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法国人干了这么多年暗杀任务, 可没听说过还能离职。
兰堂语气平静地说：“中也的合同是非常公平的, 你若是有异议，等今晚行动结束，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魏尔伦思考了一会, 看向瑛纪：“您能保证十年后, 合同结束, 中也真的能脱离这一切，自由离开吗？”
瑛纪如此回答：“这是等价交换，双方的付出和得到是平等的。”
魏尔伦又问：“那么我能作为监督，和中也住一起吗？”
瑛纪：“当然可以。”
兰堂皱眉：“等等，保罗，你认真的？如果让公社的人知道了，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啊，你故意的！”
魏尔伦微微一笑，他看向瑛纪：“是啊，我故意的，禅院老师，这样也没关系吗？“
瑛纪奇怪地看着魏尔伦：“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尔伦一愣。
兰堂忍不住说：“会波及到您的。”
瑛纪依旧满脸奇怪：“为什么会波及到我？”
兰堂只能解释说：“公社会觉得是您抢走了异能人型。”
瑛纪有点烦了：“中也欠钱，他还钱，还完了随他怎么做都行，这么简单的事，你背后那个什么公社怎么理不清楚呢？什么叫我抢了异能人型？他们虽然是非人类，但也是智慧生命，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和我有什么关系？！”
兰堂还想再说，魏尔伦抬手拦住了兰堂，他脸上满是笑意，畅快而开心。
“是啊，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和决定，我懂了，如果是您的话，不管是上学也好，打工也好，我想都是中也自己的选择吧。”
魏尔伦认真地说：“今晚带出那个孩子后，我想见中也。”
瑛纪：“行，他在伊东上学呢，不过我们任务结束后时间太晚的话，他可能已经睡了。”
魏尔伦莞尔一笑：“没关系。”他神色淡淡，周身气势凝练厚重，“任务很快就结束了。”
瑛纪看兰堂：“那我先去招呼老师了，你们两个别掉链子。”
瑛纪走了之后，魏尔伦看向兰堂，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阿蒂尔，为什么？”
现在轮到魏尔伦问兰堂了，“你这些年不回法国，也没联系国内，是为了中也吗？”
兰堂没好气地说：“你想多了，我只是失忆了而已。”
魏尔伦觉得奇怪：“失忆了？那你还去森鸥外那里带走中也？”
兰堂沉默了一会，他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中也很眼熟，可能会让我想起过去的事，就将他带走了。”
魏尔伦觉得不对劲：“既然如此，为什么禅院老师会知道中也不是人类？”
兰堂：“瑛纪先生是咒术师，不只是他，还有五条悟也是第一眼就看出中也是异能人型了。”
魏尔伦以为明白了事情经过：“所以才有了100亿的合同吗？”
兰堂摇头：“不，是先有了合同，瑛纪先生才见到了中也，我们才知道中也可能是异能人型。”
兰堂觉得自己可能上辈子欠了异能人型的天大人情，他有气无力地说：“算了，我和你说一下咒术界、高原公司还有束缚的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魏尔伦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你和高原公司签订了束缚，你不能违背束缚，这才必须留在远东之地？”
兰堂突然觉得魏尔伦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你想做什么？”
魏尔伦说：“那我们两个之间能立束缚吗？现在你找回记忆了，万一你跑回法国，我和中也就麻烦了。”
兰堂：“……”
兰堂特别想打爆魏尔伦的狗头。
他当然不会说中也和魏尔伦的事，但魏尔伦这么直白的怀疑，让兰堂糟心透了。
这种付出信赖却被怀疑甚至背叛的滋味真的不好受，甚至让兰堂觉得，自己请求禅院瑛纪帮忙拯救第三个异能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兰堂憋着一肚子火，他说：“先做完晚上的任务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天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兰堂和魏尔伦朝着目的地赶去，一切的一切都和七年前他们潜入镭钵街的实验室那样相似，只不过物是人非，两人的心情有了天差地别。
在即将抵达实验室所在的山林时，兰堂和魏尔伦同时停下了。
他们看到山林内隐隐有车队行驶，魏尔伦低声说：“这是要转移吗？”
“嗯。”兰堂想起白天五条悟说过的话，“他们晚上要转移，所以我们今天必须搞定一切。”
魏尔伦：“没问题，只要将这边的人全干掉就行了。”
兰堂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要先去找那个孩子。”
魏尔伦笑了笑：“有禅院老师在，我很放心。”
兰堂：“……”
可恶，还是好心塞。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随即一个接一个的轰鸣声此起彼伏，魏尔伦火力全开，他直接抬手抓住车队的车辆，像是丢积木一样朝着实验室砸去。
兰堂趁机隐入混乱之中，他朝着早已探查好的地方快速赶去，试图尽可能卷走一切资料。
另一边，夜蛾正道脑门上贴了一张隐身的符文，瑛纪抓着夜蛾正道的胳膊，也趁乱钻入了实验室。
夜蛾正道的表情一路都有些紧绷，作为一个手工达人和一级咒术师，夜蛾正道大致扫了一下实验室内的样子，就猜出了这里是做什么用的。
轰隆€€€€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夜蛾正道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设施上方多出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和宽大裤衩的白发少年。
少年的眼眸在深沉的夜色中显得冰冷深邃，只是看着就有种全身发冷的错觉。
五条悟看着正在大肆破坏设施的魏尔伦，抬手比出手势，一个赫打过去，魏尔伦很自然地抓住设施的屋顶，直接掀开并挡在自己面前。
无数建筑碎屑四散飞溅，五条悟趁机飞速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夜蛾正道。
看到记忆里未来的班主任，五条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比划了个剪刀手，还眨了眨眼，调皮可爱。
夜蛾正道：“……”
他大受震撼。
这、这真的是五条悟？
幸而瑛纪一路拉着夜蛾正道，这才没让严肃的人民教师失神摔倒。
瑛纪有兰堂和五条悟提供的路线图，他长驱直入来到实验室最深处，这里一片混乱，其他实验成员已经慌忙逃跑了，只有一个中年人正在飞速整理资料。
瑛纪抬手给了这中年人一手刀，将他丢到一边，然后指着培养皿里的男孩对夜蛾正道：“老师，就是他。”
设施遭到袭击后，电源短路，备用电源也被破坏了，培养皿内的氧气在不断减少，被特殊液体淹没的男孩看上去很痛苦。
夜蛾正道的脸色有点难看：“把他弄出来。”
瑛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他仔细看了看：“老师，他的身体和悟说的一样，只是类似于装饰品的东西，作为容器的质量太差了，如果将他弄出来，他的身体会立刻消融，您能直接使用术式吗？”
夜蛾正道沉声道：“交给我吧。”
瑛纪抬手一拳打碎培养皿的玻璃，液体迅速流出，瑛纪伸手将培养皿里的男孩抱了出来。
但就在脱离培养皿里的液体的瞬间，男孩身上的肌肉开始融化，他只是艰难地抬了抬头，看了瑛纪一眼，面容就如水溶般消失，眨眼间只剩下白骨。
男孩的下颌骨动了动，他似乎想说什么，眼眶里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瑛纪和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的气息有些冷厉，这位朴实厚道的中年大叔生气了。
他拿出自己的小熊咒骸，轻声说：“马上就好了。”
伴随着术式发动，这片白骨突兀崩散，骨头散落一地，下一秒，夜蛾正道手里多了一枚黑红色的咒骸核心。
夜蛾正道将咒骸核心放入小熊咒骸体内，很快，这个小熊咒骸的小爪子动了动，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似乎有了光泽。
瑛纪连忙鼓掌：“好厉害！老师最棒了！”
夜蛾正道松了口气，然后有些疑惑：“他的魂魄信息好像不对劲，除了他自己外，还有特别的力量，但是……”
话没说完，瑛纪和夜蛾正道头顶上的天花板开始往下掉碎屑，显然魏尔伦和五条悟打得不亦乐乎，战局波及到这边了。
瑛纪抄起小熊咒骸，对夜蛾正道道：“老师，我回头带他去找你复诊，但现在您不能继续留了，很快军警和特务科、甚至总监部会来探查情况，悟会将这片土地轰平，我也会将您留下的咒力残秽彻底斩掉，只剩下悟的咒力，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夜蛾正道张嘴想说什么，考虑到他的自立型咒骸很麻烦，最终还是道：“我有权知道后续。”
瑛纪重重点头：“您放心。”
瑛纪将小熊和夜蛾正道一起交给了卷资料的兰堂，兰堂看到小熊的瞬间，就意识到事情成功了，因为眼前这只熊给他一种活着的感觉。
兰堂高兴坏了，他郑重向夜蛾正道鞠躬道谢，然后张开彩画集，直接卷走了夜蛾正道和新鲜出炉的四弟小熊。
兰堂还没忘记给懵逼的夜蛾正道解释：“军警已经封锁了整个横滨，正常渠道是出不去的，我用亚空间送您到隔壁的川崎。”
瑛纪也很高兴，但他一把拉住兰堂，兰堂有些惊讶地看着瑛纪。
瑛纪认真地说：“兰堂，的确是你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但请你不要忘记，他们不是你的责任。”
夜色中，瑛纪的神色有些悠远怅惘，他轻声说：“我对魏尔伦说，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句话同样是对你说的。”
瑛纪从很多人身上得到了各种各样的爱和情谊，他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也强大了很多，这份强大并非来自实力，而是一种无形的、可以让他在绝望中涌起无限勇气的力量。
所以，他也会将这份爱传达给其他人。
“你的选择塑造了现在的一切，我想魏尔伦其实是感激着你的，但他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情绪，也不懂得如何表达出来。
我说这个并不是让你体谅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任何存在都有追求未来、获得幸福的权利，你也可以任性一些的。”
瑛纪伸手抱了抱兰堂，就像兰堂刚恢复记忆、陷入迷茫和崩溃时那样。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兰堂怔了怔，继而苦笑起来。
“……被您看出来了吗？的确，我稍微有些愤懑和怨怼，为什么他不懂？我十五岁将他带出来，却只有这个结果，我多少有些不甘心吧。”
但下一秒兰堂又笑了，这笑容柔软中透着从容和沉稳：“但您多虑了，我到达过天堂，也坠落入地狱，生气还是会生气，但也就那样了，我很清楚现在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在继续做当年做失败的事，以及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任务。”
“这次真是谢谢您了，枉我还以为很了解他，竟还不如您能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