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餐桌这边的灯是暖色调的，昏黄的光柔软地抚摸过脸颊，照亮一小方温情。黑泽昭抬起头：“江莱哥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嗯……想多了解一下现状，也想多了解一下小昭。”江莱单手托腮，他自然地往下说，将自己内心中的那些猜测说出口，末尾道，“关于那位先生底牌的事情，刚才也是小昭在引导我们吧？”
想通之后，再次回顾，便能发现更多的细节。
“小昭和那位先生……是不是曾经有过更多的接触和相处？”江莱没有直接问两者的关系，只是换了一种相对委婉的询问。
见银发小少年停下晃动的双腿，第一反应是沉默，江莱没有继续逼问他，而是重新侧身微微调了调灯光，语气轻松道：
“那我换一个问题好了。话说，那位先生真的有做出在世界各地埋炸弹的行为吗？不会是掌握什么核武吧……哦不对，这个技能世界上都是个位数国家掌握哎！怎么说组织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发展这个技能，要是丧心病狂的那位先生真的掌握了，世界会毁灭吧，这岂不是快进到一人撑起三战什么的……”
在江莱轻松的半吐槽风格下，刚才略微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银发小少年忍不住翘起唇角，又抿平，回答道：“是炸弹，组织特别研制的、超远程遥控和杀伤力巨大的款式，附带屏蔽一般性搜查的功能。”
江莱：好家伙，所以从一贯彻始终的、真正的主角就是你了，八个蛋！
（手机：别搞错了，我才是真正的主角！）
“那位先生在世界各地的某些重要人士所在区、名胜古迹、以及某些人流密集区都埋了超远程操控炸弹，有些确实会被搜查拆除，但组织会实时更新。因此，现在留有的、有效炸弹的数量是不确定的。”
黑泽昭缓缓叙述着。
“可以确定的是，要是真的一次性引爆世界各地的炸弹，所造成的人员财产伤害和舆论效果一定是惊人的。”黑泽昭停顿片刻，“而且，不确定现在的组织是否在里面更新了某些生化武器，若再加上这个……”
江莱：“……！！”
好吧，他现在理解高层之前为什么不用强制手段处决组织了。
若组织真的掌握有这些，那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以及不间断地潜入卧底、尝试寻找控制器和相关情报。
而此时各国联手也是合情合理的。不仅是因为它的前身是联合研究所，还因为它或多或少的对自己国家的威胁——面对这种反人类的恐怖组织，各国将临时放下偏见和利益冲突，携手共同应对。
江莱摸摸下巴，思索后说：“现在组织里大半部分中间派已经转移到隐藏阵营，而红方这边也都达成临时合作条款、情报大体齐全且获得解药，况且还有高智商工藤一家等非官方组织人员的支持，进度读条已经快要满了啊——现在只需要拿下控制器，我们这边就可以放心地发动总攻了，对吗？”
江莱：距离能够回家，只差临门一脚了啊！（挥舞手帕）
按照自己之前的经验来看，必须等组织倒闭才能顺利买到机票or船票回家。
无论是为了自己回家，还是为了小昭、松田、景光他们，亦或是为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还有坚守的正义，已经走到这一步的他，势必要走到最后。
“嗯，差不多如此。”黑泽昭说，“但是，除了那位先生以外，没人知道控制器在哪里。”
底牌只有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才算放心，那位先生的想法是，就算红方这边不管不顾要处决他，他也一定要让这边大放血，在历史上留下深深的名字。
“这样么……”江莱手指交叉纠缠在一起，他停顿一秒，道，“那么，小昭可以用自己的短时心理暗示能力，问出控制器的位置吗？”
“哎？”黑泽昭神情微愣，顿了顿回答，“……或许可以。我没有试过。”
“他不知道你的能力对吧？”
“对。”黑泽昭点点头，“他不知道。”
江莱摸摸下巴：“这样来看，还是有突破口的。只要找到机会让你近身，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拿到控制器啊。”
“但那位先生不会随便允许别人近身。”黑泽昭摇头，“拿到控制器必须要在决战前去做，不然高层不会发起真正的总攻——毕竟，极端情况下，那位先生可能会直接引爆。”
所以，要让黑泽昭与那位先生决战前有所接触，且必须要在一种对方姿态放松、不会受刺激、相对信任的情况下进行。
江莱呼出一口气，然后笑道：“好吧，现在问题又不得不回到原点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平和的暖棕色眼眸注视着黑泽昭，“可以告诉我吗，小昭？”
他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江莱哥哥，不会因为你曾经的身份而有所改变。放心吧。”他的话语温暖有力。
“……”银发小少年抿直唇角，沉默几秒，垂下眼眸缓缓道，“的确，他曾经、教过我很多。”
黑泽昭慢慢叙述：“那位先生不会拿自己去做实验，但是想要尽可能保证效果和安全，就需要类似数据的实验体。”
“因此，他用自己的细胞，经过一定程度上的特定编辑和改造，诞生了我和琴酒。”
江莱：……怪不得很久很久以前，与纯绿眸的小昭交流时，对方说【感觉自己的父亲不是好人】吗（当时的自己还以为小昭指的是琴酒）。
——那位先生大概算是父亲，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之后便是我之前与你说过的。我被拿来做实验，琴酒则作为持续提供初始细胞的人，维持不被改造的正常状态，成为组织的杀手。”
“我和琴酒大概是那位先生最得意的产物吧，大概有培养得力助手与傀儡者的意思，他教给琴酒许多战斗技能，而教给了我一些上位者的能力。”黑泽昭慢慢道。
“实验室那场大火，我不清楚是意外还是人为。”黑泽昭双手揪住自己的衣摆，“救我出来的那个人，是隐藏BOSS阵营的研究员。”
江莱沉默两秒，问道：“那位先生知道你还活着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黑泽昭眯了眯眼睛，“虽然我的长相非常具有标志性，但是组织的人并不一定能够看到我。而当年知道我存在的人、几乎都在实验室大火里死亡了。”
“因此，即使是见到我的人，八成也是怀疑我是琴酒孩子什么的吧。”黑泽昭微勾唇角，“这种个人的私事琐事，是不会上报组织的。最多就是和琴酒调侃一句。”
也是。江莱心里想。组织成员当然不会把家事之类的东西，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上报。
那位先生本身几乎不迈出基地，当然也不会看到黑泽昭。
江莱最后总结道：“所以，那位先生不知道你的能力及与隐藏阵营的接触，也不知道你是上任隐藏BOSS。他现在不清楚你还活着，但曾经一直非常信任你。”
“……对。”
“他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和琴酒？”江莱歪头问道。
黑泽昭停顿片刻，轻笑道：“大概因为，我们在他眼里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工具怎么会伤害自己的主人呢？”
江莱在心里天马行空了一瞬间：……工具如果不好好看说明书的话，其实会伤到自己。
那位先生真的是一种自信到自负的性格啊。他以为的工具，实际上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黑泽昭转过脸，闷声道：“那家伙肯定想不到，有一天助力杀死他自己的，会是他曾经常用的工具。”
“他不把人当人，就别怪最后落得这种下场。”江莱自然地接上，他拍拍小少年的肩膀，表示安抚。
江莱现在已经大体了解现状，且有了几分思考。
他知道萨穆斯特和组织有联系、而小宫山悠也是组织的重要人士，这两位变态都是不确定炸弹，虽然目前还在互相撕咬，但说不定哪天就会走漏黑泽昭甚至自己的消息。
——既然如此，不如早行一步。看上去有些铤而走险，却是目前最可能赢得棋局的一步。
“你现在可以再回组织吗？”江莱首先问道，“如果你再回到组织，那位先生会伤害你吗？”
要想要在不会受刺激、相对信任的情况下进行心理暗示，首先就需要主动的回归和接触才行。但江莱也不想小昭受到什么伤害。
“回组织只需要联系琴酒就可以。那位先生也不会直接伤害我，因为我没有做出、他也不觉得我能做出什么危害组织的事情。”黑泽昭摇摇头，嗓音清冷，“但是，他恐怕也不会信任我。除非我想到这几年不回组织的合理解释……”
“这个我们可以一起想。”江莱食指搭在脸颊上，“唔……最合理的，要么是失忆，要么是主动潜藏着获取什么，准备给那位先生一份大礼——可以两者结合一下。”
“……大礼？”黑泽昭眨眨眼睛，并没有理解后一项。
“应该算是吧。”江莱弯弯眉眼，指向自己，“——你觉得我是一份大礼吗？”
第192章
“你觉得我算是一份大礼吗？”
听到江莱夹带笑意的话语，银发小少年第一反应是瞪大了双眼，灰绿色的眼眸里浮起不可置信，他喃喃道：“……你在说什么啊，江莱哥哥。”
“这是我认真的考虑。”江莱颔首道，“目前这种状况下，最合适、也是最有可能获取胜利的方式，便是这一条路了。借助你的心理暗示能力，找出与拿到控制器，从而铲除红方这边发起总攻的最后一丝顾虑。”
“将失忆和大礼结合，就方便解释为什么一直没联系。首先是实验室爆炸，意外存活与失忆开端。”江莱摇摇手指，叙述着。
毕竟小昭之前的确是双重人格，日常外露的第一人格是个不折不扣的一年级小学生。如果那位先生多疑考据，翻出曾经与黑泽昭有关的小学视频、能够看出确实是真的失忆小孩状态。
“因为意外、或者是【我】注意到你与琴酒相似的面貌，从而收养了你。之后，某天你突然恢复记忆，察觉隐藏阵营的你，为了安全，也为了更多情报收集、不打草惊蛇，没有与那位先生联系，暗中潜伏于此，直到今天。”
江莱简单的描绘着基本框架。
“最近你恰巧遇到琴酒，就让琴酒将这个消息传输回去，作为送给那位先生的大礼、也是你身为贴心副手这些年来的成长表现。”
“——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当然，更多细节方面还需要我们共同商量来填补。”江莱左手敲右手手心，回答道，“最重要的莫过于不能让那位先生怀疑你，做出伤害你的举动。”
“……”黑泽昭攥紧自己的衬衫衣摆，他低垂着头，闷闷的说，“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江莱哥哥。”
“哎？听起来像开玩笑吗。”江莱揉揉黑泽昭的头，“我觉得这个剧本框架还是不错的，你对哪个情节不满意？”
“怎么可能满意——为什么要把你作为礼物送出去！？”黑泽昭一把抓住江莱的手腕，猛地抬起头来，“才不要！”
“啊……可是这是关键一环。”江莱眨眨眼，解释道，“而且，萨穆斯特若是哪天和组织稍微一对接，就能察觉到我身份的问题。再加上知晓你存在的小宫山悠，其实危险已经在逼近了。”
“与其被别人推下去，不如我主动跃下，这样更安全、也更容易迷惑别人，获得更大的价值。”
银发小少年抿直唇角：“……不要。”他攥紧江莱的手腕，“你就不怕知道你身份的那位先生，会出手杀了你吗？”
“嗯……我觉得，眼下这种状况、加上我通过各种途径对那位先生的了解——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不会杀我，至少不会立刻杀我。”江莱冷静分析着，“我相信现在的他，应该能够察觉出风雨欲来的前兆，不然也不会与日本高层联系。”
“若是他知道隐藏BOSS是谁，眼下这种情况，比起直接杀死，审讯后套情报显然更不错吧。”江莱停顿片刻，“当然，我更倾向于最后一种猜测——他会选择控制我，用他最新掌握的洗脑技术。”
“隐藏BOSS是杀不完的，之前那位先生已经经历过了，他虽然不清楚也不理解我们的信念，但是他至少知道、隐藏BOSS杀了一个会再来一个。”江莱呼出一口气，“所以比起一批一批的杀，不如控制一位作为傀儡。”
黑泽昭灰绿色的眼眸颤动着，他扬起脸：“你是隐藏BOSS，江莱哥哥，没了你，我们这边怎么办？”
江莱轻轻笑起来：“这不是还有你吗？这个身份曾经是你悄悄让给我的，现在，也悄悄拿回去吧。”他暖棕色的眼眸非常平静，“而且，隐藏BOSS这个身份，更多的是一份信念传承。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所有人。你知道的。”
前进路上已经倒下过无数人，许许多多为此奋斗者托举着希望，将接力棒遥遥传递下去。
“……”黑泽昭沉默着。
江莱说：“那位先生的征服思维会让他同类比觉得，我这边和他一样，也是BOSS主导。控制我就相当于控制了隐藏阵营。”他接着笑起来，嗓音清朗，“但是，我和他不一样。“
——那位先生是一个人的胜利，而他们是一群人的胜利。这场胜利不是只靠江莱自己一人，而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前人的积蓄后人的努力，凝聚起不可阻挡的浪潮。
“……可是、他要是给你洗脑……”
“从赤井的经历来看，我会忘记某些重要的东西，应该不担心情报泄露。当然，以防万一，临走前需要你给我加一道暗示，让我不会说出这边的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不！我的意思是你该怎么办……！”
江莱软下眉眼：“我们这边有解药，更何况我还有你。”
“那如果再戴上项圈炸弹……或者更进一步的多重洗脑……”
“戴上的项圈总会解下来。“江莱轻拍黑泽昭的肩膀，”而我心里永远会记得我是谁。”
——无论是洗脑也好、论坛影响也好，江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改变外在，而无法触及晶莹剔透的灵魂。他内里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来处和坚守。
黑泽昭用力攥住江莱的手腕，用力之大让江莱都感到几分疼痛。理性上，作为BOSS被培养的他，当然能够同样分析出刚才江莱所言的可能性，知晓这是获取最终胜利的方式。
但感性上，他无法接受。银发小少年嗓音低闷说：“我不想你去做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