下部连忙跟上,他试探着问:“你有瞳术吗?”
瑛纪摇头:“没有,只是感觉比较敏锐,咒灵的气息太明显了。”
日下部汗颜,设置了帐后,整个空间都弥漫着阴冷幽暗的气息,哪怕他也知道咒灵在其中,但却无法像瑛纪这样精准地判断出具体位置。
“怎么判断的?”日下部试图学一点。
“哪里越不舒服,哪里就越严重。”瑛纪如此回答。
日下部笃也忍不住翻白眼,他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啊!
瑛纪所在的禅院家本身就是这样的和式院落,瑛纪很容易在看似会让人迷路的回廊中找到正确的出口和拐弯门。
日下部笃也紧跟瑛纪的步伐,等他们绕了十来分钟后,瑛纪带着日下部笃也来到了一座不算特别大、但看起来很古朴的建筑前。
瑛纪停下脚步,他四下看了看,突兀弯腰跪下来,低头去看回廊下方的缝隙。
日下部笃也轻声说:“下面有东西?”
瑛纪看了一会才起身:“有很多东西。”
他叹了口气:“富商家供奉了不干净的东西以保证财源广进,但供奉总是要祭品的,这下面有不少尸体,还有一个勉强能看到衣物的孩子尸体。”
日下部笃也立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
“原来如此,这户人家的祖上献祭人命来保证自家赚钱,等到这一代了,这户主人搬去东京大城镇,献祭断了,里面养出的东西就吞了来这里玩的孩子?”
瑛纪唔了一声:“乡人估计也对这件事有推测,否则负面情绪不会催生出二级咒灵,总之,先放火吧。”
日下部笃也:“啊?放火?不进去吗?”
“额,为什么要去咒灵的地盘?”
有禅院甚尔这个老手在,瑛纪也学了不少,战斗手段可是很现代化的:“先放火,将宅子烧了,里面的东西肯定冲出来,你挡一下,我趁机一刀劈死,任务就结束了。”
第27章
日下部笃也觉得自己涨姿势了。
面对盘踞在宅子里的咒灵, 瑛纪先是拿出两个手雷,拉开拉环,轰隆两声, 将这宅子的主建筑给爆了,用瑛纪的话来说:“反正宅子主人全死光了,这种养乱七八糟东西的宅子炸了就炸了吧,不需要我们赔。”
将主建筑炸了之后,盘踞在其中的咒灵果然愤怒地咆哮冲出来, 日下部笃也立刻上前挥刀,轰隆一声,咒灵探出的巨大触手撞击在日下部的长刀上。
下一秒,日下部笃也只觉得自己肩膀被人压了一下,紧接着瑛纪就踩着他的肩膀跳在了半空。
日下部笃也下意识地仰起头。
禅院瑛纪这个人在空中辗转腾挪时, 动作流畅而优雅, 丝滑柔顺, 就好像他本来就是天空生物一般, 只见他以种种不可思议的旋转避开了咒灵紧接着打出的众多触手,长剑如流光,快如闪电,瞬息间连环刺出了十几下。
咒灵发出痛苦的哀嚎, 庞大而臃肿的身躯继续撞向瑛纪, 瑛纪的身体微微侧翻, 恰好左手拍了一下咒灵的身体, 借力斜飞出去,再度避开了撞击。
在他避开的同时,他握着秋月刀的手腕一抖,小太刀横扫过来, 直接将咒灵的身体斩为两段。
日下部笃也本来还想上前帮忙,见状他停下脚步。
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下一秒,瑛纪大叫道:“接着我啊!”
瑛纪正从高的地方摔下来,他没有咒力,无法防护,直接摔下来八成要骨折,这也是他之前从不这么打的缘故。
日下部笃也慢了半拍,猛地明白了个中缘由,他连忙足下发力,咒力萦绕全身,形成坚实的防护,然后奋力起跳,接住了半空落下的瑛纪。
落地后,日下部笃也看着松了口气的瑛纪,他将瑛纪放下来,无语地说:“……你为什么不对着地面出招,利用反作用力减缓下坠?”
瑛纪站稳身体,收刀入鞘:“我会将地面斩断,自己掉入地缝里的。”
日下部笃也:“……”
还可以这样!又涨姿势了!
他诚恳地说:“那你这斩断术式也挺麻烦的。”
瑛纪倒是看得开,或者说身为神器,他是绝对不能有任何负面情绪的,他已经很习惯调整心情了:“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很喜欢。”
瑛纪看向日下部:“你呢?没事吧?”
日下部笃也摇头:“没事。”
他能有什么事?全程就挡了一下而已。
瑛纪笑嘻嘻地说:“那以后就麻烦你给我支援了。”
日下部笃也爽快地说:“行。”
要真让他当主力砍咒灵,他也不太乐意,这工作多危险啊,他还有妹妹要照顾,还没活够,还不想死呢。
搞定了咒灵,日下部笃也解开了帐,开会结束的夜蛾正道在外面和禅院亮介聊天,看到帐解开了,确定两个学生完好无损,夜蛾正道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夜蛾正道问瑛纪和日下部:“任务搞定了?配合得如何?”
瑛纪竖起拇指:“笃也很厉害!”能当支援接住他就ok啦!
日下部笃也真心实意地说:“是瑛纪厉害。”不需要复杂战斗和思考,砍就行了,真方便。
看着学生相处如此和谐,夜蛾正道心生成就感,他道:“辛苦了,你们回去吧?”
瑛纪摇头:“等一会,我想看警察将死去的尸骸全都清理出来。”
夜蛾正道不以为意,每次任务结束后,瑛纪大多会多留一会盯着现场,他道:“那我先回去了,记得提交报告。”
瑛纪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夜蛾正道走了之后,一直在外围的警察凑了过来,禅院亮介去和警方负责人沟通。
瑛纪的手拢在袖子里,宛如一只在码农写代码时、却在键盘周围起舞的猫咪,不断在现场勘测检查的警察身边来回转悠,探头探脑,像是在盯梢,又像是在捣乱,有且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贱。
日下部笃也嘴角抽搐,他忍不住招呼瑛纪:“你干嘛凑过去?他们正忙着呢。”
没看到警察看过来的眼神都冷飕飕的吗?
瑛纪维持着面上的微笑,私下里小声对日下部笃也说:“他们的侦查手法挺有意思的,有些尸骨死了很多年了,他们看看骨头就能判断出怎么死的,真厉害。”
瑛纪能看出来,是因为他经验丰富,见过各种死状后的尸骨,而这些警察能看出来,一个是经验,另一个就是警察系统的内部教学了。
人类的寿命尽管只有百年,但文化和知识代代传承,从未断绝。
瑛纪静静地看着这些人努力侦查,为十几年、几十年可能死在这里的人寻找身份,让他们重见天日,心情好极了。
日下部笃也不知道瑛纪的想法,他继续劝瑛纪:“那你也别跟在旁边,会影响到这些人工作的。”
顿了顿,他说:“任务都结束了,你打算留多久?”
理论上他们这样的咒术师都是做完任务甩手走人的,哪有如瑛纪这样一直盯着的?又不是监工。
瑛纪随口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看他们收工了再走。”
“如果能拿到一份他们现场勘测报告就更好了。”不仅能学习一番,连给夜蛾正道写的报告也有素材了。
日下部笃也叹了口气,看样子瑛纪是铁了心要继续盯梢:“……我和你一起吧。”
这次任务结束后,瑛纪回到宿舍奋笔疾书写报告。
写报告对他来说是非常轻松的事,他听了那么多警察向上级的汇报,也听到了村民们的窃窃私语,结合着咒灵的事,瑛纪能将一个任务案子写的曲折离奇,宛如志怪小说。
日下部笃也的报告只有一页纸,第二天上课,他自然被夜蛾正道点名批评了。
“你的报告怎么写成这样?你之前在普通高中上课,国文应该不错吧?”
夜蛾正道示意日下部笃也看瑛纪那最起码五六页的报告,板着脸说:“你总要写到三页八千字以上!”
日下部笃也目瞪口呆,他头一次知道报告还有字数要求!
瑛纪还很友善地说:“不知道怎么写吗?没事,我那有很多警方提交的报告、窗和辅助监督提交的任务汇总资料,回头摘抄几段加进去就行了。”
顿了顿,瑛纪小声说:“你抄的时候注意别原话重复,小心上面查重。”
日下部笃也很想摔桌子,这又不是查论文!只是一个报告而已啊!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一眨眼,日下部笃也入学一个月了。
这期间他和瑛纪之间配合得不错,瑛纪能无视咒灵放出的各种花招,精准地找到咒灵的藏身之处,这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试探。
而且日下部笃也发现,自从自己和瑛纪组队后,受伤的概率直线下降,只要用咒力保护自己,坚持三五分钟,给瑛纪拉开斩杀的空隙,那任务一定能搞定。
这在死亡率极高的咒术师行当里是非常少见的事,所以日下部笃也当肉盾当的很自觉也很积极。
只要活着才有钱赚嘛,不管禅院瑛纪是怎么想总监部的,只要禅院瑛纪能一直带着自己在任务里活下来,那自己就算跳反也没关系哒!
€€€€日下部笃也如此想。
最妙的是禅院家一直卡着瑛纪的咒术师等级,瑛纪无法用咒力保护自己,即便他能杀死二级咒灵,也永远是三级咒术师,出任务时身边必须有人跟着,如此一来,总监部不可能分开两人、让瑛纪和日下部笃也单独出二级咒灵任务。
三级咒灵的话,日下部笃也还是有自信能自己搞定的。
这么一想,日下部笃也顿时觉得自己未来高专生活美妙又轻松。
瑛纪的生活很平顺,但甚尔的日子就很苦逼了。
为了能好好玩骰子,禅院甚尔以一种让禅院亮介看了都不可思议的大毅力,开始努力嗑数学课本。
如果说刚开始的不等式啦,二次不等式什么的还能学会,那后面的函数和三角函数就让甚尔抓瞎了。
最近学校已经上到了集合和概率,禅院甚尔超级想学好概率,然而他的基础太差了,就算请了家教补课,一时半会也跟不上。
禅院甚尔快急死了,他已经翻到了概率相关的试题,比如饮料里的中奖概率,如果投放了XX瓶饮料,那么如何平均分派几个街区的饮料摆放什么的,如何设置中奖饮料的位置、以确保消费者中奖率最低……
因禅院甚尔沉迷做题不可自拔,禅院亮介犹豫了一下,就将来自总监部或者禅院家内部的、针对诅咒师或者政敌的任务交给了瑛纪处理。
夜斗神曾是专职杀戮的祸津神,作为夜斗神的神器,瑛纪对这行当也很熟悉,做任务时高效快捷,比甚尔还专业。
直到二月结束,三月份学校进行期中检测时,禅院甚尔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好像有很长时间没做过任务了。
禅院甚尔回家找亮介询问缘由,亮介回答说:“您不是在努力学习吗?瑛纪少爷全做掉了。”
禅院甚尔皱眉,他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瑛纪总会遇到诅咒师的,如果他能搞定,趁着现在练练手也不错。
只是让瑛纪单独去练手,甚尔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说:“下次还是告诉我,亮介,你明白的,我学的再好又如何?还真要去考大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