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相缠,永结同心。
姜子牙觉得不屑,然而与这份不屑之意一同产生的,还有另一种更隐秘的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一根小小的刺一般。
虽无伤大雅,却终究是有些不舒服。
姜子牙正想着,付臻红似有所感般的抬起了眼眸,对上姜子牙眼底的探究和思索,付臻红却带有几分揶揄的笑了起来。
似乎是在讽刺姜子牙这目不移动的凝视,就和寻常那些痴迷他的人没有任何的不同。
读懂了付臻红笑中所表达的含义,姜子牙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视线,但随即不知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再次看向了付臻红,目光寒冽如刀锋。
这两个视线对视的人,一个人的眼里是漫不经心的促狭,另一个人的眼里是冰冷凌厉的思量。
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氛围。
但是这副画面在恰好在这时赶来这边的申公豹眼里,就成了姜子牙和妲己在深情款款的对视。
付臻红的手还放在姜子牙的手腕上,姜子牙的手腕上则系着一个简单的小绳结。而这也被申公豹直接解读成了姜子牙和妲己正亲密的握着手。
申公豹唇角不悦的抿起,目光移向了姜子牙的手腕处,眼眸深处顿时涌动出了一丝阴霾。
他认得这个手帕。
是妲己随身携带的手帕。
这种非常私人的物件被系在姜子牙的手腕上,让申公豹心底的不悦又扩散了几分。
他本就和姜子牙不对盘,此刻又见到付臻红和姜子牙举止亲密,苍白病态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翳和狠绝的杀意。
妲己和帝辛亲近的时候,他没有理由阻碍。
但帝辛不行,对面对姜子牙,他可不会有任何的顾虑。
申公豹冷笑一声,抽出长箭,拉弓上弦,干脆利落的对准姜子牙射了过去。
长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了手帕,裂开的布料掉落在了地上,里面包裹住的发丝也散落开来。
申公豹的这一箭,无疑是强势的打破了付臻红和姜子牙之间的氛围。
付臻红看了一眼长箭,并未感到丝毫的意外,他早就感知到了申公豹的存在。
至于姜子牙,他原本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发现申公豹的到来,但由于在面对这只狐妖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不得不全部放在对方身上以便弄更准确的做出某些判断,所以才没有发现靠近他们这边的申公豹。
姜子牙看向了掉落在地上的手帕,随即目光微移,又看向了从手帕中散出来的发丝,莫名就觉得有些烦闷。
虽然他对于这手帕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排斥的,但眼下看到这放着自己头发的手帕就这么落在脏乱的泥地上,心底也有了些火气。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这么肆意妄为的用利箭来招呼?
姜子牙的目光冷冷的射向了申公豹。
申公豹自然也不示弱,他眼眸危险的半眯,迎上了姜子牙如寒钻慑人的眼神。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到一起,电光火石间仿佛有兵刃交杀,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顿时在这幽僻的山林里萦绕开来。
而相较于姜子牙和申公豹这似乎一触即发的紧绷局势,作为导火线之一的付臻红却一副淡然的神色。
申公豹瞥了付臻红一眼,收回视线后对着姜子牙率先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啊,师兄。”
他眼中的暗色和冷意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然而他的语气却又是无比的熟络,甚至透着点轻快。
而相比于申公豹的“热情”,姜子牙只在最初与申公豹对视之时有些怒意,随后就平静了下来,很快恢复到了往日里一贯的冷然。
如果说九尾狐妖的出现只是让他习惯性的有了些发射性的猜测,那么申公豹的出现就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他下山的目的是因为成汤气数将尽,周室将兴,而他这师弟现在却是朝歌的国师,在商王帝辛的手底下做事。
他们两人算是各有其主,在彼此的阵营很快就会敌对的情况下,他在这里遇到申公豹,容不得姜子牙不多想。
不过此刻他心里纵使有诸多想法,面色上却依旧是没有什么变化,闭着唇,沉默不语。
“难得遇见,师兄不如同我好好来叙叙旧。”申公豹不疾不徐的说道。
姜子牙语气淡淡的回道:“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申公豹闻言,顿时嗤笑一声,略带讽刺的说了一句:“与我没有好说的,我看你和这苏妲己倒是相处的火热。”
说到最后这两个字的时候,申公豹故意加重了语气,目光又轻飘飘的瞥了付臻红一眼,有些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嘲弄。
也不知是对付臻红,还是对姜子牙,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姜子牙表情一滞,他顿了几秒后,才轻描淡写的回道:“胡言乱语。”话落之后,便准备离开。
察觉到他意图的申公豹意味深长的说道:“师兄,别急着离开,我可是还给你送了一份大礼。”
姜子牙薄唇紧闭,一脸戒备的看着申公豹。
申公豹笑了起来:“别紧张,在送你大礼之前,有一个人要见你。”
“是谁?”
“是孤王。”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15章
“是孤王。”低沉磁性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在这道声音落下之后,帝辛骑着那匹乌雎出现在了付臻红三人的视线中。
黑色的骏马矫健又彪悍,长鬃飞扬,走动间每一寸肌肉都展示着奔腾不息的力量,这是一个天生的草原之王,而能让这匹良驹甘愿臣服的人也唯有这人界的最高统治者。
帝辛坐在马背上,英挺硬朗的五官凌厉锋芒,明明是最随意又洒脱的慵懒姿态,他漆黑的眼瞳里却散发着不怒而威的锐利,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姜子牙暗自心惊,在帝辛未出声之前,一向敏锐的他竟然没有发现帝辛的靠近。
申公豹隐藏气息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尚且还可以说服自己说是因为那会儿的注意力正在九尾狐妖妲己的身上,所以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申公豹的存在,但在帝辛开口之前他并没有分神,却也没能察觉到帝辛已经身处于他的附近。
这并不合理。
姜子牙并非自负之人,但对于自身能力的认知他很清楚。
申公豹和他一样在元始天尊门下修行,申公豹天赋极佳,修为拔尖,他们也算是势均力敌。在实力均等的情况下,他因为分心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申公豹的靠近也能解释。然而帝辛却是一个没有任何法力修为的人类,哪怕帝辛的身份尊贵,是人界的王,体内有着强悍的真龙之气,也倒底还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按理说,他不可能察觉到不到。
除非帝辛的身上有着可以隐藏气息的神器。而现今还具备着这种力量的神器并不多,他知道的也就只有两个。
姜子牙的思绪飞转,很快就想到了一件神器———玉芷零珏。
玉芷零珏是世界诞生之初掉落下的一块透明碎石,后通过吸收天地灵气温养出了一种能削弱气息的神力。
人类若是长久的随身携带着这块碎石,不仅能永驻容颜,还能改善体魄,寿命延长,而仙神若是携带,则能提升修为,加促法力的提升。
在月圆之夜的时候,这块碎石甚至还能隐匿掉携带之人的身形,让携带者变成谁也无法看到更无法感知到的透明状态。
但这玉芷零珏已经失踪了上万年,虽然几年前被石矶所拾得,但以石矶对各种法器极其看重的性格,不可能会将这一绝顶的宝物转交他人。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申公豹似乎猜出了姜子牙心中所想,唇角微勾,不疾不徐的说着:“玉芷零珏现在就在大王身上。”
他说这话时丝毫没有避讳,仿佛根本没有觉得这样的事情就这么直言说出来有任何的不妥,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他这样的言语或许本身就是经过了帝辛的授意。
玉芷零珏……
付臻红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四个字,看向帝辛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份耐人寻味的深意。
这个人界的最高统治者,身上似乎还有着许多的秘密,心思也远比他所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的不可莫测和估量。
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付臻红难得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而此刻,姜子牙的情绪却与付臻红的心情完全相反,他唇角紧闭,面色极其的冷沉。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恐怕他今日已经无法安然无恙的顺利脱身。
这似乎是一个局。
设下这一场局的人是帝辛,而执行者则是他的师弟申公豹。
“轰隆轰隆……”
这时,山林上方突然响起了一声雷鸣。
在这声惊雷过后,原本还十分澄澈明媚的天空很快就变得灰蒙而阴沉,整个山林上方乌云密布。
姜子牙抬头看了一眼这骤然急转的天色,随后看向了马背上的帝辛。虽然姜子牙在下昆仑山的时候就算到了此行必定会遇上凶险,但他没有预料到这第一劫面对的就是最棘手的人。
看着帝辛骑着马距离他越来越近,姜子牙的警惕与戒备也越来越重。他并没有从帝辛的眼中看到杀意,然而他整个身体却不自觉的调整到了最利落的应对状态,这是在面对一种巨大危险时的本能。
而就姜子牙以为这位人皇会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停下了马,将视线移向了另一边。
帝辛的目光转到了右方,看向了一言未发的付臻红。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到一起,片刻之后,帝辛淡淡的说道:“妲己,过来。”语气不容拒绝。
付臻红并未说什么,抬脚上前,径直朝着帝辛走去。
在付臻红走到帝辛身边之后,帝辛对着他伸出了手,付臻红看了一眼这只手,便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帝辛的掌心。下一秒,帝辛就握紧了付臻红的手,俯身将他拉抱上了马。
而这期间,付臻红和帝辛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却是默契十足。
坐稳在乌雎上后,两人的姿势也因此变得亲密起来,付臻红的后背贴着帝辛的胸膛,帝辛的手臂则挽住了付臻红的腰肢,将他圈在了怀抱里。
将这一幕全程看在眼里的申公豹,只觉得有些碍眼,尤其是看着对他不加搭理的妲己如此温顺的待在帝辛的怀里,心脏处更是像被一根尖锐的利刺抵到了一般。
虽然不是很痛,却也无法忽视。
申公豹盯着付臻红看了两秒,突然说了一句:“手帕的话,需要我让人重新做一个新的吗?”
“手帕?”付臻红没有开口,反倒是帝辛饶有兴趣的问了出来,“什么手帕?”
申公豹闻言,便把关于手帕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说了一下。
譬如原本是妲己的手帕,却被戴在了姜子牙的手腕上,譬如角度的缘故让他最开始过来这边的时候以为姜子牙和妲己的手握在了一起的,又譬如他以为是姜子牙相对妲己做什么,所以一时性急以至于不小心就失了手,手中的弓箭顺势射出,箭端刺破了手帕。
除了最后一点被申公豹蓄意修改了一下外,对于其他两点的陈述,倒是并没有嘈杂他自己的主观情绪,而是如实的将原景描述。
但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描绘反而更具有可信度,能让听者的思维具有延伸性。
帝辛听完申公豹的描述之后,没有说话,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并未显露出任何怒意,然而就是这样闭着薄唇,不动声色的沉默模样反而更让人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恐惧感。
不过付臻红对此却并不担心,他似乎并不在意帝辛的态度,依旧安静的靠着帝辛的胸膛,等待着帝辛开口。
片刻之后,帝辛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方缓缓响起:“妲己,国师说得话可属实?”他的声音不冷不热,让人听不出喜怒。
付臻红反回帝辛:“大王想听什么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