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寂知道,东方不败不会,也不想。
先不说东方不败对他到底有没有情意,东方不败并不是会甘于平凡的人,他有野心和抱负,更有绝对的实力和手段。宏图霸业,千秋万载,这才是东方不败想要的生活,一呼百应,位居顶端,这才是东方不败所追求的地位和权力。
与这些相比,情与爱只不过是东方不败生活的一小部分,可以随时舍弃,就像是无趣时用来打发一些时间的一种调味剂,几乎可以说是渺小的微不足道。
没有人能束缚住东方不败。
他独自一人,在众人望尘莫及的目光下,在腥风血雨的江湖里,以足以搅毁狂澜之势,翻手覆雨。
想到这,清寂忽然就释然了,若是哪一天东方不败被束缚住了,反而就不是东方不败了。
付臻红没有说话,他一直观察着清寂的脸色,尽管清寂没有明说,付臻红却从他眼中那细微的变化里读出了清寂的思索。
付臻红俯下身,在清寂的眉心吻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和尚,该起来做收尾之事了。”
清寂应了一声。
付臻红起身,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有些披散的衣衫,对清寂伸出了手。
清寂看了一眼付臻红的手,又抬眸看了一眼付臻红,并没有过多犹豫,便主动握住了。
而在两人的掌心交握的这一瞬间,有一块凉凉的东西从付臻红的衣袖里落到了清寂的掌心。
清寂站起身,在付臻红松开手之后,摊开自己的掌心一看,发现这凉凉的东西是一枚十分小巧精致的玉佩。
清寂有些惊讶,于是看向了付臻红。
“送你的。”付臻红说道。
清寂闻言,垂下眼眸,又认真的看起了手中的这一枚玉佩。玉佩很小,铜币一样的大小,正面雕刻着的是一朵莲花,而背面,清寂用拇指指腹感受到了上面雕刻着的东西,是一个字。
“清?”清寂轻轻念了出来。
“嗯……”付臻红唇角微勾,缓缓说道:“佛虽说这世间万物皆自空寂,但自信清净,不比邂逅相遇。”
“清寂,适我愿兮。”
第209章
“…清寂,适我愿兮……”
从山洞内出来之后,清寂的脑海里都还一直回荡着东方不败说得这一句话。
榆洞洞主的饲养的毒蛇与蜘蛛已经被集中到一起,在烈火中被烧成灰烬。山洞里的火很大,这火将一切可以焚烧的东西全部烧毁,包括两人在那里温情时所留下的痕迹。
清寂回头看了一眼山洞,又看向了走在前方的红衣男子,他轻轻抿了抿唇,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这里心脏的跳动还很快,显然是因为他还未从方才东方不败那像是告白的话语里彻底的回神。
那一瞬间的心动,弥漫到了他的全身。让清寂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涌动着一种温暖的热流,以至于到了现在,他都还没办法保持平静,恢复到以往的状态。
听着两人行进的脚步声,清寂放下手,抚摸着东方不败送给他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的清字,字印清晰,一笔一划,都透着一种凌厉锋锐的洒脱和桀骜不驯。
清寂知道,那是东方不败自己亲自刻下的字。
应该就是在漾儿家的时候。
那天晚上,他注意到了东方不败的动作,但那会儿他更多的是专注于对于佛经的诵念,并未去过多的在意。
想到这,清寂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东方不败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突然又吞了回去。
“和尚,这么扭捏?”这时,付臻红就像是看到了身后清寂那略显纠结的表情一般,开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并没有回头,却仿佛知晓了清寂的内心。
清寂沉默了片刻,最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他垂下眼眸,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付臻红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清寂。
“怎么了?”付臻红问。
看着付臻红的眼睛,清寂最终还是将纠结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们这样,算什么?”
但问出这一句话之后,清寂就有些后悔了,他盯着面前这个男子的瞳孔,对方眼中那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像夜晚的苍穹,又像是冰冷的神秘寒潭,尽管泛着美丽的充满诱惑力的涟漪,却足以让沉醉其中的人万劫不复。
东方不败不可能说出他想要的回答。而清寂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内心到底想听到怎样一个回答。
或许他想要的答案,太过不切实际吧,以至于他自己,此刻都开始犹豫起来,甚至有些懊恼于问出这样一句话的自己。
清寂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树林里的风吹拂着树叶,也吹到了清寂的脸颊,这些微凉的风让清寂清醒了不少,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再次抬眸之时,眼底的那种复杂的情愫已经散去了不少。
付臻红见状,知道清寂是调整了过来,他伸出手,无比自然的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清寂那挺直的鼻梁,“我说过了,清寂,愿兮。”
他的口吻明明是漫不经心的,然而却能让听的人在这一句话里品出一种亲昵的温柔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错觉,才让那么多的人无论男女,前仆后继的想要去靠近东方不败,即便知道东方不败是怎样一个无情的不受拘束的人,也依旧疯狂的,想要在东方不败的身边占据一个位置。
“别想太多,先回去吧。”付臻红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清寂静默了片刻,也迈出脚步,继续往前。
两人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前后始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只是这一前一后的站位,似乎与最初发生了某种明显的改变。
这些日子,原本一直走在前面的人是清寂,付臻红是那个落后半步的人,而现在,走在前方的人变成了付臻红,从来不会受到任何人或者事物影响的少林清寂,成了那个追逐别人脚步的人,成了看向别人背影的人。
这样的画面似乎隐隐预告出了什么。
仿佛昭示出了两人以后的关系和相处的模式。
等付臻红和清寂回到老艄公的家中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空中残红的最后一抹夕阳被黑夜覆盖,老艄公的家里,却明亮异常,一派热闹。
或许不知是老艄公的家,那些被解救出的新娘的家中,都是喜极成泣的,一家人得以团聚,是值得欢喜和庆祝的。
老艄公的院子里,能坐十人的大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这些都是严苗让陈舟准备的,考虑到清寂是出家人的身份,这些美食荤素皆有,连酒也是特意备好了素酒和常规酒两种。
见到付臻红和清寂回来了之后,老艄公热情的迎了上去,他拉着清寂的手,苍老的面容上全是感激,深陷的眼窝里,眼眶中更是涌动着泪花,他拍着清寂的手背,嘴里不断说着感谢的话语,有些沙哑的声音是哽咽和断断续续的,但是并不影响他将内心真挚的情意传达出来。
严苗笑了起来,“老爷子,你先坐下吧。”她打趣着自家爷爷,然后看向了付臻红,站起身,脸有些微红的说道:“东方公子,你坐这。”她用手扶了一下身旁的两个空位。
付臻红点头,走过去坐了下来。
清寂则是坐在了付臻红的左手边。
一顿饭下来,虽然清寂表示自己并不喝酒,却依旧被热情十足的陈舟倒了几杯素酒。
而清寂的酒量是确实不太行,不过只喝了几杯度数不高的素酒,脸颊处就弥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神也有些涣散。
因为天色已晚,付臻红和清寂留了下来,两人住在一间房里。清寂醉酒之后的状态很安静,也没有像一些人一样踉踉跄跄的耍酒疯。他整个人格外的安分,除了脸颊有些红和眼睛有些水雾之外,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是处于一种醉酒状态。
他老实的跟在付臻红身后进了房间,还十分懂礼的关上了房门。进去之后,他便径直走到床榻上坐了下来。
付臻红看向清寂。清寂也看向付臻红,他也没有要躺下的意思,就这么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背脊一如既往的挺得很直,然后用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安安静静的盯着付臻红的脸看。
两秒之后,清寂的嘴角突然一勾,对着付臻红笑了起来。
这笑容和清寂平日里偶尔的那种清风淡雅的笑容有些不同,这笑里带着几分傻气,有一种憨憨的感觉。
付臻红挑了挑眉,他站在清寂面前,双手抱臂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处于醉酒边缘的和尚。
迎着付臻红的目光,清寂轻轻眨了眨眼睫,然后朝着付臻红伸出了手,看这架势,明显是索要拥抱的意思。
付臻红俯下身,视线与清寂的视线平视,看着这和尚那泛着些许雾气的迷茫眼神,付臻红不疾不徐的问了一句:“和尚,你喜欢我吗?”
都说人在醉酒状态下,大部分开口的话都是源于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不会嘈杂任何谎言,更不会因为清醒时复杂的情绪而有诸多的顾虑。
尽管已经猜到了大部分,但付臻红还是想听清寂会怎样回答。
清寂闻言,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索。
付臻红也不及,就这么等着清寂的回答。
片刻之后,清寂才缓慢的说道:“喜欢。”他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很喜欢。”
最后这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这样的坦率是清醒时的清寂绝对不会表达出来的。作为少林重点培养的高僧,清寂必须担负着很重的责任,他理智,冷静,内心不会轻易动摇,但无论再多么淡然的人,面对付臻红这般的攻势,最终都会卸下心防,区别不过是时间上的早晚问题。
“……很喜欢,很喜欢你……”清寂又低声喃呢了一句,随后不知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清寂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失落,他说:“但是你不喜欢我。”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几分委屈,受捏住了付臻红的衣摆,低低缓缓的说着:“你不喜欢我……我留不住你,我们也不可能像那些恩爱甜蜜的伴侣一样在一起……”
说完这番话之后,清寂就松开了捏着付臻红衣衫的手,然后乖乖脱下鞋子,平躺在了床垫上。
他也没睡,就这么盯着房梁,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付臻红看了清寂几眼,随后便在清寂的身侧躺下了。
清寂说道:“我知道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很轻,带着一种微微的并不明显的感叹:“如果你对我无所求,怕是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你的眼中留下半分痕迹。”
付臻红没有回话,听着这声音,这一瞬间,付臻红甚至觉得清寂其实是清醒着的,但事实上,又并非如此。
付臻红侧过身,缓缓说了一句:“休息吧。”
清寂也侧过来,与付臻红面对着面,他乖巧的应了一声,“好。”话落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清寂,眉宇间的那种从小在佛家里熏陶出的沉静感比醒着时更浓,他给人的感觉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有一种清清冷冷的空寂。这种独特的气质让他明明置身于江湖之中,却又仿佛超脱于世俗之外。
付臻红看了片刻,便也闭上了眼睛。
而在付臻红闭眼没几秒之后,原本应该是熟睡的清寂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里倒映着付臻红的睡颜。
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付臻红看。
[小红,这和尚没有睡着。]
[嗯,我知道。]
付臻红知道清寂在看他,而清寂也知道自己凝视着的男子并没有睡着。
第210章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浅浅的光晕照在付臻红的脸上,柔和了他那过分具有冲击力的五官。
清寂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闭上眼眸的男子,直到酒意消退,直到清醒的意识回笼。
第二日,一大早。
天还未亮,清寂就浅眠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自己的身侧,在发现身旁空无一人之后,清寂立刻从床上坐起了身。
他摸了一下自己身侧的位置,发现床垫上还残留着余温之后,那有些慌张的心绪才放松了下来。
在意识到自己的紧张之后,清寂抿着唇角,垂下了眼眸。原来不知不觉里,他对于东方不败的在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